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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菊宴当日,雪倾城本想穿了一件深色的袄子出门,到门口才发现萧煜居然也穿着一身玄装,两人站在一起,倒颇有些情侣装的味道。
毕竟这次是托萧煜的福,她才有机会去赏菊宴,对恩人,雪倾城丝毫不吝惜夸赞之言:“王爷,您穿成这样真好看!”
萧煜被夸得心花路放,然后就听到雪倾城继续说着:“王爷也是怕蹭上油吗?”
萧煜:“……”
连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解疑:“王爷挑了一上午的衣服呢,就是为了配合王妃您今日的这一身玄装。”
岂料得到的,只是雪倾城一句嗤之以鼻:“挑个衣服还要配?你们有钱人就是麻烦!”
萧煜:“连祁,我们走吧。”
说着,也不管雪倾城,兀自登上了马车。
雪倾城嘟嘟嘴,也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得罪了萧煜。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连祁随着萧煜登上了马车,回头望,发现雪倾城并没有跟上来,请示道:“王爷,我们不等王妃吗?”
萧煜抬眼,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连祁瞬间明了。
得,吵架归吵架,心疼也是真心疼。
说着,便拉着缰绳,坐在车椽上,和王爷一起坐等那个还在路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王妃。
想到了什么,连祁问到:“不过王妃也真是奇怪,刚刚说什么‘你们有钱人就是麻烦’,难道雪太傅家里很穷吗?”
经连祁提醒,萧煜才想起这个来,正疑惑呢,就听到马车壁已经被人敲响了。
萧煜掀开帘子,就看着雪倾城正乖乖地站在车外面,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再不动身,会迟了。”
到时候好吃的都被别人吃完了可怎么办。
问完了,她又乖乖待在马车旁边,像随行侍女一样,恭恭敬敬地站着。
萧煜:“上车。”
“我……我不敢。”
“为什么?”
“你在生气。”
“我……”萧煜忍住暴脾气,问她,“我生气会吃人吗?”
雪倾城偏着脑袋认真想了想。
好像也是唉,自从她认识萧煜这么多天,萧煜偶尔也会生生闷气,但是对她从来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她到底是在些什么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面对萧煜的时候,雪倾城还是不自然地害怕,她小心地、试探着问:“那……我真的可以上车?”
萧煜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甩下帘子。
雪倾城内心腹诽:瞧瞧,这会儿又生气了。
正在吐槽呢,马车里传来了声音:“还不上车!”
“哦。”雪倾城领命,乖乖地钻进马车里。
萧煜一看到她,又是一阵心烦。但是一想到她是个傻子,终究是不忍心,少不得压住脾气,耐心教她:“倾城,你要记住,你是我的王妃,不是我的丫鬟。我娶你进门,不是让你来学丫鬟的。”
一想到刚才她学丫鬟站在马车外,他就心里不爽,与其说他是在生雪倾城的气,倒不如说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一定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才让雪倾城这般小心翼翼,宁愿去学丫鬟,也不想看到他生气。
雪倾城显然不能理解萧煜那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就是一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问了,比如此刻——
“那你为什么娶我啊?”
萧煜:“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雪倾城“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了,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默默琢磨着,越想越不对劲。
他娶的人是她,怎么就变成和她无关了。
雪倾城怀着这样深刻的,对婚姻和人生的哲理性疑问,一路上都十分安静,直到到了皇宫的御花园,看到满桌子的美食,她的注意力才终于被吸引了。
此时,宴会上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其中以女子居多,大都是朝中重臣的闺秀,也有不少是从外地赶过来的。
京都里的女子,对萧煜这个头号男神自然是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是外地的闺秀们,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萧煜。
他一身玄装,眉宇间尽是冷峻,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威严,这种霸气,是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京都公子们所没有的。所以萧煜一出现,直接把在场的男子都比了下去,惹得不少小姐芳心暗动,悄悄打听萧煜的身份。
知道萧煜身份的,在回答姑娘们问题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些惋惜。
“真可惜,听说他已经成亲了。”
“六王妃还是个傻的。”
“啊,那更可惜了。”
回京这些天来,萧煜已经习惯了这些女人的注目礼,只是担心自家小王妃会吃醋,低头一看,雪倾城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桌上的那一盘烤鸭。
这下,换萧煜吃醋了——他居然还不如一只烤鸭诱人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和一只烤鸭比。
萧煜万分郁闷的时候,听到宫人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众人都齐齐跪在地上,恭迎皇后大驾,听到皇后让起来之后,这才盈盈起身。
皇后的眼睛在闺秀们的身上一一扫过,一个个如花一样,不错不错,我大祁果然是人杰地灵,女孩儿们一个个都如出水芙蓉。
看到最后一个,雪倾城的时候,皇后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忍不住感叹:人杰地灵也有出纰漏的时候。
忽略雪倾城,皇后调整好精神,吩咐众人不用管她,只管自己玩自己的。皇后按照惯例,出了一个词牌,命众人一边赏菊,一边即兴作诗,写得好的,她会重重有赏。
雪倾城一时好奇,问身边的萧煜。
“重重有赏,赏什么啊?”
