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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晴失踪的那天晚上本来是应该值夜班的,可是直到八点她都没有来。余生给她打电话,她一直关机,从下午的时候她就一直关机。他下午下班后还特意去了她家敲门,但是没有人应。
晚上九点的时候,余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等了,她跑到护士值班室找到了护士长,这才知道苏晚晴上午的时候请了假。
余生接着问:“那她去哪了?”
护士长当然知道,但是她不肯说,因为苏晚晴嘱咐过她,不要告诉余生她的去向。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出了什么事,但是吃人嘴软,晚晴平常对她的儿子不错,所以她当然不能背叛她。
余生无奈,虽然不知道晚晴为什么要躲着他,但好在晚晴并没有出事。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早上的事情,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说错话,那么晚晴又是因为什么而躲着她呢?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韩娜,他仍然记得他们早晨的那段对话,原本和他一样对韩娜非常反感的苏晚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开始为韩娜求情,一定是韩娜跟苏晚晴说了什么,所以苏晚晴才会心软。
可是苏晚晴为什么要躲着他,韩娜又跟苏晚晴说了什么。
他突然恨自己太心软,居然答应韩娜在自己的家里过一夜再走,这样的女人离得越近就越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余生回到病房,吻了一下沉入梦乡的晓彤,这才离开医院,上了自己的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有些事情,他今天必须要和韩娜摊牌。
二十分钟后,余生将车开到了小区门口,无意中注意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轿车的车窗开着,里面坐满了不怀好意的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区门口。
他没有多想,将车开进小区,停在了自己家的小区楼前,虽然知道这样会罚钱,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在进楼之前,他看到了三个溜达来溜达去的人,他们的脸上同样写着不怀好意,看向他时,眼神里全都是凶光,这让他心中顿时一凛,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余生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打开灯时,却看到韩娜正瑟缩在墙角,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余生没有心情揣摩一脸惊恐的韩娜,他关上门之后就忍不住地吼道:“韩娜!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跟晚晴到底说了什么!”
“余、余生……你、你听我……”
余生怒气冲冲地走到韩娜面前,将韩娜拉了起来,他吼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难道连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你都要毁掉吗?你到底是谁!是魔鬼吗?”
“余生,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再看到你!”余生推开韩娜,进了卧室把韩娜的行李箱拉了出来,“滚!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晓彤的生活!滚!滚啊!”
韩娜哭着不肯走,余生一边把韩娜往门外推一边大声吼:“我和晚晴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容易心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永远都不想!”
余生把韩娜推到门口,韩娜却忽然跪了下来。
余生愣住,往后退了几步。
“余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现在真的不能走,我要是出了这个门,我会被杀死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的谎话我早就听够了!给我滚!”不过余生这次只是吼,并没有动手,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停在小区门口的车以及楼下三个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人。
“楼下有三个人一直在等我,等我出去之后他们就会把我抓走。”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到了现在你都不肯说实话,真的是无药可救,你走!走啊!”余生说着就要把韩娜轰走。
“余生,我求你,别逼我,真的别逼我。”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我不想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余生!余生!我求你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看在晓彤的份上,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余生心软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冷冷地问:“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想要害你。”
“我……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不肯说实话!”
“我说!我说!”韩娜痛苦地回忆道,“认识冷风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是个企业老总,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我和他结婚后的一段时间,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在结婚第二年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秘密,原来他……他在做贩毒的生意。”
“什么?”余生当然记得这个冷风就是拐走韩娜的那个男人,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冷风居然贩毒。
“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后,本想要逃走,但是却被他给抓住。整整六年的时间,我每时每刻都被他控制着,即使偶尔出去也总是会有人跟着。我无数次想要逃走,可每次被抓回来的时候,他都会给我一顿毒打。余生,我不是不想见你们,我是没有办法见你们,我连原先的手机都被他给收走,逃出来的时候我才看到你给我发的微信。我本可以逃到一个他找不到我的地方,可是为了救晓彤,我还是回来了。我本来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他不会找到我,以为他会放过我,可是他真的找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余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韩娜过去骗了余生太多次,所以此刻的余生并不是完全相信韩娜的话。外面的人可能真的是来抓她的,但那个冷风是否真的如她所言是个大毒枭,这就不一定了。
余生问:“如果他们真的是贩毒团伙的话,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敢,我……我……”
“你又在骗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如果报警的话,警察也会把我抓起来的。”
“你果然是在骗我!”
