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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春殿外,两道砖墙围成一圈回型甬道,四个转角皆挂着一个圆形靶,寒风在甬道吹过,将这四个箭靶吹得左摇右晃。
一灰一白两匹马立在巷口,李定柔选了灰色的那匹,在两旁宫人的帮助下,才勉强爬上马去。
“连上马都不会,你还敢跟我比?”匈奴公主灵巧的跃上马,“今日我就是赢了,也不会怎样开心。”
“你怎么那么多的话要说?”李定柔握住冰冷的缰绳,“马是我先选的,如今这弓便由你先选吧。”
“中州能有什么好弓?”匈奴公主将手一伸,接来一弓,得意道,“我自有我常用的。”
说罢,还特地看了齐彻明一眼。
李定柔不想理她,只用手轻试弓弦,她的力气小,拉不开劲弓。
“我有一物进呈公主,”齐彻明从马鞍上接下一个木盒,捧着走来,“这是天家所赐焦原弓,请公主持此弓比试。”
听见是焦原弓,众人皆伸长了脖子张望,明明盒子尚未开启,却怕被旁人先睹了良弓。
李定柔俯下身,低声说道,“焦原弓虽然好,只怕我拉不开,其实我并不擅骑射。”
“公主放心,且打开看看。”
见齐彻明执意如此,李定柔只得依他所言,将木盒掀开,取出弯弓。
那弓较一般凡品更纤长些,通体黑色,日光之下却隐隐流动着红光,好似火种隐藏其中,弦丝极细,不仔细看甚至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众人齐声赞道,“好弓,当真好弓。”
“此弓威力无穷,即使不拉满,力道也非寻常弓箭可比,公主用此弓,定能获胜。”
“你怎么只给她良弓?”匈奴公主见此情景,不满道,“凭什么没有我的?”
齐彻明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随即笑道,“您手中那把,想来也不是凡品吧?既用了匈奴的好弓,难道我大周就能自选良弓吗?”
那匈奴女子不知会错了什么意,开心的笑道,“你知道我这是良弓就好。”
选好了马匹,也挑完了弓箭,铜炉里的香已燃起,众人皆坐在高台上紧张的看着此番较量。
一声令下,匈奴公主首先冲了出去,一箭正射在靶心上。
李定柔连忙策马追上,也跟着射出一箭,却扎进了箭靶的边缘,顾不得多想,只得在风雪中追着前方之人的身影。
狂奔了片刻,隐隐瞧见了摇晃的箭靶,李定柔轻拉弓弦,对准靶心,可那风雪将箭靶裹来携去,摇晃个不停,就像是山中扑棱的鸟儿。
是了,鸟儿也是这般扑腾乱飞的,并不比这箭靶安稳。
李定柔闭上眼,细细回忆起赵述教给她的诀窍,再睁眼时,手指一松,利箭破风扎入靶心。
“成了!”
短暂的欢喜后,李定柔忙策马狂奔,按着先前的节奏,将箭射进了第三个靶心。
如今只剩下第四个箭靶了,不仅要正中靶心,更要追上那快要没影的匈奴公主。
以马儿现在奔跑的速度,她是无论如何都超不过前方人的,唯一的办法……
“对不住了。”
最后一根箭被扎进马腹,又带着血肉拔出,剧烈的疼痛使得马匹失控,一路狂奔而去,竟超过了前方的匈奴公主。
眼见第四个箭靶将至,马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李定柔只得握紧了羽箭,瞅准时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箭簇扎进了靶心里。
“赢了!”
坠马的惯性将她从高处甩落,又在雪地里滚上了几圈,双手皆被砖石擦出了血痕。
可让她想不到的危险还在后面,赶上来的匈奴公主满是怒气,依旧不停的抽打胯下的马,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
李定柔很想逃离,可全身散架般的剧痛,令她无法动弹,马蹄越来越近,一声声好似要将她的生命踏碎。
风雪渐止,高台上的人见此情景,皆是面色大变。
一向从容的天子,面色铁青的冲了下来,皇后与大司马也毫无仪态的往这边跑来。
可一切都太迟……
没人能救的下她……
李定柔绝望的闭上双眼,却久久未等到马蹄的落下,睁眼一看,只见那白马在主人的控制下原地打转,想退却不得退。
“你……”那匈奴公主抖着手指着李定柔,“你的……”
“什么?”
“你的后面……”
见她这般恐惧,李定柔也顿感不安,挣扎着往后看去。
只见一只瘦骨嶙峋的白虎,正一步步的缓缓走来,一会打量着李定柔,一会打量着远处的白马,好像在思考着选择哪一个做猎物。
“遇见老虎,是没有活路的,”匈奴公主面色惨白,扬起马鞭,“我救不了你,你可别怪我。”
“别!”
马走了,猎物便只剩下她了,如今又受了伤,哪里还有生天可逃?
恐惧到极致,世间反而都清明了,一切声响都被收进了眼底。
众人呼喊着驱虎救公主,羽林郎执戟奔来,敏柔的啜泣声,嘉柔大喊着快跑,还有她的父亲,大周的天子,正泣血般呼喊着她的名字。
“定柔、定柔!”
白虎越来越近,咆哮声也越发清晰,手中的残雪化成了冰水,李定柔浑身颤抖。
一道力量从侧方冲来,抱着她连滚数圈,撞上墙壁才停下,另有一人持剑于前,挡住白虎去路。
“带她走!”
“多谢了。”
齐彻明将李定柔抱起,一步不停的往高台奔去,赶来的羽林郎见那匈奴人与白虎缠斗,忙冲了上去,围在四周,折腾了许久,众人才将白虎制服。
齐彻明抱着李定柔进了融春殿,早已侯着的太医忙上前请脉,待确认无大碍后,众人方安下心来,皆暗叹侥幸。
“定柔,”天子一反往日之态,拉着她的手,眼眶通红的问道,“可有任何不适?若有什么千万要说出来,你可知……”
不及哽咽,已是泣不成声。
“父亲……”
“你说,怎么了?可是哪里疼?是不是上药的地方疼了?还是伤到了肺腑?”
李定柔摇了摇头,忍着疼痛说道,“不疼,只是想问问,是我大周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