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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芜怀孕三个月时, 还未显怀。
这天,她一早就醒了,从起床时就格外兴奋。
她早早地起了, 叫婢女给她梳洗更衣,又特别积极地找来了程时。对方给她诊完脉, 听到一切正常的结论后,她彻底笑开。
眉眼弯弯, 一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陆无昭前夜处理紧急公务到凌晨, 睡晚了, 早上被她吵醒后也没有起床,疏懒地屈起一条腿,靠坐在床头,墨色长发披在肩头,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折腾。
“昭昭你今日没事做吧?”
沈芜已经换好了一身裙子,神采奕奕地看着男人, 眼神里都写满了期待。
陆无昭抬手撑着太阳穴, 嘴角噙笑,“嗯, 没事做。”
寝殿的房门敞着, 站在门口的耳力极强的孟五听到这话,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十几个卷宗,默默无言。
没事做吗……那这些怎么办?
门口有人出来,孟五抬头看, 和程时四目相对, 他目光柔软了些许。
程时连忙挪开了视线,不自在地抿了下唇,走到他面前, 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药箱递了过去。
孟五眼前一亮,咧嘴笑了,接过药箱,他想扶程时走,可是……
左手抱着成堆的卷宗,右手勾着药箱,腾不出手。
孟五:“……”
程时没忍住笑了下,很快又拉平嘴角,她不情不愿地靠近,将男人臂弯处的药箱带子拉起,略微低哑的声音响起:“低头。”
孟五弯了脊梁,在她面前低下头。
程时又笑了下,像是怕人瞧见,又很快敛了笑,轻咳了声,将带子绕过他的头,挂在他脖子上。
“笨死了,这不就行了。”她别别扭扭道。
孟五笑了笑,空出来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揽过程时的腰,两个人一起朝外走。
程时看到他怀里那堆册子,又想起方才在屋中所闻,“这么多,不要紧吗?”
这就是陵王口中的“无事可做”啊。
“应该……不要紧吧。”孟五也拿不准,“主子会有办法的。”
程时摇摇头,“你家王爷为了夫人,当真是毫无原则。”
孟五纠正道:“是我们家王爷。”
程时侧头,看到他眼神坚定,心中涌过一丝温暖,那是她许久没有感受过的东西。
……
陆无昭的一句没事做,沈芜立马便将今日计划一锤定音。
身着白色寝衣的陆无昭被拉下了榻,姿态随意地立在榻前,无奈地看着沈芜忙来忙去。她拿过他的外袍,迫不及待地往他身上套。
陆无昭像个悬丝傀儡,叫他抬手就抬手,叫他转身就转身。
“昭昭,我都想好了,有些事必须尽快给它做了。”沈芜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整理衣领。
男人垂眸,笑着看她,“娘子想做什么?”
沈芜笑嘻嘻地说:“你看我还未显怀,穿着衣裳看不出什么,所以还能再扮演一下以前未出阁的我。”
她拿过他的腰带,微微弯腰,倾身前靠,手臂穿过腰侧绕到背后,将腰带系好。她直起身子,弯着眼睛,“昭昭莫不是忘了,画画啊!”
“画画?”陆无昭摇头失笑。
确实,他们的画只完成了一幅。
“夫君,梦里那幅你还没画过呢。”沈芜凑近,在男人耳边吹气。
在成功地看到他喉结滚动时,她坏笑着后退,背着手,歪了头,冲他笑。
陆无昭眸色幽深,他垂下手臂,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拉了回来。
他有力的手臂紧紧缠着她的腰,她的手不得已抵在男人胸膛。
陆无昭道:“娘子若不提醒,本王险些忘了。”
当初竟然偷看他洗澡,当真是好大的胆。
他吃起莫名的醋来,紧皱着眉,语气酸溜溜,“若是你那时困在旁人身边,是否也会这般?”
偷看旁的男子洗澡,守在别人的睡榻旁边,日复一日徘徊在别人身边。
陆无昭想想就烦躁不已。
沈芜眨眨眼,“不好说哦夫君。”
话音落,腰间的力道加重。耳垂突然一疼,陆无昭气恼地咬了沈芜一口。
他抱住她,高大的身躯微弯了脊梁,头靠在她肩上,一言不发。
沈芜咯咯乐了起来,她回抱住他,明知故问:“昭昭,你怎么啦?”
陆无昭没理她,只是手臂收得愈发得紧。
“好吧好吧,我开玩笑的,”她不舍得叫他难受,于是见好就收,“旁人又不是你,怎可一概而论?”
