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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的时间,矫眉颜去校外订了餐,请我们吃饭。我们学校是全封闭式的,外卖送到校门口大家去拿。韬韬把冷暖介绍给矫眉颜,两人相当自来熟聊了不少。像订餐这种活动在宿舍是最好的,奈何男女有别所以我们决定去班里吃。
矫眉颜打了通电话让我们等个人。“喂,你们也不想没人给我们开门被锁在外面吧。”
那个能给我们开门的,没错,正是班长房依依。
两个女生亲热地互相挎着胳膊,我们四个男生提着菜盒各有所思。那段时间男生们都闭上了嘴,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女生谈论到眉飞色舞。我忧心瞥了眼刘韬韬,他窘着脸,低头。
走近我们后,房依依抬手给陈木水打招呼,很自然一点都不拘谨。然后她扫视我和刘韬韬给我们问了好,淡淡的姿态就像和我们是陌生人。她可曾记得我们都是有交集的人。
我想起小时候,父母告诉我要和成绩好的孩子玩,不要与成绩坏的孩子玩。在长辈眼中,学习成绩代表一切。当父母在身边时,我会把自己和坏孩子隔得远远的,也会格外主动去跟好孩子打招呼。我仅是为了单纯的小利益:让父母认同我也是好孩子。
很遗憾,我认识了太多的好孩子。可他们,不是朋友,只是过客,像落发,曾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最终却成了阳光下也看不到的尘灰。
男生把几个课桌拼成了大餐桌,女生坐在一旁吃着雪糕叽叽喳喳。我认为这个时刻很美好。大家都尽力融洽在一起,每个人都投入讨论,对未来的遥想,对曾经的怀恋,对再也回不去的流年表示惋叹。
高考和房依依在同一考场,是艺术生考场,我便问她是不是学艺术的,她天真的笑起来说我猜得真准。我讨好一般问她高考那一幕的交集,她捋着额头上的小刘海对我说抱歉记不起来,而后房依依指着刘韬韬说:“这位同学,帮我递下纸巾。不好意思忘了你的姓名。”
韬韬很失望,递了纸巾过去并告诉她姓名,房依依表示她会记住这个名字。
木水和冷暖埋头吃饭,矫眉颜忙着给木水夹菜,我们戏谑着矫眉颜别有用心,她嘟着嘴红起了脸。我小声问她是不是喜欢陈木水,她推搡我怪我太八婆。
我们相互留了手机号码和qq号,几天时间互相取得联系方式显得我们很亲近不同于其它人。吃完饭散伙的时候矫眉颜将钱包还给刘韬韬,拉着房依依跑掉并回头冲着刘韬韬笑。
韬韬打开钱包郁闷道:“我猜就是把我的宝贝给拿走了。”他支支吾吾地说他的宝贝是一张照片,花高价钱买的一张,房依依的写真。木水冷暖一直盯着他,韬韬下意识做了个自我保护的动作:“你们要干什么?”
冷暖突然笑起来拍着韬韬说:“没想到真有花钱买照片的这种傻s逼。”陈木水说:“这压根不是房依依。”刘韬韬大言不惭趾高气昂的指着他俩:“你们这是嫉妒。”我在心里想要不是房依依貌美如花冰清玉洁,你刘韬韬能喜欢人家?姣好的容貌是这个年龄段男生的杀手,举个例子比如苍老师让许多优质的下一代白白浪费掉了。下水道这种地方能生长出忍者神龟这种超天才高手也就不足为奇。或许某天马桶里爬出一婴儿,千万别怕,也千万别杀生,那些婴儿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爱因斯坦爱迪生。能在马桶里下水道里生存的,注定顽强不可击败。有句古话叫三岁看老,儿时的模样就能昭示着这人一生的起伏。但我们的出生似乎都一样,由爸妈某次不负责任的或者有预谋的不戴安全套把我们生出来,然后又把我们塞进另一个“安全套”里面,由幼儿园开始,越来越多的我们塞在这个“套子”里,让我们挤压甚至不能呼吸。我们极其安全又容易窒息,当我们都在长高就极力向往自由往外钻不断反抗时,这个“套子”变长,变短,进去,又出来。当我们意识到这个故事很成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成人了。成人了,我们就觉得应该不懈努力的时候,忽然很希望这个“安全套”漏掉又很怕它漏掉,而终于支撑不住我们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可现实告诉我们都会随着漏了缝的“套子”跌进更脏更黑更挤压的地方,于是我们真正的生活开始,这叫做融入社会的生活。
我庆幸自己还会晚几年跌到那个地方。趁着能清新的呼吸,我还是多贪婪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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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午休时集体拉肚子。韬韬因被拿走的照片耿耿于怀:“最毒妇人心。”
冷暖说人家有必要害你吗,韬韬抱着极其肯定的口气强调他买的那张照片的价值。我们都习惯了韬韬东扯一句西一棒槌的交流方式,便没人再理他。
我们宿舍有独立的卫生间,但集体达成协议不准在屋内上大厕。于是一个宿舍的人在楼层的公共厕所盘踞,不少人抱怨。冷暖大声骂着,那些抱怨的立马鸦雀无声。冷暖说和陌生人讲话,要么骂人要么被骂。
