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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昀问话的语气并不沉冷, 可沈沅柔弱的芙蓉面上,还是显『露』了几分忸怩。
美人儿两只柔若无骨的纤手, 仍紧紧地攥着织锦衾被。
正此时,轩窗外划过的几道裂缺也倏然照亮了拔步床内,这一小隅的地界。
随即便是数道“轰隆隆”的惊雷,徒惹人心颤。
沈沅正被雷声骇得面『色』泛白时,陆之昀已然用臂一捞,将虚弱半坐的她小心地拥进了怀里。
男人的怀抱宽阔且温暖, 沈沅被他抱住后,心也即刻安沉下来,纵是雷声再大, 只这时的她陆之昀陪着, 就丝毫都不会再担忧和惧怕。
陆之昀缄默地吻了吻沈沅的额侧, 亦用大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柔顺如绸的乌发。
他的动作极为小心,就像是在待一件娇贵易碎的瓷器似的。
沈沅被陆之昀这样待着, 竟还从他的身上会了,与他本人丝毫都不沾边的, 温柔二字。
思及此,沈沅亦缓缓地掀开了眼帘, 看了陆之昀。
雷声渐止,秋雨仍淅淅沥沥地落着。
察觉出了沈沅的注视后, 陆之昀便将她轻轻地推开了些距离,两只宽厚的大手自是还按在她纤瘦的两个肩头上。
隔着霖霖的雨声, 陆之昀低声沈沅叮嘱道:“以后我如果比你早睡,你又害怕会下雨,就把我唤起来,不用像适才样……”
沈沅迟疑了一下, 终是点了点头。
若是在从前,她可能还会着会打扰陆之昀的睡眠而愧疚,可在她却是个孕『妇』。
陆之昀是她肚里孩子的父亲,自然也为它的安危来考虑,这几个月的他也应当辛苦些,同她共同担着保护孩子的责任。
这般想着,沈沅柔声道:“孩子没出世前,是辛苦官人一些了。”
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既表达了陆之昀的谢,话里话外的,还竟是她和陆之昀孩儿的关切。
可令沈沅费解的是,这话说完后,陆之昀英隽的眉宇却是蹙了几分。
孩子……
原来在沈沅的眼里,他是为了孩子,才这么待她的。
见陆之昀这样,沈沅又不解地问了句:“官人,是妾身又惹您不高兴了吗?”
话音刚落,陆之昀便小心地将沈沅放倒在了拔步床上,他亦很快地躺在了她的身侧,同她面着面,也将她再度拥进了怀里。
见沈沅仍探寻似地看着他的面『色』,陆之昀淡声道:“没惹我不高兴。”
沈沅浓长的羽睫翕动了数下,在雷声复又响彻时,男人的大手扣住了她的脑袋,面庞亦凑近了她几分,做出了想亲吻她的态势。
见他倏然靠近,沈沅立即便将手轻轻地覆在了小腹上,做出了一副保护胎孩的模样。
——“你别怕,我分寸,碰不你的肚子。”
陆之昀说着,温热微粝的掌心已经移了沈沅的后颈,他缓而慢地摩挲着她颈上的寸柔腻,嗓音是成熟男子独的低醇。
听着轰隆隆的雷声,沈沅这心里头儿还是没安沉下来,陆之昀却已经稍显强势地倾身吻住了她。
觉出了他薄唇上的微凉触后,沈沅也赧然无助地阖上了眼睫,他的大手擒着她的后颈,另一臂也桎梏着她的腰。
沈沅还怀着身子,一点都不敢轻举妄动。
嫁给他也一个月的时日了,沈沅也大抵『摸』清了陆之昀吻她时的喜好。
陆之昀喜欢先咂允一番她的下唇,他会轻轻地咬,也会细密地含弄。
待她发出软软的唔音后,便会撬开她的牙关,席卷起她寸软小的温甜。
不时发出的,啧啧的暧昧声响,也令沈沅的面颊愈发变烫。
夜深人静的时当,沈沅的官也比白日更敏锐了许多,亦被他度给她的气息弄得些『迷』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在未与陆之昀成婚前,沈沅每每见他,都完全想象不,他会以何种方式去待自己的女人。
