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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这是夏日里的清凉,这是抚摸湿润的节奏。
当水珠如同凶器,谋杀起我的自尊心。
我从座位上弹起来,抓住了她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在干什么!”
青筋从手臂上显露出来,我沉重且亟切的呼吸声,威震四方毫无一点声音。
水滴模糊了我的视线,门口的监考老师木捺在那里,仿佛都在看一场电影。
那个叫作房伊伊的女生,竟然没有被我的蛮力吓到,双手卡在我的手臂上,右脚朝我小腿上一踢。我明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可是她像是一只水蛇,紧紧箍住我的身体。
其实是因为她的胸部贴着我,自己的愤怒都被一种躁动浇灭。
手臂上的青筋殁逝,甚至抓住她衣领的手,也颤抖不停。
房伊伊却没有停住她的继续,我知道,她要将我摔倒。
一下,两下,我的小腿终究坚持不住,整个腿部没了力量,重心歪掉,身子在空中平行过来。
人的本能反应,我抱住了她。
于是我们两个一起倒在地上。
我用力绷住脖子,以免脑袋撞在地上开了窍,于是头向前伸。
背上的蝴蝶骨生生疼痛。
她压在我的身上。
而最要命的是,因为我把脑袋向前伸,她的唇,触碰在我的嘴巴上。
这个姿势甚至坚持了好久,因为我紧紧揽住她,使她动弹不得。
头皮因为肾上腺激素的分泌而痒起来,手臂上的汗毛也拉直。
我已经想到自己的脸该是多么红。
“松手。”我们嘴巴靠在一起时,她说。
她的嘴唇带动着我的嘴唇,自己像变成了玩偶。
从女生嘴里呼出的气体,是不是都这么甜?
飞蛾扑向火篓,深知必死无疑,却为了追寻所谓的温暖和光芒,义无反顾跳进红魔的微笑中,被火的獠牙噬咬,让翅膀揉成齑粉,失去了飞翔的资格,坠在深红色的坟墓里。
为了那不知名的未来,在前进的路上我会有所尝试,有时就会像这飞蛾一样伤痕累累。
但,这始终是心里的归属。
…
柔软的嘴唇带有淡淡的草莓唇膏味道,湿淋淋抹煞我的干涸。
而这,是种叫做初吻的东西。
我还没有吻过张莹,虽然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可我们确立恋爱关系,仅在几天之前。
我像是长大了一般,用线条紧绷的肌肉,筑起对她钢铁一般的防护。从那起,不再如之前那么无所谓,不再开她的玩笑,不再选择把她放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上。
但我留给莹儿的初吻,竟然就这样活生生成为过去。像是倚天屠龙的传说,像是潘多拉的盒子,都只是美丽或污染过的回忆了。
头发上冰凉的水触碰到地面,宛若脑袋里的神经成了生命,生生动弹,在脑袋里踢踹,竟然让我头晕了。
房伊伊掰开我环在她背后的手,用着幽怨和害羞的眼神看着我,她披散的秀发羞滴滴落在我的脸庞上,两只雪白而修长的手按在我的胸口,带动心跳的不可理喻加速。
她从我身上爬起,静悄悄坐回位子上,赧赧低下头。
我用舌尖舔噬嘴唇,仿佛她依然用她的温柔压迫着我。
我从地上站起来,默默走出教室,在最毒辣的正阳时,享受夏天。
高考也是舞台。
高考也是曾经期盼的未来的报应。
莹儿,快要考试了,我的心里猛烈跳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繁华的街头,没有昔时的小桥流水,天上的云和远处的山皆被凌立的建筑物遮蔽。
我扶着掉了漆露出橙黄色铁锈的栏杆,舒缓心率。
也许这座城市,以及城市里的人,都像这栏杆,被油漆包围时光亮无比,实际上内部成为了腐肉,带着腥气。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平躺,变为一种累赘。在别人眼中我就像哑巴一样,默默无语,仿佛只有毁灭才能引起我的焦躁。
电话本里区区存着5个人,父亲母亲,教练以及莹儿,还有到现在我都没背过的自己的号码。
我告诫自己,越早熟悉一个人生活的人,就越早脱离幼稚。当别人已经连上厕所都要有人陪同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扛着整个家庭。
母亲下岗了好多年,每天跑教堂成了她的使命,而那个整顿家庭内务的人,变成了还没有长出喉结的几年前的我。
还要提我的父亲吗?那个过年都不一定回到家的人,已经懒得给我打电话告诫我好好高考。可搞笑的是,父亲一月挣得钱,还不如我参加次比赛获得的奖金多。
冷漠不是我想的,我只是潜移默化里变得像十年后的你们了。
李琦和章师死去,我一滴泪没掉,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因为我要还他们真相。
对了,那个虞囡茹的弟弟,他还没跟我联系呢,是因为高考吧,他要好好学习。
此时监考老师叫我进场,我摸了摸头发,没有水了,一切又重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我记住,她叫房伊伊。
…
校园安静下来,艺术考场教室后面的钟表鸣着清脆的声音。
这种有规律的滴答,伴我趴在桌子上,一睡不起。
在梦里,是父亲母亲的团聚,是章师李琦的笑颜,是我与莹儿的拥吻,是美好与锋利的旖旎……
8
考完试,宣告一切结束,与义务教育斗争的十二年里,挥霍了最宝贵的东西。
我试着解释,为什么要在最炫彩的年华里学着书本知识?