陆无昭沉默了一会,直起身子,将她放开,他握着她的肩膀,沉声道:“可是阿芜,你从前不爱我。”
他神情晦暗,语气低落,沈芜一怔。
“从前的我们与陌生人相差不多,只是见过几面,多了些名分上的关系罢了,我在你眼中,并无不同。”
沈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捧起他的脸。
轻声道:“我那时的确不爱你,但我也不爱别人。”
“后来……”她顿了一下,没有提他们都忌讳的那个字,“后来的一年中,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的恩人。”
她说:“我不会与旁人产生这样的牵扯,因为没有人像你一样,这般爱我。”
不会再有人像陆无昭一样,有那般大的执念,强到让她的魂魄无法离开,强到将她困在小小皇城中,无法踏入轮回。
沈芜曾经花了一年时间也没搞懂何为情爱,她只知道陆无昭大约是喜欢她的,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应该是喜欢她的,但那只是推测,毕竟如他所言,他们不熟,她懵懵懂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自作多情。
沈芜曾一度想不明白,他喜欢她哪里,他何时喜欢自己的,究竟喜欢到了哪种程度。
后来终于懂了,不是喜欢,是深沉的、压抑的、自卑的爱情。
“我的重生,大概就是为了搞懂这一切,你闭上眼的那一刻,我是真的非常伤心。”
陆无昭定定凝望着她,久久失神。
“昭昭,我们不要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很幸福啊。”沈芜把自己埋进男人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撒娇。
陆无昭将掌心贴在女子的后背,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抱了会,才道:“我们何时开始?”
“嗯?开始什么?”沈芜迷茫道。
“画。”
“哦对对,画画!”沈芜又从他怀里钻了出去,跑了出去,“先用膳!我去叫她们准备!”
陆无昭额角一跳,忙追上去,“慢些,别跑!”
……
用过早膳,小夫妻去到了书房。
房门紧闭,驱散了所有侍候的婢女和护卫,都赶到了院外守着。
倒也不是会出现什么不能听的动静,虽说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胡闹的次数不在少数,但是沈芜怀着孩子,陆无昭不敢碰她。
沈芜仗着这点,肆无忌惮地对他百般撩拨。每晚陆无昭皆无动于衷,定力极强,再难受也会等她睡去,他再自己偷偷解决,绝不多碰她一下。沈芜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冷静自持得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君王。
可今日嘛……嘿嘿。
沈芜看着书案后面专心作画的男人,她背过身子,偷偷笑了下。
今日,她就要让他破功!她悄悄问过大夫了,三个月以后可以了。
哦,不对,陵王殿下看不到她,哎呀,那不更难受了,连抱都做不到,不得活活憋死?
为了不让他活活憋死,她一定得成功!
沈芜缩在角落,压着声音偷乐,陆无昭抬眸,看到女子不住颤抖的双肩,头愈发地疼。
轻叹了声,落笔。
进这个门前,沈芜要求,从现在开始,他就“看不到”她、“听不到”她了,而她也“碰不到”他。
这么幼稚的游戏也就只有陆无昭会陪她玩。
沈芜缩在柱子旁悄悄偷看,陆无昭用余光扫过去,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原来她从前就是这样守在他旁边,探头探脑,怪可爱的。
他表情十分柔和,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春风里,就差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沈芜皱眉。
这人怎么回事!前世的陵王殿下脸上哪有这么多笑容!前世他要是天天的顶着这张俊脸笑得这么好看,她哪里需要等到这一世,只怕早就喜欢上他了,毕竟他长得太合她的胃口。
她扒着柱子,探出个头,不满地盯着陆无昭看。
她要怎么提醒他偏离角色性情了,怎么提……不对啊,她能说话。
沈芜抬手拍了拍脑门,嘟囔了一句:“真是怀孕使人变傻。”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陆无昭的眼中,他唇角的笑意更浓。
沈芜见他还美滋滋的,从柱子后头走了出去,背着手到书案前晃悠了两圈,陆无昭愣是没抬头,笔下线条流畅,人物落在纸上,栩栩如生,仿佛专注于画作,半刻不曾分神。
“殿下,别笑啦!”她用气声小声提醒道。
陆无昭的手腕一抖,低笑出了声。
沈芜瞪大了眼睛,险些叫了出来,她凑过去,盯着画作看了看,见没有画毁,才松了口气,她怒道:“陆无昭!你专心点!”