我是最后一个提上裤子走人的,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想起被教官打伤的小个头,决定去看望他。这是我第一次窜别人宿舍,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冲着小个头问他还疼吗。
小个头挠了挠脑袋说不知道等医院结果呢,他说完话,宁静的午休被打乱,屋子里的人各种刺挠各种嘲讽。当初出事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爆蛋哥”,这外号迅速传播各种版本流言不胫而走。一两天后,我们都能听见女生窃窃私语讨论小个头的事。刚开始军训损了两个人也捧红了一个人。我们的教官被上级批评了很多次,小个头怀揣找女朋友的梦想也不得不活生生被湮没。捧红的那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房依依,她是班长,助人为乐,又被肖五特招进了文宣部成了新生当中第一个学生会成员,此外有人还在中队长那翻了房依依的入学档案看到了她有散打等级证书以及散打比赛的市级名次。房依依的艺术特长是绘画和播音主持,这人放在警校里有点埋没人才,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在小个头宿舍,有人问他房依依的皮肤柔不柔软。小个头一副意犹未尽的幸福表情:“飞云上天的感觉啊!”有人开始损他说大老爷们让女生背真丢人。我觉得这哥们大学四年都抬不起头来。
我的问候逐渐被漂亮女生这话题取代。孤零零倚在墙上,听他们邪恶又幼稚的异想天开。我很想开口,用比他们更炫耀的口吻说我与她接过吻,在高考那天。
房依依肯定不承认,她甚至将我忘记了,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像一滩污泥,她像洁白的雪莲,她能“出淤泥而不染。”
我们从周一开始军训,到周末七天的时间不停复制粘贴,白天军训晚间看新闻唱红歌。因为是房依依指挥唱歌,许多男生把自身的嚎叫当成对她表抒爱意,脸红脖子粗的,让我们班多次受表扬。每当结束唱歌,房依依便用甜美无比的声音讲:“大家辛苦了,回宿舍多喝点水。”可想而知,雄性荷尔蒙都溢到地上了,许多男生脸上还红红的,再加上洋溢的笑容,都像喝了春药似的。
每晚回宿舍,都要去小卖部“放血”。五元一支的巧乐兹,十八元一盒的雀巢冰激凌,对于我们这些新生来说就和不要钱一样,大汗淋漓疯抢着,场面叹为观止。女老板不亦乐乎,眼睛弯成一条线。每天这个时候,陈木水就偷偷溜走了。
时间也偷偷溜走了。
我开始长青春痘,十八年的岁月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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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没长过疙瘩,不少女生羡慕我。我总是客客气气地说我还没到发育的时候呢,所以没痘痘。而刚开始的大学,皮肤上的凹凸告诉我,我长大了。
冷暖把一瓶“完美”芦荟胶送给我,说这玩意最管用,还能治嘴角的上火和屁股的痔疮。听完他的话我就有些不舒服然后把芦荟胶送给了刘韬韬。
刘韬韬把芦荟胶当成了防晒霜用。第二天他故作娇羞藏在被子里涂抹全身,我顿时怀疑他的智商并用科学知识和文学知识告诉他那不是防晒霜,何况就算是防晒霜太阳辐射也晒不黑他内a裤里面的器官。刘韬韬咬着手说自己军训几天后哪个器官就变黑了,所以想找个方法拯救下。我发现,刘韬韬也长大了。
军训第八天,周一,迎来了雨水甘露。大家身上的黑色作训服特别顽强的不被雨水打湿,教官站在树下幸灾乐祸看我们与老天爷对决。韬韬一直在与教官顶撞,他从队伍里跑到树下推了教官一把:“喂我说,这样下去同学们都会感冒的。”
雨愈下愈大,大晴朗的天空变成了阵阵阴霾,偶尔想起雷声还吓哭了胆小的女生。
因为“爆蛋哥”事件,教官不再对我们动手而是更加变态的训练。这让刘韬韬愈加想招惹教官。教官被他的学员推了出去,他竟然只是给了韬韬一个微笑,瞬时教官身后一道雷闪从天而降,让韬韬毛骨悚然。
教官说:“你想逞英雄对吧?你可以跑一百圈,去解救你的一百个同学。”
韬韬拧头便走,对着已经满是颓气的军训方阵大喊:“解散了,大家快去避雨!”一片黑压压的队伍片刻消失一空。
我们没想到这次解散是刘韬韬用代价换来的。操场一圈440米,乘以一百就是个不小的路程了。刚刚的小雨珠换成了豆子大小,空气中似乎落着某种压抑的颗粒,与倾斜落下的雨水割破了平静的生活。我们焦急地望着树下,大雨哗哗的凄凉让我听不到教官和韬韬的对话。
刘韬韬脱掉了作训服,绕着操场跑了起来。雨水不单落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三个朋友也被彻底浇湿。冷暖打理的很帅气的头发没了造型,陈木水的眼睫毛上都有了雨水,我不清楚自己变成什么模样但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
韬韬跑圈到了我们身边。我第一次听见陈木水发狂似的骂:“刘韬韬你是傻逼啊!教官让你跑你就跑吗!”