萧煜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就被一个来问话的闺秀给缠住了,雪倾城看他似乎很忙,大家都来找他,虽然心中纳闷儿怎么来找下萧煜的都是女子,不过还是很懂事地没有追问,坐回去啃自己的鸭脖。
“皇后娘娘准备了十二朵金雕的菊花,每一朵均出自宫中能人巧匠之手,精美绝伦。今年的赏菊宴,这些金菊花,便是赏赐。”
熟悉的声音让雪倾城连鸭脖都忘记啃了,兴奋地回头,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终于见到一个除了萧煜之外的熟人了,雪倾城的小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和来人打招呼:“美人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赏菊宴,宴请的就是才子佳人,我如何不能来。”
萧玟摇着手中的折扇,在雪倾城身旁的蒲团上落座,伸手,抓起桌上的青瓷茶壶,给自己砌上了一杯茶。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看极了。
雪倾城看呆了,忍不住道:“美人公子绝对称得上是京都,哦,不对,是祁国第一佳人,不请你的确说不过去。”
萧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划分到“佳人”那一类去了,偏头,发现雪倾城正看着自己,大大咧咧,不遮不掩,眼神里是纯粹的、坦荡的欣赏。
萧玟失笑,问她:“小六姑娘如此看着我,我可要误会你是喜欢在下了。”
雪倾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是喜欢你呀。”
萧玟的手一抖,杯中的茶尽数泼在了垫在桌子上的云锦上。茶水在云锦上渍染出一朵小花来,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小……小六姑娘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啊!”雪倾城回答得十分坦荡,“美人公子生得如此好看,自然人人都会喜欢啊。”
萧玟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人人都会喜欢,原来小六姑娘只当自己是之一吗?”他的语气里,有一些落寞,“可是小六姑娘对我而言,却十分特别呢。”
“这样哦。”雪倾城偏头想了想,师父常常教她,要礼尚往来,而且特别的朋友,就是比朋友更要亲近几分,那就是哥们了!
“既然美人公子把我当特别的朋友,那我自然是要礼尚往来,从今天开始,美人公子也是我特别的朋友了。只是可惜……”
萧玟听得高兴,见原本豪气万丈的雪倾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没了精神,不免好奇,问道:“小六姑娘这是怎么了?什么可惜?”
“可惜这是在皇宫,不能拜天地。”
“拜……拜天地?”萧玟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这小妮子是认真的吗?他只是想让她不要把他当作普通朋友一样等闲对待,可是一上来就要拜天地?
看着美人公子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吓得脸色涨红,咳嗽不已,雪倾城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怎么美人公子对拜天地有这么大的反应,她疑惑地问道:“难道结拜兄弟不需要拜天地吗?还是说你们京都里的习俗不一样?”
萧玟这才反应过来,一想到刚才自己的那种反应,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亲手给雪倾城倒了一杯茶。
“小六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儿啊。”
雪倾城向来对夸她的都是来者不拒:“多谢美人公子夸奖。美人公子也不错,慧眼识珠,慧眼识珠。”
“哈哈。”
萧玟和雪倾城这边,气氛融洽。一个是六王妃,一个是四皇子,再加上萧玟这妖孽般的容貌,让人想不关注都难,就连皇后,都发现了他们,问着身边的宫女:“和四皇子说话的可是六王妃?”
宫女伸长了脖子瞥了一眼,回道:“好像只有六王爷和六王妃穿的是玄色的衣服,应该就是她。”
皇后眉头紧皱:“六王妃是个傻的,难道萧玟也傻不成,也不知道避嫌,这样成何体统!”
