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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稚陪着宋恬吃过了午饭才回到王府,刚从马车上迈下来,就见到崔叔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着她。
见宋稚回来了,崔叔有些焦急的迎了上去,对宋稚道:“夫人,上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人,可您和王爷出门的时候都不曾吩咐底下人,老奴也不知道您去哪儿了。宫里的人等了两个时辰,这才走了,老奴瞧着,像是怒了呢。”
沈白焰并未将银花的事情压制下来,所以宫中来人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爷府里的奴仆吃了宫里赏下来的粽子,结果暴毙。这事如何让人不多做遐想也难啊!
“自己说来就来,主人家不在又能怪谁?”宋稚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恬淡,神色看起来也是浑不在意。
崔叔有些不解其意,但见主子心里有了主意,便迟疑着停住了脚步,躬身退下了。
宋稚院里的人其实是知其行踪的,也悄悄的报给了宋稚,不过宋稚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
“夫人,咱们这般怠慢宫里的人,无妨吗?”菱角悄悄的问。
“很怠慢吗?咱们还没说什么,宫里的人自己先怕了,这来的人才等了两个时辰便坐不住了,就算是回去告状,自己也得先挨上几板子。”宋稚与菱角正说着话,忽见一群小鸭摇摇摆摆的从跟前走过去,后头还有两个丫鬟在小跑着。
“夫人。”两个丫鬟匆匆福了一福,又继续追赶小鸭子去了。
宋稚和菱角一头雾水,只见流星从院门口走了出来,一脸无奈的笑意,道:“小姐午睡醒了,奴婢想着带小姐去看看鸭子,湖边的结网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小鸭子从洞里逃出来,小姐倒是乐了,可怜这两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抓得完这群鸭子。”
宋稚的心情这才松快了一些,只是她回屋与蛮儿玩了不过一会子,就又来了一桩子事。
“嫂嫂真是稀客。”宋稚瞧着眼前的张惠兰,心里十分错愕。
“王妃还肯叫我一声嫂嫂,民女实在是喜不自胜。”张惠兰腕子上缠着一串光润的佛珠,应当是常常在手心里盘着。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虽说张惠兰与宋稚并无恩怨,但她毕竟是宋刃名义上的妻子,宋稚还是不想与她与过多的牵扯。
张惠兰不由自主的将佛珠拿下来,拨弄了两颗,一副平静如水的修佛做派,只是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没那股子脱俗的味道。
“王妃可否放嫣儿一马?”
宋稚闻言差点笑出声,她冷冷的看着张惠兰,道:“可笑,张氏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惠兰常年在宅院里待着,靠着宋刃名下的几亩田地和铺子,过得倒还算是安稳。
毕竟是依附着宋刃留下的东西过日子,她时不时的也会给宋嫣送去一些银钱,宋嫣紧紧的抓着这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比从前紧密一些。
她见宋稚面色不善,似乎现在才意识到,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是个看似温顺实则极不好惹的性子。
更何况宋稚现如今的身份贵重,更不必当年。
张惠兰后知后觉,但总算是知道怕了,连忙起身跪了下来,慌张的说:“民女一时失言,请王妃恕罪。”
宋稚垂下眼眸瞧着她,不言不语,只偏头对身后的流星道:“送客。”
张惠兰攀着流星的身子,不肯出去,哀求道:“王妃,民女错了。民女求您帮帮嫣儿吧。她的日子过得很苦。”
“与我何干?宋家没有做妾的女儿,更何况,族谱上已经没有她的名字。”宋稚打量着张惠兰,道:“我还是挺好奇的,你怎么与她忽然这样亲厚了。”
张惠兰这人说到底也是单纯,老老实实的说:“夫君名下的铺子,原是打算给妹妹的。但是妹妹都交给我打理,我现如今能衣食无忧,也是靠她大度。”
宋稚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她缓缓的说:“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宋刃和宋嫣母家贫寒何来产业?那些不过是爹爹记挂着他们俩外祖的恩情,所以没有要回来罢了。那房契地契,铺子里长工的卖身契,你可有见过?”
张惠兰彻底傻了,她以为的衣食无忧原来是建立在一层薄冰之上,随时有可能破碎,她就会堕入泥地。
张惠兰不知所措的望着宋稚,又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拽了拽流星的裙角。
宋稚见她这副六神无主的可怜模样,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不会这么小气,断了你的生计。但张氏,你也该长点脑子,都说吃人嘴短,你现如今知道自己吃的是谁家的粮食了吧?”
