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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稚今日穿的衣裙是扬州进贡来的织花锦缎,一匹价值千金,统共也就五匹。
本来沈泽见这织花锦缎华美,只觉得很配宋稚,想全数赏给宋稚,幸亏赵嬷嬷觉得不妥,只留了一匹给宋稚。其余四匹,分做两份,送到东西宫中去了。
“其实这锦缎花样年轻,太后娘娘身份贵重,着实不合适。”逐月抚了抚宋稚袖口上精美的绣纹,道。
“合不合适原不要紧,给不给她,才是要紧。”赵嬷嬷知道宋稚喜好素净,便将五匹中唯一一匹天水碧颜色的锦缎分给了宋稚。
“那咱们今日穿这件合适吗?”逐月一想起宋稚那日被嘉安太后有意刁难的事,后来虽有沈泽解救,但膝盖仍是红肿了好几日。
沈白焰气极,自那次事情之后,再也没有进宫见过嘉安太后。
而嘉安太后授意人在早朝上提出要提拔一位崔家的表亲,被沈白焰全盘否决了。
沈白焰虽有正当的考量,但坊间笑谈,说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宋稚知道沈白焰不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可若是平日,他会将此事处理的更为低调,也是因为对嘉安太后心存不满才会如此。
“无妨,就穿这件吧。这衣衫已经够素净的了,她若是成心找麻烦,我换了衣服她也能从别处挑刺。索性穿这件衣衫去,这样的话她会说些什么话来讽刺,也就心知肚明了。”宋稚垂眸,见逐月用一条丝帕覆在她手上,将一只粉玉的镯子滑进腕子里。
逐月抽掉丝帕,颇有些不快的说:“嘉安太后从前对夫人那样好,人怎么就变得这样快?”
“皇上与她生了隔膜,先皇又去世了。她没人可埋怨,只能怪我们摄政王府了。”事情一旦看得清楚,就会觉得对方可怜可笑。
现下虽还未到冬日,但晨起已经觉得有些凉。流星去小厨房灌了一个汤婆子,但捧着这个汤婆子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小题大做了。
宋稚摸了摸这个汤婆子,只觉得掌心燥热,笑道:“你拿去给秦妈妈吧。她身子愈发弱了,晨起还听茶韵说,秦妈妈这些日子喝了不少姜粉暖身。姜粉旺人心火,身子是暖了,但其实不适合老人的身子。这样吧。你让小厨房给秦妈妈备几道药膳,连着这个汤婆子给秦妈妈一同送去。”
流星应诺了一声,出门找了一个小丫鬟传话和送汤婆子去了。
德容太后的寿诞请遍了朝堂中有脸面的官员夫人、千金。姜长婉也是被请了去的,不过她月份渐大,实在不便。
所以便让自己的小姑子周舒容去了,说是‘让’,其实是是周舒容缠着姜长婉,缠的她焦头烂额,这才让她去了。
宋稚看了姜长婉满腹牢骚尽数抒发出来的一份书信,才算真知道为何她怀孕八个月,却在娘家躲了七个月。
“那位便是周家的小姐周舒容吗?”宋稚睇了一位眉眼与周决有五分相似的姑娘,不动声色的问。
菱角微微垂首,看似恭敬的跟在宋稚身侧服侍,实则低语道:“对,就是她。”
这眉眼放在男人身上正好,刚毅坚定,可若是生在女人的脸上,便觉得有几分粗糙。
“姐姐。”宋稚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轻唤,惊喜的回过了首。
虽是前两天才见过,但她这个可爱的小妹不论见几次还是这样的讨人喜欢。
“娘、恬儿、嫂子,你们都来了。”曾蕴意站在林氏身侧虚扶着她,而宋恬正在林氏的怀中,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的如葡萄一般。
“要出门的时候忘记带布狮子,这丫头就发了脾气,怎么也不肯走了。”林氏不轻不重的在宋恬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来,姐姐抱。”宋稚刚说完,宋恬便嬉笑着扑向她。
两姐俩搂在一块笑闹,冷不防见嘉安太后走了进来,不知为何竟也无人通传一声。
“真是没规矩,在宫里这样嬉闹!”嘉安太后的声音还十分年轻,但强做出一副有威仪的腔调,显得有几分单薄。
众人忙跪下,唯有德容太后仍站着,她走到嘉安太后跟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宋稚。
“哀家这宫里平日里就没什么人气,今日好不容易多了些人,说说笑笑,听着也是舒心。妹妹何必这样疾言厉色?瞧把这两朵姐妹花给吓的,这瑟瑟发抖的模样多惹人怜后此话看似在为宋稚开脱,却又将宋稚推向风口浪尖。
宋稚后牙根一紧,只觉得这宫中之人没半个好相与的!