“奴婢也觉得奇怪,娘娘您想啊,这雪倾城不过是一个傻女人,样貌虽然也还过得去,到底也没有到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偏偏就能让六王爷和四王爷都为她上心。且不说六王爷如何,这四王爷可是出了名的风流王爷,什么女人他没见过。娘娘您不觉得这件事可疑吗?”
宫女的话倒是提醒了皇后。
“我初见那雪倾城,便觉得她的确是有些奇怪,说她痴傻吧,行事说话又并非全无章法;说她不傻吧,偏偏思路古怪,让人无法理解。”
皇后看着座下相谈甚欢的两人,对宫女吩咐道:“你去找个由头把四王爷支走吧,他在这儿“艳压群芳”,那些姑娘家的眼睛都往他那儿跑,太过醒目了一些。”
宫女领命,退下。
美人公子被皇后的宫女叫走之后,雪倾城一个人又无聊了,偏头一看,发现萧煜还在和一个女孩子说话,无由来地,心里冒起了一团火。
这都聊了多长时间了!不知道她也很无聊嘛!
算了,山不过来,她就过去!
雪倾城巴巴地凑过去,本想听他们说说什么,看她能不能插进去话,迎面而来的,就是萧煜的嘲讽:“怎么,如今想起我来了?刚才不是和人聊得挺开心的吗?”
雪倾城觉得十分委屈:“那还不是你一直在和别人聊天!”
这人真是不讲理,反倒怪起她来了。难不成是因为她打扰了他勾搭美人,所以他在生气。
而且萧煜看着她的眼神,冷冷的,再加上他本来就身材高大,以前还不觉得,配上这个眼神,真叫一个凶神恶煞!
雪倾城又害怕了。
“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萧煜还没说话,没想到在萧煜面前的那位闺秀,反倒是先受不了了,看着雪倾城要走,忙叫住她:“不打扰不打扰,王爷,王妃,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她在这里待着每一分都是煎熬,她本来是想来找萧煜聊聊天,想说当不了正妃,能当他的侧妃她也心满意足了。一开始萧煜态度虽然冷淡,倒好歹称得上是彬彬有礼,可是当萧煜发现王妃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脸色就瞬间变黑了,不仅不再理她,甚至还不许她走。
他这是拿她来刺激王妃呢!
只是这王妃就是个榆木脑袋,和人聊了那么久,聊到她的脚都要断了,才算走过来。
算了,还是赶紧走吧,不然六王爷又要把她当作刺激王妃的道具,再罚她站半个时辰,那可就遭殃了!
看着刚才还和王爷相谈甚欢,此刻却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女子的身影,雪倾城摇摇头,啧啧感叹。
“王爷,您这技术,相当差劲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王爷您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还算你有眼光。”
“夫妻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声音,两人循声望去,发现一个穿着讲究,打扮精致的女妇人,正往这边走来。到他们跟前了,才微微屈膝行礼,“六王爷,王妃。”
萧煜先认出来人,拱手请安:“丞相夫人。”
雪倾城学着萧煜的样子,给来人请安:“丞相夫人。”
岂料这一学,倒让那妇人大吃了一惊,她讶异地看着雪倾城:“倾城,你不认识我了?”
雪倾城被问蒙了,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萧煜,萧煜也是一脸不解,只能替雪倾城发问:“丞相夫人,您认识倾城吗?”
“何止是认识啊!”丞相夫人凑到雪倾城跟前,看她的确是愣的,不甘心地问道,“倾城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雪倾城有些慌了,听这人的语气,看来是以前就认识雪倾城,听口气还很熟。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是一道生死拷问啊,她若是猜出来了还好,猜不出来就……
雪倾城:“我……我想起来了,你不是……”
那妇人一听雪倾城这么说,拉家常的兴致也被调动起来了。
“是啊是啊,我前年去拜访太傅夫人,你还追在我屁股后面要糖吃呢。没想到两年不见,你倒是稳重了不少,看来把你送到山上去静修还是有用的。”
听她这语气,似乎和雪夫人很熟。
雪倾城眼珠子一转,笑着接话:“是的,在山上的时候,我经常想起姨娘您呢。”和雪夫人很熟,年纪又何雪夫人差不多,叫姨娘总归没错了吧。
岂料丞相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雪倾城一看她这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丞相夫人把脸一板,语气瞬间变得冰冷:“想必六王妃是认错人了吧,你以前可是叫我美人姐姐的,不过两年不见,倒成了你姨娘了?”
