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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色正好,许相梦坐靠在窗台上,一个面无表情,仰首仰天的姿势保持了不知多久。杨景佑因顾及许相梦,也不去别处,就坐着看看书,写写字。
正巧从杨景佑那个角度,能看见许相梦的侧容,还有空中稍有欠缺的明月。杨景佑闲笔无事,便取了纸将许相梦坐靠窗台上的画面画了下来。杨景佑甚至没有太注意许相梦的面容,只是照着心里“毛小雨”的模样,便作成了画,与眼前的许相梦丝毫不差。
因着经常画“毛小雨”的缘故,杨景佑笔下的许相梦恍如真人,姿态绝对,连眼神中映射的月光的悲凉,都在笔下添得不缺丝毫。
“夜师爷,回县衙了吗?休息了吗?想我了吗?”许相梦问得自己心里一阵酸楚。
月下另一头,夜央回到县衙,汗湿的衣裳被晚风拂干,一身冰凉,一脸苍白。支撑夜央回来的信念是,或许许相梦已经回到县衙,他一进门,许相梦就会跟他置气,问他一整天跑去了哪儿?
夜央甚至疲累得连迈上台阶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却拼尽仅剩的力气喊了一声:“大人,你在哪儿?”
夜央的那一声喊,仿佛整个黑色夜幕都为之震动,薄薄云层掩住了明月,夜央失尽力气倒在了台阶上。
知县大人和师爷都不见了,成城和成墙二人可是乱了心,听到县衙外面那一声喊,二人赶紧跑了出来。
“夜师爷!”二人惊急上前扶起夜央。
“大人,回来了吗?”夜央微弱之声问完这句便昏睡过去。
“夜师爷,夜师爷!”
静谧的夜对许相梦而言更是无声无息,但她的心却仿佛听到了夜央叫她的声音。
许相梦从窗台上下来,见杨景佑也还没睡,便随口招呼了一声:“杨二少爷,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许相梦闭目侧躺在地铺上,不去想所有好的坏的事,不怀念美好的或痛苦的回忆,空白了整个脑子,只为了睡着。
许相梦从前只知道吵闹的环境让人无法睡着,可她现在才相信并非耳中无声,就能静心清心,此刻的她,没有一丝外界声音的搅扰,却依旧闭目无眠。
杨景佑收好了画,收拾整齐了桌上的物件,吹熄了蜡烛也上床睡了。
无声的漆黑之夜,不知夜风吹拂多久,许相梦终于入了眠。许相梦紧紧拽住被子,身体蜷曲,即便睡着,她心里的悲意和不安仍旧弥漫不散。
杨景佑也酝酿不出睡意,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突然在今夜多了一个人,感觉与平日有异。
恍恍惚惚,天黑又天亮。
杨景佑比许相梦醒得早,还未完全清醒的杨景佑从床上起来,打着哈欠往外走,蓦地踩到软软的被子,他一愣,往下一看才想起许相梦睡在地铺上。
“大人对不起!”
杨景佑以为自己踩中了许相梦,赶紧收回脚来,可他看许相梦却没有半点反应。杨景佑愣住片刻,伸脚触到方才踩踏的地方,没有许相梦的肢体。
“幸好没踩到大人。”杨景佑悬着的心放下了。
许相梦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便早午饭一起解决掉。
“啊,吃饱了!”许相梦心满意足道。
只是无声无交流的相处自然尴尬,许相梦忽地心生一个想法,掏出怀里一个小袋子,取出了里面的骰子。
“杨二少爷,我们玩骰子呀!”许相梦晃晃手里的骰子。
“我不会。”杨景佑摇头摆手拒绝道。
“不会没事,我们只玩猜大小就好了。”
许相梦生拉硬扯拽着杨景佑到了中厅桌子上,二人沿桌坐下。
“有赌必有输赢,我们不玩大的,一次一文钱,我掷骰子,杨二少爷你猜,猜对了我给你一文钱,错了就我收你一文。”
许相梦边说边取过两个茶杯,放了一颗骰子进去。照许相梦说的规则,她可真是占尽便宜,杨景佑猜对的概率和猜错的几率差的可不只是一二。
“要来了!”许相梦动作十分娴熟地甩起来,将茶杯往桌上一定,问:“杨二少爷猜几点?”
杨景佑虽然没有赌过前,但骰子的一二三四五六点他还是知道的,就随便说了个“三”,再加上举手示意。
许相梦的笑容意味深长,她才不相信,五比一的胜率,她会败给杨景佑?不可能!
“开!”
许相梦盯着那一颗骰子的三点,真是打死都觉得是自己眼花,这怎么可能!
莫非是新手的手气往往好得诡异的缘故,杨景佑猜中了一次又一次许相梦手中的骰子点数,许相梦则相对地欠下一文又一文钱。
“不可能,许相梦你十多年的技艺怎么可能败给一个傻少爷!”许相梦在心里质疑自己。
连连挫败,终于,许相梦开始转运了。
“哈哈,我又赢了!”