张惠兰不敢说话,只连连点头。
“你为何来求我放过宋嫣?我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想听见,又怎么会理会?真是莫名其妙。”宋稚本不想与张惠兰多做纠缠,但自己身上的污水总不能任由人泼。
张惠兰仍旧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但却已经知道宋稚的厉害,小心翼翼的道:“嫣儿说,是你毁她名誉,才害得她在张家如此境地。”
“放屁!”流星一时气恼,粗鄙之语也脱口而出。“自己不要脸,还好意思赖别人,也就你这样泥塑的脑袋,才会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张惠兰被流星骂的不敢还口,又听宋稚问:“今日是宋嫣授意你来的?”
张惠兰下意识就摇了摇头,道:“只是昨日得了她的书信,说自己在张家实在苦的很,想要出来。民女就自作主张,以为是您使了什么手段。”
‘昨日?又是给张惠兰写信,又是给林氏报信,她为何这么着急?’宋稚心下思量。
张惠兰不敢抬眸看宋稚,刚才又被流星呵斥了,只有畏畏缩缩的蜷成一团,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那串佛珠。
佛珠上的穗子是张惠兰最喜欢的丁香色,已经淡了三成颜色,也没有换掉,倒还是个念旧的人。
宋稚睇了流星一眼,流星会意,将张惠兰扶了起来,道:“我送您出去。”
张惠兰送了一口气,心中自是万分感激,只听见流星在她耳际轻声道:“以后安安生生的,吃穿自不愁,若是再多嘴多舌多事,你自己知道下场。”
张惠兰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整个人完全站不住脚,几乎是摔进婢女怀里。
流星看着张惠兰被搀扶着离去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声,心道,‘还未见过这样昏头昏脑的人。’
流星正准备回房,忽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只这样瞥了一眼,也认得出这人是菱角,定是宋稚让菱角出去办事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整天飞来飞去的,为什么反倒还胖了些?”流星正喃喃自语时,瞧见松香端着给宋稚备下的吃食来了,她便上前接过了,给宋稚送去。
宋稚正站在窗边,瞧见丫鬟捉了最后一只小鸭子回来。
“夫人,没有逐月看着您,您怎么就站在窗边吹风了呢?我想,就算她嫁人了,也定是放心不下。”流星将燕窝放在桌上,对宋稚道。
宋稚心里烦得很,但还是勉强扯出半个笑来,道:“眼见逐月的婚期也快到了,这些时日又惹出这么多事情来,我都没心思替她好好收拾。”
流星从汤盅里盛出一小碗燕窝来递给宋稚,道:“这些事情自有人会去做,夫人已经吩咐下去了,那么多的嫁妆,可以说是极大的恩典了。旁人不知道有多羡慕。”
“这是你们俩该得的,谈不上什么恩典不恩典的。”宋稚捏了捏流星的脸颊,接过燕窝小小的啜了一口。
流星甜甜一笑,道:“夫人少用一些,省了误了晚膳。”
“没事。”宋稚又饮了一口,道:“今日王爷大概回来的迟,我到那时再与他一起用晚膳。”
果真如宋稚所言,沈白焰直到过了晚膳的时辰才回了王府。
沈白焰沐浴完毕出来,见宋稚已经让人备好两碗鱼粥和几碟小菜,鱼粥鲜糯,小菜爽口,沈白焰原还不觉得饿,此时却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宋稚慢慢的吃着粥,觉察到沈白焰瞧着自己,便睇了他一眼。
“怎么了?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沈白焰一眼就瞧出宋稚的不对劲来,问。
宋稚便把今日的事情与沈白焰讲了,沈白焰吃了一口鱼粥,咽下之后才道:“不安分的人始终不安分,他们俩兄妹都是如此。”
“宋刃怎么了?”宋稚问。
“他联络上了八皇子的旧部,还未查到他的动因。”沈白焰道。
“莫不是为了将他妹妹带走?”宋稚道。
“那岂不是小题大做?”沈白焰反问,又道:“你若说顺路带走宋嫣,倒是不无可能。”
“等菱角这丫头回来再说吧。我让她去查宋嫣了。”宋稚说着,搁下筷子,朝窗外张望了一眼,道:“这丫头还没回来呢。”
“定是有些难缠的事儿,又或是回去找帮手了,不必担心,快吃吧。”沈白焰对菱角的身手还是有些把握的,故而并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