“余生,请你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我发现他的秘密之前,我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他运过毒。那几次,我和他去旅游,我以为真的只是旅游那么简单,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在我的行李箱里悄悄地塞上了毒品,我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成了他们的共犯。他掐住了我这一点,知道我不敢报警,所以一直都在控制我,威胁我,只要我不听话,他就会打我。”韩娜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让自己满身的淤青和伤疤暴露在了余生的面前。
余生心里一阵抽紧,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真的是他印象中的韩娜吗?真的是那个娇羞欲滴得让他小鹿乱撞的韩娜吗?她现在不是应该过着有钱人的奢侈生活吗?为什么会破碎成这个样子。
他终于知道韩娜这些年为什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永远都联系不上她,原来她并不是一个冷血的母亲,如果他不是重新回到二零一九年,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他虽然依然恨她,可此时此刻,恨与不恨已经没有了意义,他要帮她,并不是因为她曾是他的前妻,而是因为,她是晓彤的母亲。
余生走上前,将韩娜的衣服重新穿好,然后把流着泪的她从地上扶起来。
“余生,求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我信你,真的信你。韩娜,你听好,这件事情不是你我能处理的,除了警察以外,没有人可以处理。”
“不能报警,余生,真的不能报警。”
“韩娜,警察会调查清楚事实的真相的。”
“你……你看看这个。”韩娜哆嗦着手摸出手机递给了余生。
余生接过手机,看到了那则让他血液凝滞的微信:娜娜,我已经知道你的女儿在哪家医院,如果你想让刚刚做完手术的她好好地活下去,那就不要耍花样,乖乖地出来。如果你敢报警,我想你应该知道后果,我冷风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手机从余生的手里掉到了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将晓彤也牵扯了进去,他下意识就想要报警,可如果警察真的惊动了这些毒贩,那他的女儿就会遇到危险。
“余生,我们该怎么办。”韩娜哭得已经没了眼泪,可她除了哭以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让我想想,让我仔细地想想。”
余生瘫坐在了椅子上,这件事情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必须要冷静下来,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警察是一定要找的,但是现在肯定不能报警,这些凶残的毒贩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万一把他们惹恼了,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和韩娜没关系,但是这会威胁到晓彤的安全。
现在看来,除了亲自去公安局报案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余生指示韩娜给那个叫冷风的毒贩发了一条微信:冷风,我知道我私自逃出来是我的不对,但我跟你说了,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真的没有背叛你,再说了,我怎么敢背叛你呢?我的把柄全都攥在你的手里,难不成我也想蹲监狱吗?冷风,求你,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最后看一眼我的女儿,之后我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安心做你的老婆,好吗?
许久之后,冷风终于回复:好,可以,我再信你最后一次,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如果我没有在机场看到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韩娜,我再最后强调一遍,不要跟我耍花样,你女儿的小命现在攥在我的手里。
第二天,余生和韩娜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出了家门,从楼里出来的时候,那三个面有歹意之人仍然还在那里蹲点,看到余生和韩娜后,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上级的指示。
余生和韩娜松了一口气,他们上了车,将车开出了小区,而在小区门口守了。
一夜的黑色轿车不出意料地跟了上来。
余生看着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说:“韩娜,不要紧张,他们现在暂时不敢把你怎样,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明白吗?”
韩娜紧张地点着头,嘴唇在抖。
他们在一家早餐店门口下了车,若无其事地进了早餐店吃早餐。
当他们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紧接着,从门外进来了两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很明显,这两个男人就是那辆黑色轿车里的人。
点完餐后,余生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两个男人,发现那两个人也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余生将头转回来,朝一脸紧张的韩娜笑了笑,又握了握她的手。韩娜咽了口唾沫,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两个人同样也点了早餐,他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吃,这让余生觉得有些好笑。
余生草草地吃了两口,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发现他们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警惕地盯着他。他笑了笑,像往常一样在手机上看起了新闻。
偶然间,他注意到了一则重磅消息。
韩娜显然也注意到了余生的表情,正准备开口问余生怎么回事时,余生忽然将手机擎给韩娜看,然后指了指手机新闻上的标题说:“利群今天大减价,全场商品六折,去看晓彤的时候,我们顺便去那里买点东西吧,你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一直在找的。”
韩娜发现,余生给她看的并不是利群大减价,而是警方昨日在某市成功破获了一起贩毒案的消息,新闻上说,警方此次的行动共抓获了贩毒团伙十六人,目前暂时没有找到此贩毒团伙的头目。
余生指着手机屏幕笑着问:“要找的是他吗?”