在她的眼中,陆之昀一直是个冷峻深沉,高高在上的严肃权臣。
从前陆之昀一直未娶,沈沅也曾猜测过他的私生活。
她觉得,陆之昀是个公务缠身的人,女人的欲/望应该也会一些,或许公府里还是几个通房的。
但他在事时,八成也不会带着什么情,疏解了后便会冷脸重新穿上官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肯定是不会懂得与女人温存小意的。
可成了他的妻子后,沈沅也是真的没想,原来在私底下、在她二人共宿着的拔步床上,陆之昀竟也会如寻常的丈夫待妻子般,会同她经常地做这种缱绻,又亲密无间的事。
这让沈沅觉得,陆之昀原也不是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存了这种念头后,沈沅的心里,也渐渐地涌起了她难以描述的异样受。
“真娇气。”
陆之昀松开她后,嗓音已经透了些许的哑。
沈沅又被他指责了娇气,不甚情愿地垂了垂眼睫。
美人儿的肌肤是香软且温腻的,只是被他吻了吻,眼角便能溢出潋潋的泪水。
这副纤柔无依的模样,实在是过于娇弱怜人了。
陆之昀如是想,亦再度将妻子拥进了怀里。
看着沈沅柔弱地沉阖下双眸,他的眼底,也浮了层极浅极淡的温和笑意。
***
金风荐爽,玉『露』生凉。
时已至中秋佳节。
沈沅入府以来,还是第一次主持宴事,中秋宴是家宴,置办的声势并不浩大。
除却府里的这些陆家子孙,府外来的人也便是陆之昭的次子陆诚,和他的妻儿姨娘们,再便是隔壁伯府的陆谌和卢氏。
沈沅办宴的主张是,既不能铺张,还得显些新意。
大人们便在临水而筑的远香堂内赏月吃席,些年岁不大的哥儿姐儿的,还些姨娘便被安排在了离远香堂处不远的南轩。这南轩四周都带着廊房,孩子们若嬉闹起来,也完全能施展开来。
入秋的夜晚,天气虽然泛寒,但京师的蚊虫还在奄奄一息地做着后的挣扎。
故而沈沅便在远香堂内的四角放置了鎏金鸭形的熏炉,里面燃着的也竟是些驱蚊的香料,味道只会让人觉得清爽宜人,却丝毫都不刺鼻。
昨日她命人采买的几篓膏蟹也已命人蒸上了,沈沅在中秋宴的前几日,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能让她的人办事,就绝不会让旁人『插』手。
妨的就是寇氏会从中作梗,弄得这场阖家团圆的宴事不甚愉快。
远香堂的檐角上,悬立着数盏八角宫灯,敞亮的堂内也是一派橘黄暖芒。
不时众人的谈笑声传来,一派的其乐融融。
寇氏则和卢氏站在廊檐下,小声地议论起沈沅来。
沈沅今夜穿了袭绀蓝『色』的马面裙,繁复的云肩上还绣着玉芙蓉和莲花云锦。
她穿蓝『色』,总是示人一种玉骨冰肌般的出尘绝『色』,在中秋的月『色』下,仿若是嫦娥仙子莅了凡尘。
可沈沅的气质,却又丝毫都不失种独属于世家正妻的古典和温娴之美。
卢氏将目光从沈沅的身上收后,便语气幽幽地同寇氏道:“唉,这一般来说,能进内阁的官员,三十多岁就算年轻的了。等能熬成阁老或是首辅,也得四五十岁了。等以往的首辅夫人能如沈氏这般风光的时候,也都是个年过四十的『妇』人了。沈氏还真是福气,公爷官途顺遂,三十三岁就成了当朝的首辅。而她的年岁也还尚轻,今年还没满双十罢?”
寇氏捻着手中的帕子,却只悻悻地了卢氏一句:“她还真的挺福气的。”
卢氏自然是听出了寇氏话浸着的酸劲儿,她没再多言,暗觉如果当时寇氏能为陆之晖生下一子,她在的处境,也不会这般难堪。
个女儿,都比在没任何子嗣强,起码孩子的存在,是能给后宅『妇』人期冀和盼头的。
远香堂内。
陆谌身着一袭月白直缀,坐在席面的一角,他静默地看着沈沅关切地询问着陆诚的孕妻,颇种物是人非的难言之苦。
前世公府置宴时,沈沅还曾坐在他的身侧,温柔地照料着他和卢氏。
时的沈沅,还是他的妻子。
可在……
——“谌哥儿,我说你眼睛,怎么一直落在你五婶的身上?”