美……美人姐姐?
雪倾城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个称呼哪怕是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
没想到啊,以前的那个雪倾城不仅脑子不行,眼神更不好使,眼前这个丞相夫人,美不美且不说,光是年纪看上去就比雪夫人要大几岁了,雪倾城居然叫她“姐姐”。
一个是真敢叫,一个是真敢应啊。
眼看着让自家小王妃再说下去,迟早要闯出祸来了,萧煜只能站出来圆场。
“倾城认错了人,还请丞相夫人不要见怪。”
“算了,我又怎么可能和一个……”傻子两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是一对上萧煜那严肃的眼神,丞相夫人瞬间就把话憋回去了。
“我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对了,我刚从太后宫里过来,太后把你送给她的《竹山图》拿出来给我们看过了,不愧是南道子的画,那画功和意境都是一流!我家大人也很喜欢南道子,日后若是有机会,还烦请六王爷帮忙引荐一二。”
萧煜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笑着搪塞过去了,丞相夫人见要不到准话,闷闷不乐地走了。
雪倾城在她走后,才探个小脑袋出来问:“《竹山图》?这名字好熟悉啊!是你挂在书房里的那幅吗?”
雪倾城一个粗人,当然不懂赏书鉴画了,只是有好几次路过书房,都听过管家在交代下人,一定要小心书房里的那幅《竹山图》,说那是萧煜十分喜欢的,万不可弄脏了。
雪倾城见萧煜没有回答她,就当他是默认了,追问:“你不是很喜欢那幅画吗?怎么舍得送人了?”
“不过一幅画而已,我看太后喜欢,便送给她赏玩了。”
“这样啊。”雪倾城喃喃自语,“很喜欢的东西,也舍得送人吗?”
萧煜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那是因为,我有更喜欢的啊。”
“哦!”
雪倾城没有多想,只当他还是在说画的事,心里还想着:萧煜这家伙也太随便了,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不喜欢了就随便送人。
见异思迁!
雪倾城在赏菊宴吃了一个肚胀腰圆,回来的时候撑得走不动路了,都是萧煜一路给背着回来的。
萧煜一边吐槽:“你这是吃了多少啊,半个赏菊宴都被你吃进肚子里了吧!”一边把因为吃得太饱,昏昏欲睡的雪倾城托得更紧。
只是他背着雪倾城一路出宫,少不了会引起人的注意,每当别人问起来六王妃是怎么了,萧煜实在是丢不起那人,只能说:“王妃身体不舒服。”
于是,在赏菊宴过后的第二天,雪家那三胞胎就上门来了,美其名曰是来探望妹妹和妹夫,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来给兴师问罪的。
只是进门一看,雪倾城生龙活虎的,这罪也问不起来,只能给下马威了——
三哥雪轻书:“倾城从小睡觉就不安分,极容易跌下床。”
萧煜:“三哥放心,我已命人在床底铺上软垫,断不会让倾城伤到分毫。”
二哥雪轻剑:“在家里,都是我们三个哥哥轮流教倾城功课的。”
萧煜:“四哥放心,我已是倾城的夫君,以后教功课的事,我来就行。”
大哥雪轻墨:“男主外,女主内,倾城虽然纯真,但是身为王妃,主管中馈,教化底下人,这些是她的职责所在。”
萧煜:“大哥放心,仓库钥匙我已经交给了王妃。”
这下轮到雪家三兄弟吃惊了,一个个都转头过来看着雪倾城,一副“小样,你混得这么好”的样子。
雪倾城缩了缩脑袋,尴尬地笑了几声,她总不能告诉他们,王爷是给了她仓库钥匙不错,但是……那仓库门口日日有重兵把守,进取物件都需要登记,她这钥匙拿了和没拿没两样。最重要的是,安先生在府,她不敢造次啊!