韩娜紧张地看了一眼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余生微笑,心里却再次紧张了起来,如果这次计划失败,那么以这群贩毒团伙的丧心病狂的程度来讲,他的女儿肯定会出事,所以,他不是在为自己和韩娜而紧张,而是为了晓彤而紧张。
余生依然在微笑,他收起手机,对还没吃完的韩娜说:“走吧,早点去买东西,你不是说,你中午还有要紧的事吗?”
韩娜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又看向了那两个人,在发现那两个人正以异常凶狠的目光看向她后,韩娜吓得赶紧收回了视线,跟着余生走出了餐馆。
余生和韩娜上了车,那两个人同样也上了车,两辆车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在大街上奔驰着。
余生将车在利群门口停下,他帮韩娜拉开车门,拉着韩娜的手进了利群,而那辆黑色的轿车里则走出了两个人跟上了韩娜和余生,另外两个人则守在利群门口蹲点。
余生和韩娜挤过人群,走进电梯,身后的两个人紧追不舍,同样进了电梯。他们四个人被电梯里的人隔开,余生和韩娜在后,而那两个人在前。
电梯在三楼停下时,一群外地来的游客呼啦啦地冲进了电梯,整个电梯里被充塞得水泄不通,余生和韩娜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压扁了,但同时,余生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甩掉这两个人的好机会。
他拉着韩娜的手,给韩娜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韩娜披荆斩棘地冲出了人群,那两个人看到了余生他们出了电梯,想要追上去,奈何面前的人太多,怎么挤都挤不出去,好在,其中一个人在余生他们挤出去的一瞬间,利用即将闭合的缝隙突出重围,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却发现,余生他们已经和他甩开了一大段距离,所以他赶紧跟了过去,看到余生他们进了一家服装店的时候,他也跟着进去。
余生佯装在和韩娜挑选衣服,但是眼睛的余光早就将目前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个男人在不远处,一边打电话,一边死死地盯着他俩。不用想也能知道,他当然是在通知他的同伙,让他的同伙赶紧过来和他一起守株待兔。可是他们太天真了,他余生没有那么傻,不可能浪费时间真的和韩娜在这里挑选衣服。
春节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给苏晚晴买的鞋子,无意中发现了这家店靠近换衣间的地方有一个应急通道,通道直通地下负一层,所以,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和韩娜商量好,把这伙人引到这里来,让韩娜从这里逃到地下负一层,然后从后门出去,接着去不远处的公安局报警,而他则会尽可能地为她拖延时间。
此时,他们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余生拿起一件衣服让韩娜去试衣间换,韩娜忸怩着不肯,余生有些生气地推了推她,让她赶紧去。韩娜无奈地看了看门口的那两个人,意思是说,你们看,不怨我,是他在强迫我。
韩娜朝试衣间走去的时候,余生又从衣架上取下了五六件衣服,准备让韩娜进去“换”。
韩娜去的地方当然不是试衣间,而是应急通道,可在走到应急通道门口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下了,余生在她后面着急地对她说:“进去啊!”
韩娜没动。
“快点进去啊!”
韩娜含着泪问:“那你怎么办。”
“按照我说的做,把警察带到这里来,这里人那么多,他们暂时不敢把我怎样。”
“可是……”
“你想让晓彤死吗?”
韩娜摇了摇头,抹掉眼泪,在余生的掩护下走进了旁边的应急通道。
门口的两个人当然不可能知道韩娜已经逃走了,他们仍然在门口守株待兔,等待着猎物出来。只是十分钟过去了,里面的人仍然没有出来,这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劲,进去的时候,看到余生仍然等在试衣间外面,这才放了心。
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不单单是这两个守株待兔的人起了疑,连店员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女店员走到余生身边问他:“请问先生,那位女士选好了吗?”
“选好了。”
“想买哪一件呢?”
“都买下。”
女店员喜笑颜开,之前的疑虑烟消云散,只要能多买几件衣服,就算是在里面待一天,她们也没什么怨言。
余生跟着女店员去柜台结账,那两个人看到后立马冲到了试衣间门口,也顾不得里面有没有人了,直接就把门给拉开。
门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当他们的视线移向旁边的应急通道的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上当了!