寇氏人还没,阴阳怪气的话却先飘进了堂内。
陆谌被打断了思绪,沈沅也止住了与陆诚孕妻的交谈。
卢氏听罢她这一番话,也着寇氏的后脑勺剜了下眼睛。
得亏陆谌他五叔在还未归府,不然她的儿子可就遭罪了。
但是寇氏已然将话放出去了,在场的所陆家子孙也都道,沈沅曾经是同陆谌过婚约的,便都将视线落在了陆谌和沈沅两个人的身上。
沈沅自是注意了陆谌怪异的目光,她颦了颦眉目,觉寇氏一直未能寻机搅『乱』她置的这场宴事,便拿她同陆谌从前的关系来做文章。
不过她很快又将精致描画的含烟眉舒展开来,随后便当着众人的面,陆谌温柔一笑。
她笑起来时,颊边还泛起了一个浅浅的梨靥。
陆谌不由得些看怔,却听沈沅关切地问道:“谌哥儿,你是不是嫌婶母照顾不周了?”
这话一落,陆谌右手的五根指头便紧紧地攥在了一处。
婶母这个自称,也让他的眉间闪过了一丝阴郁。
陆谌故作镇静地道:“…五婶…没让我不周。”
这话说的,近乎咬牙切齿。
堂内的其他人,也都收了视线。
二人从前即使着婚约,也不妨碍什么,在的沈沅,却然是陆谌的婶母。
寇氏见沈沅这么快就打破了僵局,面『色』些不大好看。
——“祖母,我来了!”
正此时,却见头戴大帽盔,身着紫花布火钉圆领甲的陆之旸也终于归了公府。(1)
陆之旸的身量颀长高大,相貌英戾俊朗,惹得在场的女眷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指挥使大人。
蓉姐儿在陆老太太身旁意兴阑珊地拨着膏蟹,陆老太太则叹了口气,着一众子孙埋怨道:“陛下也许久没见太后娘娘了,今日既是中秋佳节,你们公爷便带着陛下去了趟皇家庵堂,在都没来。刚才还派人递了消息,说让我们提前开宴,还真是……”
太后陆莞原也是在陆老太太身旁养大的姑娘,可自打她带发修后,陆老太太就再难寻机会见自己孙女了。
陆老太太一说这话,蓉姐儿便在身侧软声安慰了她几句。
整个陆家能今天,也全靠陆之昀在朝中的地位,他万事需以朝务为先,就连中秋佳节,都顾不上先赶来陪长辈。
陆老太太也是个懂道理的,也没再过多地伤怀,便沈沅道:“老五家的,你从苏州请的几个伶人,在安排上罢。”
沈沅恭顺地颔了颔首,即刻便让碧梧去将两个伶人请过来,可碧梧归来时,却是满脸急『色』。
碧梧附耳同她嘀咕了几句话后,沈沅的面『色』也蓦地一僵。
随即,她便用双泛冷的美眸淡淡地瞥了寇氏一眼。
寇氏的面上果然显『露』了几分得『色』,沈沅的心里也渐渐了猜测。
她大意了,还是让寇氏钻了空子。
老太太今年中秋也没让沈沅置办戏台,只是想听些江南的评弹小曲,沈沅这才在十日前就去苏州专门请了伶人。
伶人既是不能如约而至,难免会扫了陆老太太的兴。
陆老太太见沈沅面『色』微变,便问道:“怎么了?”
沈沅赧然地将实情同陆老太太说出后,却见老人家的面上,果真显『露』了几分失落。
寇氏借此时机,自是故意奚落沈沅一番:“弟妹,你怎么能这么不谨慎,老太太盼着这江南小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见沈沅面『露』难『色』,坐在老太太身旁的陆之旸边把玩着掌心里的几颗桂圆,边痞里痞气地扬声沈沅道:“五嫂自幼生在扬州,吴侬软语,江淮小调…按说,五嫂也应该会唱曲啊。”
陆老太太睨了这个顽劣的孙子一眼,斥道:“不得在你五嫂的面前无礼。”
陆之旸噤住了声,面上的笑意却是未褪。
寇氏见状,也帮起了腔。
可她帮腔,自然不是想看热闹,而是想去寻沈沅的麻烦:“是啊弟妹,你今日办事马虎,扰了老太太的兴致,甭管会唱不会唱,都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将功补过给大家唱一曲罢。”
蓉姐儿这时也起了兴致,小脸儿突地抬了起来,也着沈沅央求道:“五嫂,您就唱一曲罢~”
陆之旸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勾了勾唇角,又添了句:“是啊五嫂,唱一曲罢,也让咱们的老太太高兴高兴。”
话音刚落,陆之旸却见沈沅身后的绿衣丫鬟竟是瞪了他一眼。
他眸中的笑意渐渐收敛,待淡淡地瞥了眼丫鬟后,便又将视线收了来。
沈沅的面『色』虽然微赧,但语气还算镇静,她同陆老太太解释道:“祖母,孙媳还算拿的出手的首小曲,些不太应中秋节的景……”
陆老太太被几个小辈这么一起哄,也起了兴致,便温声道:“无妨,这几个小的这么殷切,你就随意地唱一曲罢。”
沈沅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蓉姐儿以前是习过琵琶的,却着贪玩没坚持下来,在沈沅同意了唱曲后,便即刻命了丫鬟将她琵琶给沈沅抱了过来。
夜『色』渐浓,皓月高悬。
在沈沅拨弄着琵琶的旋轴,给它定音时,陆之旸走了碧梧的身后,趁着她专注地盯着自己主子时,冷声问道:“你这小丫鬟,适才瞪爷做甚?”