最后,来给萧煜下马威的三胞胎吃了一顿瘪之后灰溜溜地回去了。三个哥哥倒也没白来,临走时都给雪倾城留了“宝贝”。
大哥留了一柄做工精致的仅巴掌大小却能削铁如泥的手剑;二哥留了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如何做好王妃》的手册;三哥最夸张,留下了一对长相平平的丫鬟,据说她们功夫和智商都超群,而且十分忠心,能够为雪倾城保驾护航。
雪倾城照单全收了,只是在看着那两个丫鬟的时候犯了难。雪轻书没有给她们留名字,只说让雪倾城自己取,她肚子里墨水本来就不多,绞尽脑汁也只想出来一个“平安”“吉祥”来,那两个侍女的脸瞬间黑了。
萧煜在一旁,笑着建议:“叫安宁、安瑞如何?”
不就是“平安吉祥”的意思嘛!雪倾城撇撇嘴,还不如她的平安吉祥好记呢。
但是那两个丫鬟却生怕雪倾城再开口说出更惊世骇俗的名字来,连忙下跪——
“奴婢安宁。”
“奴婢安瑞。”
“谢王爷、王妃赐名。”
整齐划一的谢恩声中,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惊恐,她们看着萧煜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这一刻,雪倾城很想告诉三哥——他给她用来防着萧煜的丫鬟,可能在进府第一天,因为一个名字就要倒戈了。
唉,真愁人。
安宁和安瑞本是姐妹,父母双亡之后由雪夫人接回来一直在家里养着,是以对雪家非常忠心。有她们在,雪倾城也省事不少。
当然,省事的后果就是——她更无聊了。
偏偏萧煜还没空陪她。
萧煜进宫面圣,换来了额头上一大块疤,和圣上批准屯兵进庙的圣旨。
萧煜这两天忙前忙后,神龙见首不见尾。人虽然忙,却是比以前开心很多,偶尔回府,一定会来雪倾城的房间,时不时会带些小玩意进来,走的时候还会揉揉雪倾城的小脑袋。虽然每次雪倾城都反抗,但是避免不了被萧煜当作小狗“宠爱”的命运。
这日,萧煜刚出门,安宁就端着银耳莲子羹进来了,看着萧煜的背影,忍不住感叹:“王妃,王爷对您可真好。”
安宁是姐姐,脾气温婉,雪倾城很喜欢她。但是她的妹妹安瑞就……
雪倾城还没说话呢,安瑞先呛声了。
“我看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假象!”安瑞愤愤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王爷和定北王的郡主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可好了,当时皇后还有意为两人赐婚来着。如今王爷和王妃才新婚不久,定北王就突然带着女儿进京了,他们打着什么算盘还不知道呢。”
雪倾城一听也紧张了,抓着安瑞的手就问:“消息准确吗?王爷应该不会在新婚的时候就娶侧妃进门吧?”
“消息是真的,我打听过了,定北王这两日就要抵达京都了。”安瑞瞥了雪倾城一眼,叹了口气,“王妃,您可长点心吧。”
安瑞的眼神里都是恨铁不成钢,她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她们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两人经历过层层选拔才从一众丫鬟中脱颖而出,可都是铆足了劲儿要来辅佐雪倾城的。
可是到了王府才发现,说雪倾城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都是抬举她了,雪倾城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拿着库房的钥匙却从未使过,六王爷有多少家底,府中资金的动向,甚至连库房在哪儿都一概不知。
这让带着好好辅助王妃的斗志进府的两个人,在头一天就感受到了“府斗”的艰难。所以,两人只能紧急调整方案,把辅助王妃执掌大权,变成了先把王妃这个阿斗扶起来。
安宁忧心忡忡,雪倾城却完全是另一种想法。
当初答应代嫁纯粹是为了报答雪太傅的恩情,反正她一个混混,在哪儿不是混,而且雪太傅答应过她,只有一年,一年之后若是找到了真正的雪倾城,就想办法把她替出来。若是找不到雪倾城,也会想办法安排她和萧煜和离。
只是她进府来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王府这日子也不好混啊,她现在甚至觉得安询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带刀子的。万一哪天把小命交待在这儿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侧妃进府,至少能有个人帮她分散注意力。
这么一想,原本觉得人生无望的雪倾城,突然又充满了干劲——
一定要找个机会拉这个郡主下水!