其中一个人立马通知了楼下的同伙,另一个人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应该下去追,还是待在这里继续跟踪余生。那个男人挂掉电话,恶狠狠地看向余生,余生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也能感觉出身后的那道逼人的寒光。
那两个人听从了头目的指示,扔下余生,直接冲进应急通道去追韩娜。
前面排队结账的人通通走光后,余生回过头看向了应急通道那边,见那两个人都走了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计划很成功,这些人因为不熟悉地形,所以就这么被他给耍了。
他突然笑着对店员说,这些衣服他都不要了,女店员诧异,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余生已经拔腿跑进了应急通道。
余生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但是他错了,这些心狠手辣的人发现自己被耍了之后,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饶过他。
方才还在车里的两个人在听完同伙的叙述后便分头行动,一个等在利群门口,一个等在地下负一层的应急通道门口。
所以当余生从应急通道里跑出来的时候,他毫无防备地狠狠地挨了一棍子。
余生惨叫一声,刚想爬起来,身上就又挨了一棍子。
那个男人踩着余生的后背狠狠地问他:“那个女人现在在哪!”
“你……你是谁……”
“这还用问吗?”男人揪着余生的头发将他的头拉了起来,“快点说!那个女人去哪了!”
“我不知道。”
“该死!给脸不要脸!竟然敢耍我们!”
男人放下余生的头,抡起棍子,狠狠地又是一下,只不过这一次,余生身子一滚,及时地躲过了这狠狠的一击。
男人抡着棍子扑过来,余生在连续躲过三次攻击后,还是挨了一下。
就在余生准备反击的时候,男人的另一个同伙同样冲了过来。
虽然双拳难敌四手,但余生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只不过,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子,而他则只能赤手空拳地迎战。
男人抡着棍子朝余生的面部狠狠地打了过去,余生灵巧地闪过,反身就是一个擒拿手。男人手一松,棍子掉在了地上,但就在此时,另一个手里握着刀子的男人突然扑了过来,余生躲避不及,刀子狠狠地划破了他的胸口,血瞬间就洇红了白色的衬衫,紧接着,男人刀锋一转,那把刀又一下子划向了余生的喉咙,这一次,虽然他躲了过去,但是脸上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另一个被他擒拿住的男人从他的手中挣脱,从地上捡起棍子,狠狠地朝余生抡了过去,余生的胳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地靠向了身后的墙。
这两个人对他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余生嘴角流血,浑身淤青。
就在此时,韩娜叫来的警察及时赶到,那两个人眼见不好,拔腿就想要跑,但是警察忽然鸣枪,吓得两个人只能抱着头束手就擒。
警察赶忙上前询问余生的情况,可余生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他忍着疼激动地说:“警察同志,我的女儿在医院里有危险!求求你们救救她!”
一个警察安慰他:“你放心,报警的那位女士早就已经向我们说明了情况,现在,在医院里的两名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你的女儿已经没事了。”
余生松了一口气,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的牙齿上还沾着血迹。
此时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的苏晚晴对海市发生的一切当然一无所知,只是在偶然间看到了一则新闻:海市某市民不顾生命危险,协助警方成功抓获了某贩毒团伙。
她没有多想,更是不可能将这则新闻和余生以及韩娜联系起来,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死去的母亲,根本无暇顾及她和余生之间的事情。虽然她以为自己对母亲早就没了感情,但是在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时,她还是痛哭流涕,毕竟,她母亲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
坐在苏晚晴旁边的是一对母女,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而女孩大概有五岁左右的样子。
整个航程中,她默默地听着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对她女儿的溺爱,这种溺爱让她感到陌生,在她的印象中,这种溺爱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苏晚晴悲哀地想,她和母亲之间的记忆和回忆大部分都被争吵和怨恨所占据,真正美好的回忆只是片刻,转瞬即过。即使将这些美好的片刻无数倍地放大,却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印记。
她们哪里像是母女,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直到母亲离世之前,她都在和她争吵。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她口头上原谅了她,但心里仍是恨她。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放下怨念,为什么非要纠结于过去。她母亲已经承认了错误,所以她还想怎样呢?还想让一个老人怎么赎罪呢?