可过了几年后会遗忘一乾二净的,不记得自己学过了什么,懂得了什么。
我没有预知过未来,不了解我这种厌恶学习的思想会在多久之后彻底改变,相反会告诫自己的后代一定要好好学习。
回家后,看到有人更改博客:人生中最后的一场考试结束。
有什么是最后的吗?
人们总说,让我抽完最后一支烟,让我玩完最后一局dota,让我在纵容自己最后一次……
“最后”是一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即使死亡,也会有新生命的替代。
当我从考场走出,撕掉了准考证,抛向天空。那些碎片像雪花,旋转着在地面留下尘埃的足迹。
从此,高考已经成为曾经。
…
家里空荡荡,只是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旎旎我把你的生日给忘记了,冰箱里有个冰淇淋蛋糕,把它吃光吧”。
其实,妈妈,
如果你在纸条上撩草地写个“生日快乐”,我会更高兴,或者父亲给我打个电话,听一听他的声音。
父亲出差了半个月,他还记得要天天刮干净胡须吗?
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努力微笑,笑得流出眼泪。镜子里的我,身后是深渊万丈的地穴。
“妈的!”泪珠顺着脸颊掉下来,我大吼一句,把冰箱里面的生日蛋糕丢进马桶里。
世界,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些东西吗?我只有十八岁,刚刚十八岁。
无论我如何强壮,却都不是强大。
我很懦弱。
像孤单的沙丁鱼。
空荡荡的冰箱里,制冷机肆无忌惮作响。冰箱像是赋予了生命,投胎做了一个空腹饿肚子的贪吃魔,嘴角流着消化液,从喉咙里发出想要吞噬的声音。
其实,我也是空虚的不是吗?我也想吃掉些快乐的事情不是吗?
蛋糕很贵,可能也很好吃。
但它并不能让我快乐。
又回到计算机旁,浏览了不少新闻,有关于田径赛场的,有关于军事的。
世界到处都是局势动荡,土耳其、中东、利比亚、叙利亚,这些国家都在内战的硝烟里苟且。
突然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留言,我点开,是一个陌生的头像。
“李织旎是吧,粉丝还挺多。”
他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想应该是认识的。
是不是那个叫房伊伊的女生?
也不对,她不知道我的名字。
于是我回想还有谁对我存有印象。
“你是?”我问他。
“你把我爸爸的车刮了,好像时间才过去挺短的时间。难道忘记了?”他回复我。
我的天啊我是不是还要赔钱:“你怎么知道是我划得你家车?”
“你是个小有名气的运动员呢,我去google了下。”
“哦,对不起。”我歉疚。
“对啦,祝你生日快乐,虽然说的晚了点。”那边的人让我很感动。
“谢谢。”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陈木水。”
“不好意思没太有印象。”我说。
“我是虞囡茹的弟弟,你该认识了吧。”
从屏幕的一头,我扬起嘴角,无人知道我这刻的笑容包含了多少。
这是解放的假期,这是最无拘无束的结束,这是划过一个人生阶段的标志,这是我又埋藏在脑海的回忆。
高考结束,真好。
…
陈木水,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木水,你不觉得他们的死很蹊跷?为什么会有瓦斯车?为什么瓦斯车上就没有伤亡的人?”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想不到,可是一切都被压制下去了。我父亲是从政的,他对我说有些事不追究,还会有生还的希望。”陈木水对我说了很长的一番话,让我深感压力。
“找机会出来见个面吧。”他又在我的留言板上增添了一条。
“好。”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没过几秒,他就给我打过来。
“李织旎?”
“是我。”我客套的问了他考试情况:“题做的怎么样这两天?”