嘉安太后虽与宋稚有了龌龊,但没有因为不喜欢她而失了智,她微眯了眯眼,道:“姐姐这是何意?本宫并不是在针对摄政王妃,只是她们离这盏油灯颇近,若是嬉闹的话,碰翻了可就不好了。”
宋稚微微偏首,见自己身侧却有一盏油灯在桌角,只是这宫里的匠人为了安全起见,这灯盏都是与桌面固定死的,只有那虎背熊腰的大汉撞过去才有可能撞翻。
不过嘉安太后说的也并无道理,于是以崔家人为首的妇人便朗声道:“太后娘娘思虑周全,乃我辈之表率。”
“行了,起来吧。”嘉安太后听得心里舒畅,抚了抚鬓发,笑道。
宋稚便也顺势站起了身,曾蕴意和林氏连忙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入席。
“真是什么小事儿都能拿出来做戏!”林氏捏了一粒葡萄吃,看似在咀嚼,实则是在与宋稚说悄悄话。
柔翠将宋恬惯吃的奶酥取了出来,宋稚将宋恬塞回林氏怀中,让宋恬自己拿着奶酥吃。
见宋恬吃的香,宋稚自己也忍不住拿了一块吃,还给崔冰映也拿了一块。
“你这丫头!怎么还如此小孩子气!”林氏无奈道。
她们这一桌母女姑嫂和睦融洽,欢声笑语的,惹来不少明里暗里打探的目光。
其中有一束目光最叫宋稚在意,她偏过头,大大方方的对上崔冰映目光,微微一笑。
崔冰映反倒是有些慌张的躲开宋稚的目光,老老实实的站在嘉安太后身侧,她脸上的疤当真好了不少,完全瞧不出了。
崔冰映贴在宋稚耳边道:“噫,她脸上的疤竟全瞧不出了?”
“许是用了什么奇药吧?”宋稚也不很肯定,不过崔冰映脸上无疤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十公主正好坐在宋稚的对面,她本想起身到宋稚这边与她攀谈几句,却被陶绾容给绊住了。
十公主一边听着陶绾容说自己前些日子得了多好的一匹绸缎,还有多好的首饰。
其实先帝去后,沈雪染安分了不少,就像这次德容太后生辰虽也请了她,但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便推说自己的身子不爽,没有前来。
反倒是陶绾容仍是兴致勃勃的来了,沈雪染也劝不住她。
十公主正用手挡住脸,无声的做着口型对宋稚道:“好烦人。”
忽然手被陶绾容给拽了下来,“你在看什么?噢?!原来看在宋稚!”
“表姐慎言,要叫摄政王妃。”十公主偏过头,不欲与陶绾容过多的交谈。
“嗤,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因为憬余能干平白得了个王妃做。”陶绾容不屑道。
“能让摄政王喜欢,已经够有本事了。”十公主与林天朗感情甚笃,所以爱屋及乌,加上与宋稚的关系又不错,所以就更帮着她讲话了。
陶绾容见十公主字字句句站在宋稚那边说话,心里不满,目光落在宋稚那身织花锦缎所制的衣裳,忽轻笑了一声,道:“你以为她做了王妃就风光了?小心风光一时,到时候摔的更惨!”
她咬牙切齿的,一时不察,捏爆了一个软桃,弄得蜜汁横流实在狼狈。
婢女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众人的目光稍微落在此处,很快又离开,仿佛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十公主觉得自己再坐在陶绾容身侧说不定也成了个笑话,便起身去小陈氏那一桌。
十公主一来,林天晴自然要给她让位,十公主虽然身份贵重,但从小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撒娇卖痴都是做惯了的,如今换了个人,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小陈氏与她说上几句话,就要乐开了花。
严夫人悄悄的往这桌睇了一眼,见林天晴似有些落寞的坐在一旁,又想起严寺卿嘱咐自己的那些话,便轻声唤过婢女,道:“去请谢夫人来坐坐。”
婢女快步走过去,与林天晴说了几句话,小陈氏、十公主都听到了她所说的话,三人皆是惊讶。
林天晴与严夫人的目光相撞,她眨了眨眼,起身就朝这边来了。
只见小陈氏欲言又止,林天晴却只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算了,要走的人留不住。”十公主见小陈氏情绪低落,忙劝慰道。
小陈氏勉力笑了笑,道:“原就是把她当做女儿养的,女儿嫁人也是寻常,只是灵台本就不喜欢与严家来往,她还这般做派,我怕他们俩人之间生了嫌隙。”
十公主道:“夫妻本是一体,他们应该会同心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