她仍然记得去年回花市过年的时候,本来她真的是想和母亲好好地过一个年,但母亲在和她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了以前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一提到过去,她就会变得怒不可遏。她冷嘲热讽地将母亲好一个数落,弄得母亲在她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结果,在春晚开始之前,她拎着箱子去了酒店,第二天就坐上火车回到了海市。
类似这种事情太多太多,多到让她数不清。她真的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可每次和母亲独处的时候,她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只是觉得一阵刀绞般的心痛,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下了飞机,苏晚晴直奔派出所,然后找到了给她打电话的那个警察。
那个警察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向她复述了一遍,并且告诉她,对方司机是酒后驾驶,负有全责。
苏晚晴起初是面无表情的,可当她回过身朝门口走去的事后,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心里好痛啊,母亲去世之前,她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即使她打来电话,她也总是会随便地敷衍几句就把电话挂断。她怎么能那么狠心呢?她再怎么不对也是她的妈妈啊!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警察站起来安慰她,可苏晚晴哭得太过歇斯底里,根本无法让自己从沉重的悲痛中脱离。
……
苏晚晴在家门口站了好久,始终不敢进去,因为里面有太多她不敢触碰的回忆。
这间屋子里已经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它已经不再是一个家了,它是一个空壳,装满了她无数回忆的空壳。
她抬起胳膊,将钥匙插进锁眼里,然后将门打开。
门开了,一股陈旧的悲伤气息扑面而来。
她走进去,将门关上。
屋子里门窗紧闭,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她看到了微小的尘埃粒子在光线中浮游。
她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去,整间屋子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她来到客厅,转头看向沙发,那里空空如也。她盯着那里看了好久,仿佛看到父亲和母亲正坐在那里,他们幸福地笑着,母亲的怀里正抱着不到一岁的她,多么温馨,多么美好啊。
可是他们却突然全都消失了,她的爸爸她的妈妈就这么不见了。
“你们回来啊!你们去哪了?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
苏晚晴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将自己沉浸在这该死的悲伤中,然后,她听到了敲门声。
她像疯了一样跑过去开门,自己骗自己地以为是妈妈回来了,妈妈没有死,她只是用这种方式骗她回来。
可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她的母亲,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高高瘦瘦的女人。
那女人问她:“你是……苏晚晴?”
苏晚晴点头。
“节哀,孩子,”女人拍了拍苏晚晴的肩膀,脸上流露出和她相同的悲伤,“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苏晚晴扶着门框,感觉自己就快要站不住了。
“你妈妈这一生真的太累了,每天都活在忏悔和愧疚中,现在,她也解脱了,”女人从地上抱起一个小箱子递给苏晚晴,“这是你妈生前留在我那里的东西,她一直忘了取,所以我特意给你送过来。”
苏晚晴默然地从女人的手里接过箱子。
女人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苏晚晴那一脸悲伤的样子,最后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临走之前。女人抱了抱苏晚晴,她说:“孩子,节哀顺变,好好地活下去,这也是你妈妈希望看到的。”
苏晚晴目送着女人离开,然后进了屋,将门关上。
她将箱子放在地上,然后找到一把剪刀将箱子划开。
里面装着一封信以及一件她母亲亲手为她织的毛衣。
她拆开信封,将信纸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晚晴,
我不想再为过去的罪行狡辩,但离开你们的这段时间,我真的过得心力交瘁,我每天都在道德的压力和生活的压力下艰难地度日。
我曾幻想着能求得你们的原谅,可是当我看到你决绝的表情时我便明白,我此生此世都将会在悔恨中度过。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求得你们的原谅,尤其是你的父亲,我一声不吭地将你抛给了他,我能想象得到他所承受的压力,能想象到他每天所要面对的窘境。
所以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虽然你爸爸在去世前原谅了我,可我宁愿用他对我的原谅来换回他将要失去的时间,甚至希望用我的寿命来换回他的寿命,像我这种人有什么脸面和资格在这个世上活着。
但他去世了,而我却活着。
晚晴,请允许我叫你晚晴,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依然没有完全原谅我,我很理解,而且我也永远不会怪你。
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我能想象得到你成长过程中所面对的一切,而我——你的母亲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你怎么可能不恨我呢?我带给你的伤痛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我爱你,晚晴,我是真的爱你。
晚晴,这封信本来是想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寄给你,因为妈妈真的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我知道,这封信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交到你的手里,何况,无论我说再多做再多,都无法让你真的接受我。
晚晴,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二零一五年一月十一日
苏晚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信纸上,信纸上的一些字被她的泪水洇开,变成了模糊的扭曲的看不懂的字符。
她将信纸小心翼翼地装进信封,将信封重新放到箱子里。
她将那件毛衣捧在手上,她盯着它,试图想象着妈妈在暗淡的灯光下,戴着眼镜织毛衣的情景。
这是妈妈给她织的惟一的一件毛衣。
小时候,每当看到同学们都穿着他们的妈妈给他们织的毛衣上学时,她都会很自卑,因为她没有妈妈。每当同学们问她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妈妈时,她只能说她妈妈已经死了。
是啊,那个时候的你和死了有什么两样。我恨你,恨你几乎成了一种信仰,我曾想象着,当我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会说出怎样的狠话,但等到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却一句狠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你是我的妈妈啊!