“我考多少分都一样,父亲给我办好了,我要去警校,和我姐是同一个大学。”木水回答我。
“我也是,教练帮我联系好了复旦大学。”
“你这是刺激我吗,这么好的学校,真羡慕名人。”
“羡慕我?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对我说生日快乐的。”
“得到的太多一定也失去很多,世界永远存在这么一杆天平,来衡量这几十年的生命。”
陈木水的一番话让我更淡然了,是啊,或许旁人看来,我光亮无比。
这就是我得到的荣耀。
9
和他又聊了几句,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便挂了电话。
我放着音乐,一首单曲循环播放。
是张莹自己录制的歌曲。
“漆黑的夜,孤单的你,没有什么来陪……”
这就是我的生活写照。
似乎有人把我的幸福没收,在仅存有月光的夜空中笑着哭着也没有人看见。
月亮不是跟着行人的背影移动么?可惜,有时我就像盲人,感受不到微弱的银白色铺散在头顶,黯然销魂。即使夜光跟着我行驶到天涯海角,也会觉得总是那么孤单。
我试着不去想这么多,跟母亲打了个电话,过了很久她才接起来,母亲那边的噪声很大,从话筒里传出呲呲啦啦的如同机器运作的声响。
“妈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孩子。”
“妈,谢谢你送我的蛋糕,奶油味很甜。”我曾冲动的把蛋糕扔掉,所以并没有吃到,可不想让母亲知道蛋糕的味道是由马桶品尝的。
“孩子,你不是喜欢酸味吗?我给你买的蛋糕是酸奶口味的,不甜。”母亲的反驳使我哑口无言,我张着嘴巴,不知该如何接话。
母亲接着说:“旎旎你一定是感到心里甜吧。母亲对不起你。”
“妈,我的生日过得很快乐,很多人祝我生日快乐呢。”我笑得格外开朗,格外的像是装出来的笑容。
“孩子,妈妈晚上不回家了,自己早睡觉,热的话就开空调,别忘了刷牙。”母亲的一番嘱咐如同温柔的悲情戏中,最感动的花絮。
我点了点头,可惜她见不到。
挂断电话。盲音的单调似没有了心跳的人,从心电图仪器里应着绝望着单调。
孤单可以被习惯?
我不相信。
因为我感觉冰冷。
尤其是胸腔,像是冰窖。
在家里许多天没出门,母亲竟然也一眼没见到。这个家见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碎碎念,自己的脚步打在地板上从整个屋子里引出回音,只有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才重新记起原来人类是长这个模样的。
跟母亲打电话,她接起来,周围依旧是那么吵。
母亲说她最近回不了家了,她在别人家研究方案。
“妈,你一个高中毕业,研究什么方案啊。”我明白母亲在撒谎,这让我很难过。
“旎旎,你教练给我打电话了,你肯定能去复旦。”母亲的声音遂渐柔和。
脑袋里想到了张莹。
母亲接着说:“你教练努力了不少,他认为你有不可预知的未来,所以拉下脸皮做了许多工作。”
“妈,我不想去复旦了。”
“你说什么!”母亲像是演员转换情绪:“可不能,你的下一站就是复旦!”
“可是……”
我还没说完话,她挂断了电话。
打完这个电话,开始疼痛。
母亲从电话中伸出双手,把我的嘴唇上下缝住,在我的舌头上加上锁,让我不得反抗。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复旦。
没有莹儿,我拥有的青春年华还存在什么作用。
我不是油画,不需要挂在最华丽的墙壁上。复旦大学,我决定了要对你说再见,你从我的世界中抽离。
因为我从来没把考上某大学当成目标,我的目标是你。
张莹。
想到此,我与她通话,我想对她说一次,
我爱你。
这天晚上,张莹没有回家。听到周围乱七八糟的音乐,还有几处欢呼声。
她告诉我她在家里,那种无所谓的声音,还带着点高调与疯狂。
我知道莹儿的心情不好,她料想到自己的复旦梦就此终结。
“你在哪里?”我又一次问她。
“家。”她回答的特别干脆:“没什么事我挂了。”
突然,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黠笑,粗厚的嗓音,像是一个长满胡须的老人急切的咳嗽声,在胡须间的缝隙里幽幽传出,形成风暴在空气里深沉且阴毒。
“你从来不骗我的,张莹。”我说:“你身边的男人是谁?”
“呵,你永远不了解我。”她的兴奋依旧。
我这才从她的口音里听出点什么:“张莹你喝酒了?”
“如你所说,我是校花,人见人踩,已经残碎了。”她冷笑:“我不是好女人,我谈过很多次恋爱,现在是你拥有我,也许一刻钟之后,我就不再被你拥有。”
“莹儿你喝多了吧,求你了,别折磨自己。”我让器官纠集在一起,苦涩的胆汁和腐蚀的胃酸触动在舌尖上。
“我现在去你家,你的女朋友要去你家,可以吗?”莹儿的声音忽而沉落下来,带着委屈。
我想了几秒钟,告诉她:“好,我等着你来找我。”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想让你抚摸我的大腿。”
“我会的。”我告诉她,我在家里等她,不管多久,我都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