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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唱这出戏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请王爷放了于墨挥。”与其说是威胁,陆子修的语气更像是在邀请安庆王做一件事。
安庆王冷笑:“凭什么?”
“就凭温清雅现在恨你。王爷很是伤心吧?”
安庆王目中精光暴涨。
“原本王爷您害梁劭是为了她,放梁劭也是为了她。王爷实在爱这个女人爱到骨子里。千金易求,一笑难得。如今这个女人非但不知王爷的种种付出,对王爷没有半点感激,反而恨王爷恨到了骨子里……”
“够了!如果不是你们,事情怎么会这样。陆子修,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你不是最会隐忍最理智的么?你知道威胁本王是什么后果么?”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蹬鹰。陆某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并不是有意要得罪王爷,在王爷面前耍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我和我的妻子皆视于墨挥为此生至交,他帮过我们夫妻多次,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我这一生处事就是太过理智,太懂得忍耐,才会做错了许多事。”
陆子修与简丹砂接获于墨挥顶罪的消息后,就猜测安庆王之所以会突然改变计划,就是为了温清雅。当日安庆王拜访永嘉王府时,瞧着温清雅的眼睛暗藏绵绵深情,就被简丹砂看了出来。
陆子修仓促之间定出这个计划,希望以安全妥帖的方式将于墨挥救出。自己这边探着墨挥的口风,尽可能地掌握安庆王与温清雅的一切,那厢简丹砂假装晕倒,收买大夫,引温清雅上钩。待陆子修确定了,便与简丹砂继续把戏演下去,误导安庆王简丹砂怀了梁劭的孩子,进行后续的计划。他们这步是兵行险招,全然靠赌运,稍有差池便功亏一篑。可是他们没有能掣肘安庆王的力量,只能出此下策。好在一切顺利。这是不是上天也在帮助他们?眼下就只剩说服安庆王。
“这也是拙荆的心愿,我负她良多,我已经发誓,绝不再让她因伤心而流泪。无论如何,要让她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你也太高看了你自己。”
“所以我才要借助王爷的力量。刑场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换掉,对于王爷来说并不是难事,只要王爷您愿意。当然,我相信王爷您还可以想得出更好的法子。”
安庆王重重地哼了一声。
“只要王爷能救出于墨挥,我们断然会向王爷和温夫人负荆请罪,拙荆也会原原本本地向温夫人解释清楚,没有什么美人计,也没有什么陷害。王爷为温夫人苦心付出的,也可以由一个第三者口中知道。温夫人势必会解除对王爷的误会,王爷非但没有一点损失,还能赢得美人心。知道自己冤屈了王爷,夫人断然会对王爷更添负疚与怜意。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可是我梁劼偏偏最受不得被人利用、被人要挟!我偏要杀了你们,日后我也有的是时间和办法同清雅解释清楚。”
陆子修一点也不惧怕,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王爷您不会的。如今温夫人一心要保护怀了身孕的丹砂,王爷势必不会动她。我自己无所谓,可是王爷若杀了我,只会加深夫人对王爷的误会。王爷爱温夫人至深,怎会忍心看她难过伤心,又怎么忍心让她再多添几分对王爷的恨意?”
“峰回路转,否极泰来。悲伤过后方能体味到真正的快乐,失而复得才能倍加珍惜。等这件事过去,一切雨过天晴,相信温夫人一定比之前开心得多,不会有任何怨尤。这不正是王爷所乐见的么?不然王爷不会舍了这么多年的筹谋,放弃彻底扳倒梁劭的大好机会,不是因为墨挥的口才,而是因为王爷爱温夫人的那颗心。”
陆子修的话说得不轻不重,但每一句都恰好切中安庆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填满了一个人的名字——温清雅。
若没有温清雅,梁劼便是最完美的强者、最狠厉的君王,无情无爱,无欲则刚,没有任何人事能打倒他。
可是正因为有了温清雅,梁劼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接近神而远离魔。
许久,安庆王摇了摇头,原本紧绷的肌肉舒缓下来,他露出一抹苦笑:“谁能想到我梁劼一生最恨受人摆布,却被你们狠狠耍了一次。当真是丢尽颜面。”
陆子修如释重负地露出微笑,他虽是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内心也并无十分把握,也是赌上一赌。只是若自己不深信能成功,又如何说服梁劼?