碧梧虽然背着陆之旸,却也通过他的嗓音辨出了他的身份,她是个不畏强权的,再说她每日都能见陆之昀,也就没再觉得情暴戾的陆之旸多么可怕,便道:“七爷,您适才这么说,不是难为我们主子吗?”
陆之旸没想这小丫鬟非但不怕他,还埋怨了他一通。
他的眼眸微微阔起,却没在沈沅的面前犯浑,反是噙着笑意,又坐了自己的席面处。
沈沅调完了音,也抱着琵琶坐定后,便着陆老太太柔声道:“为了能让祖母高兴,我今夜就献丑了。”
陆谌原本还意兴阑珊,待沈沅奏起琵琶,泠泠的清音也响彻后,他便将视线落在了沈沅的身上。
他沈沅的了解还是甚。
同她做了一世的夫妻,竟然都不道,她会弹琵琶。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美人儿唱的曲目是李清照的首《声声慢》,音腔固然绵柔甜软,却也不算特别的婉转动听,偶尔神态间也会显『露』几分赧然,但却能让人看出来,她在很尽力地为陆老太太表演,以搏她老人家一笑。
这样看来,陆家的五夫人在月『色』下唱曲,还真比伶人唱趣多了。
“好!”
一曲终必,陆之旸立即便大剌剌地拊掌数下,为沈沅叫起好来。
陆老太太的面上也显『露』了几分笑意,倒不是沈沅唱得多好听,而是这个外表看着柔弱的美人,竟然不会怯场,说让她唱曲,也不忸怩,很是大方得。
寇氏的面『色』却愈发地阴沉下来。
这个沈氏连曲子都会唱,眼波流转间也竟是些瘦马的做派,既是生在扬州,该不会是真的同瘦马交好过吧?
***
等众人复又吃起席面后,沈沅和碧梧单独择了个无人的地界,躲在了假山后。
沈沅捂住了心口,芙蓉面上显『露』了几分痛苦,亦颦着眉目呕了几下。
她一直在吃陈院使为她特意开的『药』,这『药』能使她在白日时不会害喜的症状,但是每每入夜后,白日些强自被抑住的症状就会再度找上来。
而入夜后些害喜的症状,也会比寻常孕『妇』会的反应严重许多。
碧梧为她拍着纤瘦的背部时,沈沅还在想,等陆之昀今夜归府后,她一定同他说,她真的瞒不住了。
陆谌见沈沅离了席,便也悄悄地跟在了主仆二人的身后,见沈沅的身似是不舒服的样子,他不禁关切地问道:“沅…五…你没事罢?”
听了熟悉的清润嗓音,沈沅立即便警觉了起来,她站起了身后,纵是见四下并无他人,却还是刻意地同陆谌保持着距离,淡声问道:“谌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陆谌没复沈沅,只眸『色』微郁地复又问道:“你的身子很不舒服吗?”
沈沅只觉得今夜的陆谌格外的怪异,她刚携着碧梧离开这处,不想再同陆谌过多的纠缠,却见陆谌的面『色』竟是微微一变。
随即便觉,自己的腰肢也被一个结实修长的臂膀蓦地环住了。
绯『色』官服宽大的袖摆,拂过了她的手背,使上面的肌肤泛着痒意。
男人身上熟悉又冷冽的气息也倾洒而至。
种不怒自威的压迫席卷而至时,沈沅纵是不用看清他的长相,都道来人底是谁了。
陆之昀小心地圈护着沈沅,看陆谌的双深邃凤目却稍显冷厉,他见陆谌面『色』微僵,嗓音虽然平静,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陆谌,你五婶身子不舒服,是为她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