你不是要赎罪吗?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赎罪,你有没有想过我,我过去再怎么恨你,但至少我知道我不是个孤儿,这世上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才让我有了归属感。
可是你居然死了,以这种方式彻底离开了我。
是啊,你可以去找爸爸了,你们可以团圆了,可是我呢?你知不知道将我孤零零地扔在这个世上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苏晚晴将毛衣捂在脸上,闻着它们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那是属于妈妈的气味。
她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将冰凉的液体灌下,喝着喝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苏晚晴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呆了多久,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晕眩,胃里也一阵恶心。
她扶着墙,艰难地走出家门。
她要去医院,去太平间看她的母亲,她要当着母亲的面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她要告诉母亲,她原谅她了,她真的已经不怪她了。
苏晚晴从楼里出来,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仰面向后倒去。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上,但她却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而且,那个人还在叫着她的名字:“晚晴。”
接着,苏晚晴便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苏晚晴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她一度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过去的记忆便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正在摆弄悬在高处的吊瓶。
苏晚晴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人回过身,她看到了他的脸,居然是余生。
“余生?”苏晚晴瞠目结舌地看着余生,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们怎么会在这里碰到。
“你醒了,”余生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微笑,他在凳子上坐下,“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晚晴摇头,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余生说,“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居然还喝了那么多酒。晚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除了花市以外,你还能去哪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住址,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也从来都没有带你来过。”
“你跟我说过的,但是你忘记了。”
“我说了吗?”苏晚晴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余生,我妈妈出车祸去世了。”苏晚晴扑到了余生的怀里放声大哭。
余生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二零二九年的时候,当余生和苏晚晴在花市重逢后,他从苏晚晴那里得知了她母亲在二零一九年因车祸去世的事情。
所以余生并没有太过吃惊,他只是在她耳边不停地安慰着她:“没事了,有我在,有我在。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会陪着你。”
……
葬礼那天只有余生陪着苏晚晴。
幸好有余生,否则苏晚晴真的会支撑不下去。
遗体告别的时候,苏晚晴终于看到了她母亲那破碎的遗体。
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她抓着棺材的边缘失声痛哭,嘴里不停地对母亲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余生在苏晚晴旁边安慰她:“晚晴,就让阿姨安心地走吧。”
苏晚晴哭得精疲力竭,最后瘫坐在地上,她眼睁睁地看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她母亲的棺材离开,她母亲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的父亲和母亲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了她,他们把她孤零零地扔在了这个世上,独自面对这残酷的生活。
某些东西仿佛在她的心里已经碎掉了,那些不该失去的东西一件件地从她的心里剥离,为什么她每靠近幸福一分就要付出多一分的代价,为什么她所失去的总是多于她所拥有的。
苏晚晴将母亲葬在了离父亲不远的一处墓地。
或许她父母此生真的没有缘分,即使离世也无法葬在一起。
苏晚晴跪在母亲的墓碑前,伸手抚摸着刻在墓碑上的字——爱母刘芳之墓。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哭着说:“妈妈,见到爸爸以后,跟他说我过得很好,叫他不要担心。”
余生用纸巾擦掉了苏晚晴脸上的泪水,他将苏晚晴扶了起来,他说:“晚晴,别哭了,阿姨会听到的。”