军帐。
萧煜和安询正在敲定一些关于实施屯兵入庙的一些小细节,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是守门将士:“王爷,连祁求见。”
萧煜和安询相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诧异。
如果说安询是萧煜的左膀的话,那连祁就是萧煜的右臂。一个在明,做谋士,负责出谋划策;一个在暗,做暗卫,负责处理一些私隐之事。
是以,如非有重大消息,连祁一般是在王府,不对外露面的。
萧煜放下手中的笔,道:“进来吧。”
一道黑色的身影掀开门帘走进来,他面无表情地在萧煜面前下跪请安之后,也不等萧煜发问,直接道:“爷,定北王进京了。”
萧煜诧异地抬头,问:“定北王?他进京干什么?”
连祁总算有了反应,抬头看了萧煜一言,眼神中带着点复杂的情绪,而后才道:“定北王是来为女儿求亲的。”
“求亲?”萧煜缓缓回过神,“也对,昌平郡主也到嫁人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娶了她,那家里可别想安宁了。”
连祁有问必答,道:“定北王欲将郡主嫁给您。”
萧煜一听,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噌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
“那老东西脑子没毛病吧,我已经娶妻了!”
“他似乎并不介意让昌平郡主做您的侧妃。”
萧煜:“我介意啊!”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出声的安询,反问了一句:“王爷,您都不介意娶雪家小姐做王妃,何故对昌平郡主如此排斥?”
“我那是……”萧煜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总不好当着自己的属下说,当年他和昌平郡主比武,被这母夜叉打得三天没能下床,导致从此他听到这母夜叉的名号就心惊胆战吧。而且这位郡主嗜血残忍,小时候就能做出剥兔子皮烤来吃这么残忍的事来,如今长大了,那还得了!
惹不起,惹不起。
萧煜内心的小九九,安询并不知道,看着王爷这个样子,安询的眼神微眯,暗忖:王爷莫不是真的对雪倾城生了情意?
想到此,安询的眼神中蹦出了一丝杀机。
萧煜没有注意到安询眼神的变化,岔开话题,问连祁:“若只是定北王进京的消息,我早晚都会知晓,亦不值得你特意进京相告。可是还有其他变故?”
连祁点点头,道:“王爷,属下查到,在定北王进府之前,凉国太子曾经夜访定北王府。此次定北王进京,凉国太子也派了人,一路尾随。”
凉国、蛮夷和祁国三国对峙,这次祁国和蛮夷大战,凉国就一直作壁上观。蛮夷曾多次求援凉国,凉国都未有反应。但是这并不代表凉国就没有狼子野心!
凉国觊觎祁国富庶已久,凉国苦寒,每次都要用矿产从祁国换取粮食,之前为了抢夺接壤处的良田,两国之间也没少起摩擦。
凉国人不像蛮夷人,他们最擅长奇门遁甲,摆弄权势,心思阴沉,所以虽然他们没有正面宣战,但是绝不可小觑。
因此,一听说定北王和凉国太子有来往,安询和萧煜都大吃一惊。
“莫不是定北王有反心?”安询捏着下巴,喃喃念叨。
此言一出,萧煜就斩钉截铁地反驳:“先生有所不知,我少时在定北王府长大,定北王算是我的半个老师,我再了解他不过。他对朝廷忠心耿耿,断不会有反心。凉国太子此举,定然别有深意。”
想到这儿,萧煜对连祁交代:“你去盯着凉国太子的人,看看他们接近定北王到底是何用意。”
连祁领旨退下了,萧煜左想右想也不放心,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见见定北王。”
安询忙拦住他:“王爷,藩王进京,理应先面见圣上,您此去不妥。您既然与定北王交好,待他面见完圣上,自会来见您,您不必急于这一时。”
如此,总算把萧煜给劝住了。
定北王即将进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因着萧煜少时寄养在定北王府中,自小和昌平郡主一起长大,所以从萧煜在战场上屡建奇功,成为众人焦点开始,关于萧煜会娶昌平郡主的传言就没消停过。
