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中文网 www.80zw.cc,最快更新助教是我心尖宠 !
电休克治疗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关野知道边牧多么害怕…但他也清楚,除了这个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边牧别无选择,他也一样。
一大早就来了五六个医生和护士,各种仪器被推了进来,心脏检测仪,吸氧机,还有些不明用途的电子仪器……围着床边绕了大半圈。
“这是知情同意书。”医生递过来一张纸,“往常是江教授签的,但他说你可以签。”
关野停了一下,才接过来。
——头痛、记忆障碍,失忆,精神萎靡,迟钝,也可能会导致严重、罕见的并发症,如心、肺、脑功能障碍,甚至死亡……
看着满满一页纸的风险说明,他的手有些发抖。
医生看出了他的恐慌,“以边先生现在的状况,连药物都起不了太大作用,这是必须的治疗……”
“我签……”关野垂下眼帘,抖着手签了名。
各种治疗前的准备都安排好了,医生护士就位,可谁都没想到,边牧居然在准备电疗的前夕,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就挣扎起来,“我不做……不做电疗,我不做……”
入院以来,关野就没听过边牧这么清晰地说话,赶紧握住他的手,“老师!老师……别怕,我在这!”
“……关野?”边牧半醒不醒的,像是分辨出了声音。
关野的心狠狠一抽,眼睛顿时红了,“是我,是我!老师……”
边牧愣了愣,突然用力反抓住关野的手,“关野,救救我,我不做电疗……要我怎样都行!我会好好吃药,我不打人了,别让我电疗……”
关野心都快碎了,哽咽出声,“老师……”
医生面无表情地拿出装着麻醉气体的氧气面罩。
“不!别麻醉!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关野挡在医生前面,差点就给他跪下了,“就一会儿!很快……”
医生这段时间也和他熟了些,犹豫了一下。
关野急忙转过头,摸了摸边牧的额头,“老师,你别怕,我陪你,我一直陪着你,很快就好了,你坚持一下好不好…”
“不要……”边牧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不电疗……”
关野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老师对不起,你要做治疗才能好……”
“不!”边牧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滚,滚啊……”
关野整个人都僵住了。
“滚……滚……”边牧咬字突然含糊起来,像是又不太清醒了。
医生没有再犹豫,拿了氧气罩,罩在他的脸上,麻醉气体渐渐发挥作用,他渐渐安静下来……
“你还是出去吧。”医生突然抬头看着关野。
关野缓过神,揉了揉眼睛,“不,我就在这。”
医生摇头,“这种治疗不太好看,怕你受不了……”
关野失神了一下,隔了几秒才缓缓摇头,“我说了陪着他的,我不走。”
医生也就不勉强了。
仪器就位,当电极贴到边牧头上的时候,差不多陷入昏迷状态的边牧突然又开始撕心裂肺的挣扎,“不要……放开我……”
关野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泪不停地涌出来,他握住边牧的手,不断地在他耳边说,“老师,我陪着你,你再坚持一下……”
可陪伴有什么用?他既不能代替边牧承受痛苦,也不能让边牧好起来……
通电的一瞬间,边牧在病床上突然疯狂地抽搐颤抖起来,皮肉下青色的血管曝起,单薄的身体绷成了令人惊骇的弧线……直到,在心肺监护仪的嗡鸣声中失去意识……
关野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瘫软在地上压抑痛哭……
……
结束治疗时,关野也安静下来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可以了,病人要过段时间才能醒,醒了就按下呼叫铃。”
关野一直盯着沉睡的边牧,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周围的仪器也很快撤走,病房恢复了原样。
边牧身上的束缚衣已经被松开,病号服已经完全湿透了,氤氲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关野去打了一盆热水,慢慢地给他擦身体。
他擦得很慢,一点点擦拭过边牧的眉目,脖颈,还有身上被勒红的地方,当碰到浅红嫩肉的疤痕时,就立马放轻了动作,轻柔地在上面拂过,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珍贵瓷器……
平静下来的边牧与过去无异,面容冷清,仿佛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师。
关野突然笑了笑,“老师,辛苦了,你熬过了第一次治疗,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陪着你……”
“对不起……”
……
晚上,边牧醒了。
虽然是醒了,但人却很奇怪,没有发疯,也没有清醒,目光呆滞,像是一个木偶人。
但隔了一会儿,他就剧烈呕吐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心率也不稳定。
关野赶紧叫医生过来,可医生只说是正常的反应。
关野没再说什么了,在三院的医生眼里,没有性命之忧,全都是正常的……他把周围的脏污清理干净,又给边牧换了干净的病号服,这才坐下来,看着边牧发呆。
“老师,你之前叫我滚……是真心的吗?你不想要我了吗……”
他突然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捂住脸,停了十几秒,才继续说,“我知道我不值得原谅,但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这辈子我就赖着你了!”
“你把我当成……护工也好,一条看门狗也好,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但做条看门狗还是勉强能行吧,你别不要我……”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关野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抬头的时候,发现边牧已经合上了眼睛。
他沉默地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了薄毯子过来,搭在边牧身上,“睡吧。”
……
高频率的电休克治疗后,边牧情绪失控的次数明显变少了,醒着的时间也多了,但人还是一直没有清醒,对外界也毫无反应……
但能从丧失理智的癫狂自残中解脱出来,总算是有效果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医生终于把边牧的束缚衣换成了只绑住四肢的束缚带。
关野松了口气,这样至少身上能舒服点了。
这天,医生给边牧检查完,却意外地没走,反而盯着关野,目光里带着审视。
“你现在每天睡多久?”