“妈妈,”苏晚晴盯着墓碑上母亲的黑白照片,悲从心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再一次跪在了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斯人已去,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她心里难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只是想找一个窗口发泄出来。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父亲去世时都没有过这种感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余生将苏晚晴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擦掉眼泪。
苏晚晴在墓地待了很久,她坐在地上跟母亲诉说着她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她跟她讲了自己的童年、成长、生活、梦想、爱情、坎坷、痛苦、绝望、创伤。
夜幕即将降临,苏晚晴和余生离开了陵园。
方才大好的晴天却瞬时乌云密布,在苏晚晴和余生走到停车场之前,大雨已经倾泻而下。
余生脱下外套,然后将外套挡在了苏晚晴的头顶,他拉着苏晚晴就往停车场狂奔。
上了车之后,余生已经浑身湿透。
回家的路上,苏晚晴和余生都沉默不语。
苏晚晴的怀里抱着余生的那件湿淋淋的外套,外套里的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
她歪着头看着窗外倾盆的暴雨,莫名地,她伸出手抚摸着雨珠在车窗玻璃上延伸下来的纹路,它就像是一张哭泣的脸,让人心痛。
雨越下越大,再加上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很差,所以开到苏晚晴家小区门口的时候,雨水已经积得很深了。
余生刚打开车门,一阵狂风袭来,他不得不钻回了车里。
“雨下得太大了,”余生从后面翻出来了一把雨伞,“幸亏我朋友的车里经常备伞,否则今天真的要倒霉了。”
余生撑着伞下了车,然后给苏晚晴打开了车门。
苏晚晴在余生雨伞的庇护下往前狂奔,狂风夹杂着雨水扑到她的身上,看起来,打不打伞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跑到一半的时候,苏晚晴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坑里,一下子崴了脚,所以她立刻停住不动,弯下腰,痛苦地摸着自己的脚踝。
“晚晴,怎么了?”
“没关系。”
苏晚晴抹掉脸上的雨水,试图继续往前走,但左脚每移动一次就一阵刺痛。
余生发现了异样。
“晚晴,你是不是脚崴了。”
“没事,很快就到了,坚持一下就好。”
“不行,”余生将雨伞递给苏晚晴,然后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不用了。”
“快点上来!你要是不想让我在雨里一直这么淋着就赶紧上来!”
雨水如注般地浇到余生的身上,他刚才为了给她打伞身上早就已经湿透,她怕他再这么淋下去真的会感冒,所以她最后还是爬上了余生的背。
苏晚晴给余生打着伞,余生则背着她在雨里狂奔。
湿淋淋的两个人回到了家,苏晚晴这才发现,余生的脸上居然有一道伤口,她伸出手,抚摸着伤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没什么,不小心划的。”
苏晚晴没有再问,她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件衬衣和一条长裤。
“这是我在我父亲生前给他买的,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舍得穿。你衣服都湿透了,赶快换上吧,要不然就着凉了。”
“不用了。”余生皱了皱眉,刚才背着苏晚晴在雨里狂奔的时候,伤口不小心裂开了,血正从伤口里往外涌。
余生捂住了胸口,但是胸前那血红的一片还是被苏晚晴给看到了。
苏晚晴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衣服掀开,那道裂开的伤口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不仅仅是这道伤口,还有他身上一处又一处的淤青,这淤青让她想到了韩娜。
苏晚晴捂着嘴看向余生,余生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小伤,不要多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车的时候,出了点小事故。”
“你还在骗我,你身上和脸上的伤口明显是利刃所致,和交通事故根本就没有关系。”
“晚晴,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
余生将苏晚晴拉到沙发上坐下,将她不在的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晚晴。
苏晚晴听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她急忙打断余生:“那晓彤呢?晓彤怎么样了?”
“你放心,”余生抚摸着苏晚晴的脸,“晓彤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那韩娜呢?她现在在哪里。”
“在公安局配合调查。”
“那她会被判刑吗?”
“恐怕……”余生摇了摇头,“那个毒枭太阴险了,韩娜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被他利用。”
“可她是无辜的。”
“但她的确是帮助那个毒枭运过毒品,而且不止一次,后面的几次,其实她是知情的。”
“怎么会这样……她当时只是跟我说,她身上的伤是被她丈夫打的,我真的不知道她的丈夫居然是……”
“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以为她在骗我,”余生叹气,感觉造化弄人,“现在看来,她并没有那么绝情。如果不是为了救晓彤,她是不会回到海市的,那些人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找到她。”
“对不起,余生,真的对不起,”苏晚晴流下了眼泪,“我应该早点把韩娜的事情告诉你,我以为我的离开能让你们一家人短暂地相聚,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傻姑娘,你为什么那么傻,”余生将苏晚晴揽在怀里,“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躲着我吗?”