如今证明,是他赢了。
“我说过,王爷不是输给我们、输给墨挥。不,根本没有这个输字。王爷您,才是赢家。”
他郑重地向安庆王叩拜。安庆王又复冷笑:“陆子修你忘了,即便我现在妥协,等所有事了,我动动指头,一样可以要了你们的命。”
“王爷要舍了陆家这座金库么?”
“天大地大,本王难道还找不到第二座?”
陆子修不为所惧:“那么,我也只有想尽办法,让王爷动不了我和那些我要保护的人。眼下我先要保住墨挥的性命。”
“好,好,陆子修,我们日后见真章。”安庆王心中仍有一疑问,“简丹砂怀孕到底是真是假?”
陆子修反问:“若是真的,换作王爷,可敢冒这个险?”若简丹砂真的有孕,他可就没有这般豁出去的勇气,每一刻都要胆战心惊,说什么也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府里。
“说得也是。”
陆子修抬起头来,转眼已到了寅时,天色虽然还暗沉着,他却已仿佛看到了一个时辰后的曙光从东面最黑的一角透了出来,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最终照耀大地,回复光明。
那便是新的一天,新的生机。
行刑的当天,陆子修、简丹砂与温清雅待在指定的驿站,焦切地等着安庆王把人带回来。
温清雅虽然还搞不清楚情况,但知道于墨挥是替梁劭顶罪,安庆王为改过要将于墨挥也救出,自然也十分关切。
陆子修看着滴漏。
午时三刻。
这是行刑的时间。
陆子修与简丹砂的紧张达到了最巅峰,于墨挥是不是已经被替掉?是否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中间是否还顺利?
两个人的手紧紧抓握在一起,陆子修反复安慰着简丹砂:“没事的。那个人是安庆王。以他的权势、他的能耐,他一定会把人顺利带回来的。何况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法场还有我们的人……”陆子修已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安庆王反悔或是失败,那么他的人就会当机立断劫法场,务必要把墨挥救出来。
简丹砂轻轻应一声,她明白,可是总是驱赶不了内心的隐忧。早知道她就该跑到法场上,亲眼确认应该会更好些。
见陆子修眼中透露出的疲惫,简丹砂反手回握住他。她知道陆子修面上没有怎么样,是为了给她信心与支持,实际上他内心的急躁忧虑只会比她深。
那到底是十一年的至交。那到底是于墨挥。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一辆牛车驶停在驿站前,从车上跳下一个头戴斗笠的农夫,身材消瘦修长,套着松垮垮并不合身的衣服,脚步略有些蹒跚,走着走着停下脚步咳嗽起来。
陆子修与简丹砂心头一跳,陆子修按住欲起身的简丹砂:“我去确定一下,你跟温夫人先留在这里。”
陆子修起身走向那个农夫:“这位老兄,可知道穷山村怎么走?”
农夫答:“在富水村的后面。”略提了提压脸的斗笠,露出了半张脸。
陆子修立刻抓住农夫的手。
简丹砂见到此景,知道农夫断是于墨挥,再也按捺不住向他们飞奔过去。
“走,快上马车。一切都离开后再说。”
按照他们与安庆王议定的,接到于墨挥后,四人就在安庆王的人护送下赶往渡头,陆子修的人和安庆王都会在那等着,待船行至安全的地方,简丹砂交给温清雅一封信,信中内容详尽叙述了他们如何逼迫安庆王合作而故意诬陷于他,放她安庆王离开。
安庆王成了忍辱负重英雄救美,而他们也能把于墨挥安然带走。
马车到了渡头,陆子修挑开帘子,果然见安庆王的马车已到了,随从见陆子修到了,也向马车里的安庆王禀报。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行进。
双方一起走下马车,简丹砂陆子修这才发现琅天、歌辉与洛长行也在其中。气氛有些微妙。五个人彼此交换眼神,歌辉与洛长行向他们点头致意,只有琅天板着一张脸,瞧他们的眼神算不得友好但也未见敌意。
就在这时,惊变陡生。
渡头两侧突然跳出一群蒙面人,刀剑霍霍,拦下他们的去路。
安庆王与陆子修手下的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反应迅捷冲了上去,对上这一批精干强健的官兵,顿时一场乱战。
安庆王与陆子修第一个反应是中计了!