许相梦势头一猛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从杨景佑手上一点一点赢小钱,累积到最后赢了一大把银子。许相梦装满了钱袋,这些钱足够她离开高涯县,那之后的事她还没打算,反正眼前赢钱开心了。
“够了,赢了杨二少爷你这么多钱真是不好意思呀!”许相梦一脸笑容道歉。
杨景佑抓起桌上空空的钱袋,倒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这个知县大人当真很有一手。
又是一个月中之夜,许相梦明明都已经坐在地铺上数着银子了,忽地想起今日月中,夜市街的热闹繁华,突发奇想,便对杨景佑说道:“杨二少爷,我赢你这么多钱,不如我请你去夜市街玩,吃喝玩乐,我出银子你尽兴!”
许相梦满脸兴致,捧着一把银子“哗啦哗啦”从手上滑到被子上。
今夜月圆,空中了无半丝清浅薄云。
夜市街虽热闹,许相梦却是耳不能闻,最多只能欣赏这满街成排的灯笼光亮如昼,以及过往路人喜悦的神色。
许相梦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面前走过之人的嘴,偶尔听出了他们所说,便十分得意地向杨景佑求证,若是听不出,就一脸哀怨地问杨景佑他们说了什么,杨景佑复述多次,许相梦或是看懂,或是依然不懂,没了耐性便搁置一边。
“杨二少爷,我们找点东西吃吧!”许相梦说着张望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果糕摊,不假思索便跑了过去,略显激动道:“老板,给我装几块果糕。”
杨景佑缓缓向许相梦走去,她对果糕的钟爱与“毛小雨”也是如此相同,杨景佑不禁滞步不前,注视着许相梦的一举一动。
“吃吗?”许相梦托着果糕在杨景佑面前,见他许久没反应,便拿起一块往他嘴里塞,说道:“你不是喜欢吃这玩意儿吗?”
杨景佑不自主伸手抓住了许相梦的手,抚过她的手背取下果糕,笑道:“谢谢大人。”
杨景佑喜忧参半的笑容,许相梦看在眼里,他嘴唇微动的感谢,许相梦也看在眼里,在那一刻,许相梦不大懂自己心里莫名的愧疚感,大概是她将“毛小雨”送到杨景佑身边,却又无情带走。
“这个傻少爷,怎么就会对那个‘毛小雨’念念不忘呢,不会真的爱上老子了吧?”许相梦以前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可这会儿心里更觉恐惧,赶紧挥散了猜想,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不要自己吓自己。”
许相梦大口大口吃着果糕,终于将连篇猜想和着果糕咽了下去。
二人不知不觉顺着人潮就来到了缘来桥,那边正开展一个月中抢灯大赛,对于这些玩乐之事,许相梦总是兴趣十足。
一个男子敲着锣,说道:“来来来,大家来参加抢灯大赛,两个人一组,一人只要付一文钱,就可能获胜赢得价值十两银子的精致花灯。”
“那个人说什么呢,这游戏好玩吗?不然我们参加一下?”许相梦根本不是问杨景佑的意见,正说着就拽起他就往报名处跑去,说道:“我们报名!”
那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许相梦和杨景佑二人,提示他们好像忘了什么,许相梦哪知道要付钱,直到杨景佑取出一两银子递给那人。
那人一脸贪财笑容伸手去接,许相梦赶紧半路截回,微怒道:“玩个游戏还收这么多钱?”
眼看着到手的银子被许相梦抢了,那人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不满,说道:“凡参赛队伍需支付两文钱。”
许相梦看见那人手里拿着的两文钱,大略会意,说道:“两文钱你好意思收人家这么多!”
许相梦收起了银子,掏出两枚小钱按在桌面上,一脸傲然说道:“不用找了。”
许相梦一边拉着杨景佑往那边赛场空地走去,一边又语重心长地教训他,道:“杨二少爷,虽然你家有钱,就算你挥金如土,尽管你从小就任性,但也不能这样挥霍,以后你要是嫌钱多,给我好了。”
杨景佑并非想挥霍家财,只是一文两文的小钱,对于一个自小不愁没钱花的富少爷来说,当真是只见过,未摸过。
来到赛场起点,看到大多的参赛队伍都是一男一女,但也有男男或者女女组合。许相梦听不到主持裁判说的话,大概只懂那么一点意思,便想:到时候看别人怎么样喽!
杨景佑一批人被带到缘来桥一头稍远处,没有杨景佑在旁,许相梦竟还觉得有些紧张和不安,但她没有太多时间缓解这些情绪,主持裁判一发令,所有人都朝着空地中央的木柱跑去,许相梦反应慢了一步,也赶紧追着一群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