“可我当时真的没办法,韩娜跪在地上求我,还有她身上的伤,我怎么能忍心拒绝她,毕竟她是晓彤的母亲啊,她仅仅只是想听晓彤叫一声妈妈而已,如此卑微的要求我怎么能不答应。可是我心里真的很纠结,我知道我这样想很自私,可如果她们母女真的相认,我怕我今后和晓彤相处起来会有隔阂,我真的太喜欢晓彤了,真的不希望晓彤因为大人之间的事情而为难,我想给她一个快乐的完整的童年。”
“所以你就躲起来,所以你就不接我电话,玩失踪,让我满世界地找你?”
“抱歉,余生,真的抱歉。”
“我没有怪你,”余生吻了一下晚晴的额头,“你母亲去世之后,你过得一定很难,对吧。”
苏晚晴哭着点头。
“好了,不要再哭了,”余生再次将苏晚晴抱在怀里,“往后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永远陪着你。晚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
韩娜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余生和苏晚晴去看她的时候,韩娜很平静,脸上也挂着笑容,她说:“真的没想到你们会来看我。”
苏晚晴问:“韩娜,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韩娜微笑,“感觉解脱了。”
苏晚晴哽咽着说:“可你真的是无辜的。”
“但我也的确是做错了事情,每每想到那些被我贩运出去的毒品所坑害的人时,我就会有一种罪恶感。”
苏晚晴看向一边,抹掉了眼角的泪。
余生说:“十年很短的。”
韩娜说:“嗯,很短。算起来,等我出狱之后,晓彤应该已经十七岁了吧。”
“嗯。”
“余生,对不起,”韩娜流下了眼泪,“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有些太晚了,但我还是想跟你道歉,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的确是恨过你,但是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你能为了救晓彤而甘愿冒险来到这里,我真的很感动。”
“如果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救,那我还算是人吗?”韩娜苦笑,“如果我能早点从魔窟逃走,或许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
苏晚晴哭着说:“韩娜,我和余生还有晓彤都会等你。”
“晓彤还好吗?”
“她恢复得特别好,而且时常还会想起你。”
“是嘛,真好,”韩娜的嘴角泛起幸福的笑,“余生,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对晚晴妹妹说。”
余生点头,出门之前又看了韩娜一眼。
余生离开后,韩娜说:“晚晴,你是个好姑娘,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余生的,也不配拥有像晓彤这么好的女儿。”
苏晚晴一边流着泪,一边安静地听着。
韩娜说:“往后,余生和晓彤就托付给你了,替我好好地照顾他们。尤其是余生,他真的是个好人,是我负了他。以前经常听到一句话——直到失去了,才会珍惜拥有。我现在就是这样,在我被困在那个魔窟里的时候,我才知道,余生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但我却被欲望蒙住了双眼,这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别这么说自己,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
“晚晴,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你说,不用说是一件,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你。”
“不要再在晓彤面前提起我,也永远不要让晓彤见我,让她忘记我,全当我不存在,好吗?”
“你这是何苦。”
“我根本就不配做她的母亲,虽然我救了她,但是我依然不能原谅我自己,即使你和余生都原谅了我,我也不可能放过自己。现在想想,我当年是多么的狠心啊,走的时候,晓彤还不到一岁,我居然就这么把晓彤扔给了余生。”
“余生真的原谅你了,你不要再自责了。我知道你心里很爱晓彤,否则也不可能冒那么大的风险回来救她,晓彤如果没有你,她可能已经……”
“可如果晓彤长大以后知道了真相,那她还会原谅我吗?如果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在监狱里服刑的母亲,那她还会认我吗?”
苏晚晴语塞,因为晓彤早晚会长大,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没有办法瞒住她。
韩娜说:“你一定也觉得晓彤肯定不会原谅我也肯定不会认我的,对吧。”
“不是的,不是的,韩娜,你听我说……”
“就当我求你了,晚晴,真的求你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能答应你,你不是一直都想听晓彤开口叫你一声妈妈吗?你那么爱她,为什么非要这样!”
“就算我求你了,晚晴,好吗?”韩娜哭着哀求道,“就当我不存在,就当晓彤的妈妈还没回来,从今往后,她只有你一个母亲。”
“韩娜!”
“晚晴,算我求你,真的求你……”
苏晚晴当然不愿意答应这种事情,可韩娜如此苦苦地哀求,她又怎么能不点头应允。
离开监狱的时候,苏晚晴把韩娜的请求告诉了余生。
余生叹气,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