只不过安庆王想的是陆子修遭人收买,借救于墨挥反将他一军。陆子修想的是安庆王要反悔,杀他们斩草除根。但是两个人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蒙面人是同时冲着两边的。
琅天与歌辉反应最快,一个耍起长刀,一个舞起鞭子。洛长行知道安庆王不差人保护,第一时间赶到温清雅身边。陆子修将简丹砂紧紧护在身后,他自己一挡一踢便夺过对方的剑,挑在自己手里,使得轻盈灵动,一人一剑,干脆利落。他大喝一声,扫落敌手的兵器,抱着简丹砂跳出包围圈,直接把她推进马车里。
“墨挥,护好丹砂。”自己又跳进战局。
简丹砂要掀开帘子,被于墨挥按住了手:“放心,子修他练了十一年的七禽剑。你护好自己就好,不要让他分心。”
正说着,一柄剑刺入车内,于墨挥长袖一撩一卷,徒手将剑折断,一脚把人踢飞,又抄起断剑护身。
简丹砂大为震惊,原来不止陆子修会使剑,于墨挥也是练家子。
被手下之人团团护住的安庆王看战局越看越觉得诡异,对方所用的兵器竟同朝廷官兵的一样,他心中一凛高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与朝廷作对?”
“我等奉命行事,只是想请安庆王随我们走一趟!”
“既然是奉命,就亮出身份!”
对方偏是不答。
琅天的长刀大开大合,很快便打到了陆子修身边。陆子修刚刺了一个官兵,又拧身格挡住扑来的一刀。不想这人的目标不是陆子修而是身侧的琅天。琅天补刀一戳,又反手砍了向陆子修偷袭的人,朝陆子修挑眉哼气。言下之意,无需要陆子修帮忙,更不要欠他人情。
突然,一个被歌辉抽飞的蒙面人意外跌向琅天,琅天抽不得手,陆子修反脚一踢替琅天解了围。
“歌辉!”琅天嚷完又瞪了陆子修一眼。
“抱歉抱歉!你自个儿也看着点么!”歌辉吆喝一声,舞得兴起,一串娇笑声和着霍霍的鞭声,跳到了琅天的身边。两人一刀一鞭,一个在地舞龙一个向天画凤。起初琅天还要分出心思,要逮机会去帮陆子修,到后来两人越打越有默契,越打越来精神,琅天也就顾不得这茬了。
若不是现在正忙于战斗,三个人静下心来定会觉得这番并肩作战的感觉甚是奇妙。
此时又有一队蒙面人马朝渡头奔来。众人暗叫不妙,原本安庆王与陆子修合力占了上风,那些蒙面客们已被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如今再来一群帮手就难知胜负了。
只是带头之人戴着帷帽,所穿的衣料看着颇为考究。他边跑边嚷嚷着:“住手,都给我住手!哎哟,不是叫你们把人请去么,怎么给打起来了。”
安庆王耳尖,于混乱中听着此人声音甚是耳熟。
“来者是何人?”
“哎哟,王爷,是咱家呀。”那人自己撩开黑纱,露出雪白的一张脸来。
安庆王一怔,竟是太后身边的米公公。
“王爷这下明白了吧。我家主人请王爷、还有陆氏夫妇、于先生随我走一趟。”
安庆王立刻示意停战,于墨挥也听出了米公公的声音,告诉了陆子修与简丹砂。
陆子修与简丹砂皆是一震,怎么竟扯出了太后!而且连他们也要一并带走,不禁心生忐忑。
于墨挥低声道:“就随米公公走一趟吧。太后大可以公然捉拿我们,不必故意掩藏身份。”
安庆王拍拍手,朗声道:“既然是这位老人家要请我们,自然推拒不得。是福错不了,是祸躲不过,她老人家可不是什么耐心好脾气的主,让她等得不耐烦了,才真正成了祸事。”
米公公笑着道:“难怪她老人家就说安庆王最是体贴懂事。请。”
“人都来齐了么?”
泰和宫内,一觉醒来的太后斜卧在榻上,不急着起身,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问米公公。
“都齐了,都在外头候着。温夫人有了身孕,这次受了点惊吓,小人先安排她去休息了。”
“嗯,”太后摆弄着手上的护甲,“让他们一个个进来,我一个个跟他们问话。”
“先叫哪一个?”