“你还记得一个小时前做过什么吗?”
关野不懂医生是什么意思,是怕他照顾不好边牧吗?
可边牧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几点需要擦身按摩,几点要喂药打针,周几需要电疗,治疗前需要签几份同意书……他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清清楚楚!
只要有手机在,他就忘不了……
“关野?”医生又喊了一句。
“嗯……”关野不想说话,不是关于边牧的话题,他一个字都懒得多说,转身坐在病床边,看着边牧愣神……
医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他看着这年轻人从刚开始的崩溃冲动,到后来的麻木不仁,变化实在太大了。
他几乎不怎么睡觉,话也越来越少,除了关于边牧的话题,几乎都不和外人说话了,当然,对边牧单方面的絮絮叨叨不算。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
好不容易等医生走了,关野关上房门,熟练地帮边牧擦身。
边牧还是和往常一样,神色呆滞,不回应也不抗拒,任他折腾。
“老师,要开学了。”
关野给他擦完身,利落地换上干爽的病号服,又就着水在旁边刮起了自己乱糟糟的胡子,“江教授叫我明天去学校一趟。”
他偏头看了看边牧,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锋利的刀片停在脖颈上顿了顿,很快又松了劲儿,继续刮胡子,“老师,你别怕,我就去半天,很快回来的,明天没有安排电疗,刚护士来说加了……”
他盯着虚空,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摸出手机看了看才道,“对,加了两瓶营养针,你太瘦了……我会叫护士调得很慢,不会难受的,你放心……睡一觉就又可以看见我了。”
他刮完胡子,收拾东西时看见旁边的快餐盒,也觉不出自己是饿还是不饿,但好像挺久没吃饭了,吃点吧。
打开饭盒,一股难闻的味道散发出来,似乎是……馊味。
关野盯着面前明显不新鲜的快餐皱起了眉,医院饭堂的送餐也这么不靠谱吗?
不对…他隐约想起来,好像上回给边牧擦身时,饭盒就已经在这里了,所以到底放了多久……
但最后他还是没想起来,算了。
“叮叮叮…”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关野看看手机上明晃晃的“关纵”,缓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接了。
关纵打给他很多次电话,但他从来没接,也根本没精力处理这些破事,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想是时候接了。
“喂?”
“……”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被惊着了。
关野不太想说话了,“不说我挂了。”
“诶!别挂!”关纵急了,“我说,你别挂电话……”
“说。”关野伸手握住边牧的手,冰凉干燥,空调房太干了,刚刚擦拭的水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着明天出去是不是该买些润肤霜回来。
“你……边牧怎么样了?”关纵斟酌了半晌,憋出来一句。
“还行,稳定了不少。”说起边牧,关野的语气柔和了些。
关纵又是一阵沉默,其实他不太知道该说什么,上回那件事,他以为关野当众出柜已经是最糟的结果,谁知后头还有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
边牧的事公之于世,旧病复发,江教授停职,关野更是没和他商量就直接停学失踪……
出柜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从刚开始的怒不可遏,到后面的无可奈何,忧心忡忡。
关野的性子他太了解了,憋不住事,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爆,可他在学校惹了那么大的祸,却没有再到自己面前踩上几脚,这就不对劲了,根本不符合关野的个性,一定是出事了……
他不停地打电话,没人接,跟去三院找人,又被堵在外面。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他甚至厚着脸皮求过江教授,让他进三院找关野,但多年的好友根本不愿意理他,像是因为痛恨关野,进而迁怒他这个老子……
关纵问,“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关野按摩着边牧的指关节,刚想说话,就听见手机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接着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关野顿了一下,没说话。
“咳,那个……我现在在外面……”关纵难得有些结巴,十分懊恼,明明关了门怎么会……
“男的女的?”关野突然问。
关纵一顿,终于还是放弃了掩饰,“……男的。”
关野静止了片刻,平平淡淡道,“男的好,恭喜。”
“……”
关纵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个反应,直接哑了。
关野突然笑了一下,语气很平静,“以后别找我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也过你的生活吧,我们……各自安好。”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真正宣告了父子关系的终结。
不带那些仇深似海的情绪,平平静静地,断了父子关系。
他低头吻了吻边牧的手,“老师,我这么处理……可以吗?”
仇恨永远不变,恨的方式却有很多种,他突然觉得过去自己处心积虑的各种报复,显得如此愚蠢可笑……
不死不休,又能如何?
多少报复也无法挽回已逝的人,却会伤害更多活着的人。
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着要报复关纵,甚至拖垮了身边的一切,毁了他的老师……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的,就像现在……他可以选择中止,各过各的生活,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老师,我把你的话听进去了,你说过我可以恨,可以不原谅,但也可以到此为止……我听进去了。”
他把边牧的掌心紧贴着自己的脸,放在上面缓缓摩挲着,就像对方在安抚自己,“但是老师,从现在开始,我就真的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