他没理我们,看起来宽松的裤子在雨水侵蚀下摇摇晃晃。
我们三人相互对视,追了上去陪他一起跑,刘韬韬没说话,闭上眼往前窜。
十圈过后,陈木水和冷欢已经吃不消了。我看了看树下,教官的身影早就消失了。这时刘韬韬张口:“都给我滚,你们才是傻逼!我承诺的我必须做到,我是爷们……”一般这种激昂的话都该用感叹号结尾的。
韬韬重心一歪,摔倒了。
冷暖和陈木水扶着韬韬站起来。韬韬气喘了半天又叹了口气:“真跑不动了。”
“别逞能了去休息吧。”冷暖摇着头,觉得幼稚的刘韬韬很可笑。他和木水扶着韬韬远去了。
倾盆大雨,三人的背影朦胧且紧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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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九点,一直跑到下午三点。雨水点点滴滴绸缪不断。我跑完了教官给刘韬韬的任务,一百圈。胸膛火烧一般,我没吃中午饭却呕吐不止。站在教官曾待过的树下,用酸水和胃里的东西覆盖了他踩在泥土上面的脚印。
于是我很高兴,仰天长啸,骂了几句在空旷的操场上形成回音。那徐徐的音袅袅缠绕在雨珠上,它们不再落,雨终于停了。
我又跑动起来,直奔教官的宿舍。他正与其它教官下象棋,根本没在乎我,我走到他面前,指着他:“一百圈我跑完了,我告诉你……”
又吐了出来,一些酸水溅在棋盘上,吐到流泪,泪流不止。
教官有点紧张,赶忙扶住我:“嘴唇这么白?”
“放手!”我像被拔毛的公鸡不断挣扎:“我告诉你,我是爷们,刘韬韬也是爷们,欠你的一百圈还给你了!”我说完笑出声,吓得几个教官都不敢出气。
出了教官宿舍的门,我看见了她,房依依。她手拿着两把伞,提着可乐和汉堡,脸上还没下去的红晕应该是刚才有过剧烈活动,而我知道我们学校是没有卖KFc的并且学校位置荒郊野岭没法宅急送。她一脸憔悴盯着我,怜惜的眼神在水汪汪的眸子里映出来。
我低下头,挪着步子在她身边走过,就如她是空气,两个袖子轻轻摩擦发出声响。我没法确认她是来找我的。
“李织旎。”她果真是来找我的。
“干嘛?”我爱搭不理,不是装的,真的因为身体很难受。
“我看到你一直在跑步。”
“那又干嘛?”我想休息,想喝水,想吃饭。
“给。”她把手里的快餐递来,我几乎是抢过来的,打开包装狼吞虎咽。
房依依抿嘴笑了,很美很漂亮。
“笑我吗?”我嘴里塞得满满的。
“嗯,像个孩子似的。”我这才注意到房依依全身湿淋淋的,气温骤降,她穿着便装,短t恤没法为她的双臂带来温暖,九分牛仔裤让她露出洁白性感的脚腕。我把湿漉漉的长袖作训服脱下来扔给她:“反正你身上也湿了穿这个可能还暖和点。”
“谢谢。”她甜甜笑。
我们并排地走,替她接过那两把雨伞,说说笑笑。我问她:“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先把你的嘴擦干净吧。”她拿出纸巾替我擦嘴。
是的,替我擦嘴。
我停了下来。
她站在我身旁,小心翼翼。
“好了。”她笑容露出成排的整齐牙齿。
我俯了身,将脸靠近她,一股香气迎来。她没惊恐,也没闪躲,默默闭了眼睛。
脑袋里冒出那个忧心忡忡的刘韬韬。“班长,闭眼睛干什么,我要让你检查我的嘴角有没有擦干净呢!”
“猪嘴巴擦不干净。”她背起手:“高考的时候咱俩过过招,七夕那天你还扶我姐,对吗?只是,有些时候我真的没法承认。”
虽然现在的你看起来温柔迷人实际上你是个未满十八岁敢开车高考敢作弊的姑娘。
但是,一股暖流还是从脚底传到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