“先叫那个最混账的进来!”
服侍了几十年的老嬷嬷好心提醒太后:“外头的那几个,太后几乎个个都骂过混账。”
“咦,是么?”太后摇头叹息,“可不是么,谁叫他们都不争气,一个比一个混账,还变着法让我生气。”
嬷嬷立刻替太后捶肩按摩,以作安抚。
太后舒服地眯了眯眼,终于开了金口:“去,把安庆王先叫进来。”
安庆王入内后恭敬地行礼:“孙儿臣见过皇祖母。”
“哼,好一个孙儿臣,你还说得出口么?若论为臣,你欺君罔上,心怀不轨,害的是当朝太子当朝的王爷,犯上作乱,其罪当诛!若论为儿为孙,你杀兄长、害手足,为了一个女人,罔顾亲情人伦,天理不容!我这个老太婆哪里还担得起你的一声‘皇祖母’!”
太后将茶杯一扔,尖尖的护甲直指安庆王,满面愠色。
“孙儿臣知错。”安庆王立时跪下,半身伏在地上。
良久,太后方问:“你真知错?”
“是。孙儿臣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皇祖母或杀或罚,孙儿臣绝无怨尤。”
“偏偏你最错的一点没有说。你错不该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你说,是也不是?”
安庆王伏在地上,头不抬起,这个“是”却迟迟不落下。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爱,当真有对错?
“果然还执迷不悟。来人,赐毒酒给温清雅,就用当年赐给温淑妃的!”
“皇祖母!”安庆王大惊失色,整个人都跳起来,“孙儿臣知错!梁劼知错!”
却见太后口中说得狠厉,眼中却并没有愠怒。
安庆王重拾恭敬,向太后重重叩首:“太后息怒。”
“你杀太子的狠厉呢?你欲称王的霸气呢?怎么遇到这个女人就变了模样!若是我真杀了她,你可是要杀了皇祖母替她报仇?”
安庆王噤声不语,一双手欲握不握。
太后落下一声重重的叹息。
“真是一个痴过一个。当年若不是我疏忽,让你听去温淑妃自杀的真相,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你起来吧。”
安庆王却仍不敢起身。
太后起身踱到他身侧,右手按上安庆王的肩头,护甲套尖刮过他的肩峰,最后用力一握。
“你虽不是好儿孙、好臣子,但若论为君,你确是几个儿孙里头最合适的。只是你这为君的动机太让人失望了。”太后将安庆王拉起。
安庆王看着太后的眼睛,虽苍老而不浑浊,虽严厉但不失慈爱,不禁坦然道:“为一人守天下,也是守。”
“怎么,要是这人不在了,你就弃了全天下不成?还真出息了。你好好想过没,并不是太子死了、梁劭叛了,我们就非你不可。而是除了你,谁能顶住这个国家,谁能扛起这天下?”
安庆王为之一震,为这话里沉甸甸的期许、沉甸甸的责任。他从未想过,皇祖母竟是这样看他的,还是这不过是太子死后的一种安抚?
太后一眼看穿安庆王的想法,讥讽道:“你就这么轻看你的皇祖母,连一点识人之明也没了?连一点真心话也不会说么?”