男人上扬的唇角稍有收敛,但周身的气质依旧平和而愉悦。
沈芜郁闷地挠头,“算了,爱笑就笑吧,真是不专业。”
她在书房里肆意晃荡,将从前做过的事完全还原。
她一边溜达一边叨叨:“可惜啊,屋子不是一间,殿下,你从前是在思政殿的,要不就是在你的寝殿,比这大好多,我飘都要飘上一会呢。”
“不过在王府里也不错,环境好,有点人气儿,不像宫里,太冷清。”
她转来转去,看哪都新鲜,完全不像是在这里住了快两年的样子。
“哎,瞧我多入戏,就算对这里的陈设烂熟于心,也要表现出新奇来。”
陆无昭险些又笑出声,他连忙虚握拳放在唇边,假装咳了声,把笑声吞了下去。
他一边回忆梦中那幅画的样子,一边在纸上画着,还要分神去留意她那边的动静。
笔下的女子渐渐完整,他画着画着,逐渐入神。
画上的沈芜与动情时的她没什么两样,红唇娇艳,春色/诱人,松松垮垮的衣衫从肩上滑落至臂弯,带着欲语还休的诱惑。
他当时是抱着什么心态画下来的,陆无昭能懂,这么隐秘的心思藏在他的心底,难以启齿的仰慕与眷恋大概比陈年的酒还要浓烈。
握着毛笔的手慢慢捏紧,沉默地看了半晌。
他入神到连沈芜走近都未曾察觉。
沈芜站在他旁边,歪着头看着他,点了下头,评价道:“不错,十分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陆无昭瞬间从思绪中抽身,继续给即将完成的画作做收尾。
“哎,殿下,你听不到吧?”
“看得到我嘛?”
“真有意思……”
她来来回回,喋喋不休,男人的眉目始终舒展,嘴角挂着笑意,没有看她一眼,没有说过一个字,却仿佛与她交流了似的,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爱意。
沈芜摇摇头,“不对,你这样不对,你不要再笑了。”
“不要笑了不要笑了不要笑了!”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他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视线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颇有深意的在她的肩膀和胸前徘徊。
他看两眼,又将目光落在画上。
如此一来一回,实在很难不叫人多想。
沈芜抱住肩膀,震惊地瞪他:“注意点你此刻的身份!”
陆无昭却是没有在意她的抗拒,在画上添上了最后一笔,而后将笔放回去,盯着画中美人看着,目光逐渐幽深。
沈芜不知他在看什么,只是从侧眸旁观,察觉到了点熟悉的情绪。
他……他……
沈芜的脸唰地红了。“你怎么回事,对着画也……”
陆无昭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无一丝光亮。
他在轮椅上坐了下来。
沉默了会,手伸向腰带。
修长的手指将带子挑起,衣衫敞开,欲将自己的爱意尽数释放。
沈芜的脸红了个透,红晕蔓延至颈部,她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地后退,“你冷静些……冷静些……从前你从不会这样的!”
前世的陆无昭若是当着她鬼魂的面做这些事,她怕是早就躲得远远的,哪里还会主动靠近!
男人像是没听到一般,他也的确是“听不到”的。
手臂带动手腕,渐渐开始动作,他阖上眼睛,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沈芜眼睁睁看着,羞窘已经难以形容,他们成亲快两载,可从未有过这样,从未在白日里,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疏解。
水润的眸染上一层雾蒙蒙的湿气,她听着他开始加快了呼吸,偶有气声难耐地从喉中溢出,她的体内也升腾出一种难言的渴望。
他们已有许久不曾亲近,他这样实在折磨人。
沈芜终于受不了,她转身便朝门口走。
可惜,他们进来时,特意命人从外面锁上了。不到时辰,不会有人来开门。
原本是怕他遭受不住自己的撩拨,怕他临阵脱逃才设下的障碍,不曾想,拦住的却是她自己。
作茧自缚,说的就是沈芜自己。
她无望地低泣了声,轻咬住下唇,额头抵在门上。她静静听着耳边惹人遐思的声音,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几乎是一听到她眼前就浮现出陆无昭动情的模样。
“阿芜……”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沙哑的一声呢喃。
“沈芜……”
“呜……”
沈芜呜咽了声,愈发后悔。
有痒意在乱窜,心上仿佛有万千虫子在爬在咬。
她又撑了会,终于坚持不住。攥紧了拳,红着眼睛,转身朝男人走去。
想抱他,想亲吻,想不顾一切去碰触。
等她走近,软着身子想要靠上去时,男人蓦地睁开了眼,一声低哼,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沈芜:“……”
陆无昭转过头,对上了一双通红的兔子眼。
四目相对,然后——
沈芜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阿芜:骚还是你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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