只是萧煜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自作主张去求了太后要了赐婚懿旨,扑灭了很多人心中的幻想。
眼下,昌平郡主随着定北王进京,有些人心中的那点星星之火又成燎原之势。
兴许昌平郡主对王爷一往情深,做王爷的侧妃也不介意呢。毕竟六王妃可是众所周知的傻子,实在是不足为患。
因着这份八卦心思,打听六王爷府事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皇子们也没闲着,纷纷加入了进来。
是以,萧煜刚回家,就接到了拜帖——太子和四王爷来访。
萧煜只得起身相迎,好酒好茶伺候着。
八卦群众一号太子,一落座就开门见山地问:“昌平郡主进京之事,六弟可知情?”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
“那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我可是听说了,定北王这次进京,可是有意把昌平郡主嫁给你。”
萧煜一想到那个恐怖的画面,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会的。”
“六弟自小在定北王府长大,与郡主青梅竹马,又怎知郡主不是对你早种了情根?”说话的是四王爷萧玟。
面对萧玟,萧煜苦笑一声,道:“没想到向来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四哥,竟也和大哥一样拿愚弟打趣。”
萧煜会诧异萧玟对他和昌平郡主的绯闻感兴趣,是有理由的。
萧玟和萧煜一样,非皇后嫡出皇子。
萧煜的生母是将军之女,性格刚烈,生下萧煜之后,颜色尽衰,不复得宠,心灰意冷的她一尺白绫将自己吊死在宫里。此事成了梗在皇帝心中的一个结,皇帝因此也不待见萧煜,在萧煜很小的时候就把他送出了宫,由定北王府抚养,大了些,又把他丢进了军营,任他自生自灭。
萧玟的生母出身更是低微,不过是一介洗脚宫女,因有几分姿色,被皇上看中,抬了贵人,生了萧煜之后,封了妃位,奉为柔妃,如今也不过在后宫中默默无闻地熬着日子罢了。
四王爷萧玟倒是比他的生母有名气得多,他不问朝事,好游历名川,向来如闲云野鹤,这般姿态,颇得才子学士们的追捧,因此在读书人中小有名气。
萧煜之前与萧玟也不算熟,不过他被父皇从绢城召回来,也就这个四哥和太子来看他,比起父皇和其他兄弟,萧玟和太子勉强算得上有点人情味。再加上萧玟和他一样,无心权势,是以两人多少会有些共同话题,一来二去,便也熟悉了。
萧玟笑着抿了一口茶,只道:“我这是在关心六弟,齐人之福,可不是谁都能享的。”
萧煜的苦笑更深了:“且不说我在定北王府那几年,与郡主只有兄妹之谊。如今我既已娶了倾城进门,自不会负她,另纳侧妃。”
萧煜说得理直气壮,他没注意到,他身边的萧玟眼神闪了闪,神色也黯淡下去了。
倒是太子,接过话来:“那日你带王妃进宫见父皇,我……因公事耽误,没见到你的王妃,如今听你这么说,我倒是也好奇了。想必你这王妃定人如其名,倾国倾城,否则也不至于让六弟你这般在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了吧。如此,倒不如请出来,让我们也认识认识?”
提到雪倾城,萧煜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挂上一抹笑容。
“她小孩子心性,怕冲撞了皇兄。”
“小孩子心性好啊,我正愁没人陪我玩呢!”太子一边说着,指着萧玟,“每天也就只能找四弟陪我,他这张脸,我早就看腻了。”
萧煜见太子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叫了侍卫过来,命他去请王妃。
侍卫很快就回来了,没将王妃带过来,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王妃失踪了。
而此刻,雪倾城正穿着一身男装,在大街上闲逛。
许久不曾出来放过风的她,好不容易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这一出来就收不住手了,愣是从东街逛到了西街,看得跟在她身后的安宁和安瑞十分焦灼。
“王……公子,您忘了您的正事了?”