安庆王露出惭色。
“你如今尚可以不懂帝冕的分量,但等将来登基之时,你必须要懂,不但要懂,还要能担得住这分量,在天下群臣间抬得起头、直得了腰、迈得了步。这段时间,我会好好调教你。你现在既是为了一人守天下,那就为了那个人,好好地给我做下去。不然……”
安庆王忙道:“孙儿臣懂了。”
“要想不受我威胁,就得放了这份执念,或者,也可以熬到我这个老太婆去了,若那时候我还没把你给调教清楚,也是我自己活该。”
“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露出一丝笑意:“你们几个浑球若不气我,也许我真能活到这岁数,就看你们是不是争气了,好了,退下吧。”
“去把陆家那位公子唤进来。”
太后乍见陆子修,先注意到他那一袭天青色的袍子,堪比天空的明净,但不耀眼,穿在他的身上更像是画卷上晕染出的一抹黛青,轻轻浅浅,飘逸秀雅。
这是一个很能让人第一眼就生出好感的男子。
陆子修面对当朝太后,跪地,叩首,行出的礼数虽是一个平民该有的卑微,神情姿态却一点瞧不出卑怯,平和得有如面对寻常事物。太后刻意让他抬头,也未见他有丝毫惶惑。太后有点好奇,是不是面对任何人,他都能这样不卑不亢,恭而不色倨,和而不气弱。
“的确是一表人才,难怪了。”难怪于墨挥会对陆子修称赞有加,难怪她的孙儿会败在他的手里。
“若我还是个年轻姑娘,也断会选你,不选那个混账劭儿。”
陆子修总算怔住,完全没想到太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也就是想见一见你。看看墨挥到底教出个什么样的学生。你还不知道吧,墨挥是我的人,他之所以一直留在王府,是我的意思,让他看住劭儿。一半是协助,另一半么,是监视。我向来爱惜墨挥这个人才,一直以为他是个通透的孩子,没想到也是痴儿,是个糊涂人。这次他给邵儿顶罪,完全是他自作主张,把我气得够呛。”
太后语调一转:“没想到你这个学生倒是有情有义,不忘他这个老师,虽然胆子是大了点,这棋走得还算不错,懂得抓人心便是抓住了他的软肋。”
太后虽是夸赞陆子修,他却越听越是心惊,不想太后事事洞悉,更想不到于墨挥会是太后的人。
“草民该死。”不说要挟安庆王,就是与皇子争女人,闹得尽人皆知,也够死罪的了。
“你若该死,那我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该如何?起来吧。”
见陆子修依言起身,没有畏惧与扭捏,太后点点头:“果然是识时务者。你放心,我不会怪罪你们夫妇俩,当然也没有什么褒奖。商人当有商人本色,唯利是图处处算计,本就是分内的,才做得了一个成功的商人。只是——”太后沉下嗓音,“再怎么算计,也别算计到皇家、算计到朝堂。”
“草民不敢。草民对朝廷对皇上对太后忠心耿耿,日月可表,自愿献出所有身家以充国库。”
“哼,还敢说不是算计。你这不是又打起商人的算盘,你说的身家到底包括多少?虚有多少实有多少,明有多少暗有多少,舍了一时的身家好摆脱安庆王的掣肘么?”笑容敛起,拍案怒言,“公然算计起哀家了!”
“太后息怒。草民并非是在打商人的算盘,而是在尽为人夫为人子的职责,不愿因己之过累及了家人,草民说的身家就是草民的全部所有,金银珠宝比不过全家安泰。若能以金钱换得一世安泰,草民甘之如饴。”
这番话恰切中太后的软肋,比之她的儿孙,不由喟叹。
太后再度端凝陆子修:“你说要尽为人夫的责任,为人子的责任,那么一个商人的责任呢?”
“还请太后示下。”
“我且问你,你们陆家的经营之道为何?”
陆子修答:“不外乎计然七策。”
太后笑道:“这是小计,大道呢?”
陆子修思量片刻答:“祖上有云:财自道生,利缘义龋。吾辈谨遵不忘。”
太后点点头:“这才是商君子的本色,都说陆家无江南三富之名,却有江南三富之实,无论真假,这财富和名头该是你们陆家的。江南的富庶安定当有你们这些商人的功劳,可是也有大把为富不仁以利为利者,若是都被些奸商小人把持,他们唯利是图,尽做些囤货居奇趁火打劫之事,长此以往纵饶是没有战祸,也会人心动摇,各个避义趋利,如何繁荣,如何昌盛?你既说效忠朝廷,就不该心生怠惰,求取安逸。当今圣上可不短视只重些眼前的小利,他要的是我朝长治久安、盛世繁景。何况国库再怎么充盈也没法生出钱来,繁荣我朝少不得尔等的助力。”
听到这里,陆子修再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就是傻瓜了,太后比他想象中的还通达明理,目光长远。说是为当今的皇上,实则已经开始为下一位帝王谋划,当真煞费苦心。
“草民谨遵太后教诲。”
“孺子可教。刚才听下头的人说,你的剑术也不错?”
“启禀太后,草民少时学剑是为了强身健体。”
“是何人教你的?”
“是于墨挥。”
“难怪了……他倒是对你倾囊相授……”太后喃喃自语着,似乎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临陆子修退下时,太后又说了一句:“好好看着你的媳妇,我也不会让我的皇子皇孙去打扰你们。”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祝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太后莞尔:“这话可比刚才的那些诚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