“正事?”雪倾城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当初她拐这两个丫鬟出府,是说要去会会那个昌平郡主,“哦,我想起来了。”
安宁和安瑞一脸的期待。
雪倾城却道:“吃喝玩乐比郡主重要,听说福满楼的水晶肘子不错,走,去看看。”
安宁,安瑞:“……”
福满楼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雪倾城当年还在镇上当小混混的时候,结识了不少南来北往的食客,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不少美食,其中尤以福满楼的水晶肘子出场频率最高。
雪倾城带着安宁和安瑞进了酒楼,小二眼尖,从她们的穿着中就看出来几人身价不菲,当即安排了二楼的雅座给她们。
福满楼食客不少,上个楼居然都要排队,站在雪倾城前面的男人贼眉鼠眼,四处瞟着。雪倾城当即就警醒起来。
那男人发现并没人注意他,把手伸进了他前面的那个异域打扮的女人的腰包中。雪倾城一把抓住那小贼的手,喝道:“有小偷。”
一语惊得众人慌乱,也惹得那小贼慌不择路,竟一把推开雪倾城,翻过栏杆,试图跳下去。
不想那小贼的手被女人腰包上的流苏缠住了,他这一跳,把女人跟着拉下了楼。雪倾城见状不妙,一跃而起,抱住女人,千钧一发之际伸手解开了女人的腰带。一脚将那小贼踹开,抱着女人,稳稳地落地。
“事出从急,还望姑娘见解。”
雪倾城将女人交给随后跟上来的女人的侍女,正想去追那小贼,却见一道人影先她一步冲了出去。只见那小贼还没爬起来,就被人一脚踹中后背,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来。
雪倾城定睛一看,这追贼之人,竟是刚才她救的那个女人。
雪倾城顿时为自己的命运有些担忧了。
她刚才解了人的腰带,怕是……
雪倾城缩了缩脖子,拉着安瑞和安宁的手,缩进围观的人流中,开溜!
待那女人回过神来,去寻人的时候,哪里还有踪影。
“去找!”
“是,那人轻薄郡主,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你们敢!”想到刚才那张生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小脸,她顿时心驰神荡,脸颊绯红,“找到人后,自然是要给本郡主绑过来,当……”
“当如何?”
“当郡马!”
等雪倾城带着两个丫鬟,回到王府的时候,府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进进出出不少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雪倾城叫住了一个守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岂料,那人竟恶狠狠地道:“王府中的事你也敢乱打听,不要命了!你这小生,快让开,切莫挡道。”
雪倾城:“……”
王府中乱成一团,也没人注意到有三人偷偷溜进了王府。
雪倾城带着安宁和安瑞,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知心阁。却见知心阁外,乌压压地跪着一群人,都是伺候她的小厮丫鬟,她正纳闷儿呢,一个碟子从门内飞了出来,“啪”的一声在雪倾城面前碎成了瓷花。
屋内,传来萧煜的怒吼:“找,若是找不到人,你们都提头来见!”
这还是雪倾城第一次见萧煜发这么大的脾气,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去避避风头。一个丫鬟正好看到了雪倾城,一开始还诧异呢,想问这陌生公子是何人,再一看,认出她来,惊呼出声:“王妃?!”
这一声可不得了,众人纷纷抬头,又惊又喜地看着雪倾城。
机灵点的忙向门内的主子汇报:“王爷,王妃回来了。”
萧煜听到了动静,气冲冲地冲出门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做男装打扮的雪倾城。
雪倾城这才算明白,敢情府中大乱,竟是因为自己私溜出府。
看萧煜这似乎要吃人的样子,雪倾城不免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倾城!”萧煜一声怒吼,大步就朝雪倾城走来,雪倾城当下就转身想逃,手腕却被人扣住。吓得雪倾城连忙抱头,正想求饶。却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暴揍,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诧异中,雪倾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心跳声,萧煜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倾城,你吓死我了。”
雪倾城被萧煜紧紧地箍在怀里,心中有些狐疑。
萧煜是吃错药了吗?这么紧张她。难不成是因为之前她几个哥哥给他下了下马威,所以他才这么紧张。
萧煜屏退左右,拉着雪倾城进了房,本想好好教训她一番,但看着她那害怕极了的可怜模样,又下不去手,最后只能无奈一叹,道:“以后若想出去玩,告诉我,我带你出去便是。”
让萧煜带她出去,那肯定是这不许那也不许,还有什么好玩的。
“王爷您放心,安宁和安瑞会保护好我的。”想到什么,雪倾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王爷不用怕我那几个哥哥,他们就是吓吓您,不会真的对您怎样。”
萧煜花了点时间才明白雪倾城话中的意思,顿时怒了:“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兄长的交代才会在乎你?”
雪倾城偏着脑袋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萧煜:“……”
罢了,他是疯了才会跟一个傻子讨论这个问题。
他还是对雪倾城太过宽容了,萧煜冲门而出之前,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府,谁若帮你出府,军法处置!”
唉,这和刚刚说的不一样啊。
雪倾城还想争取争取,萧煜却已经走远了。
看着萧煜气冲冲的背影,雪倾城满心感慨。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