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中文网 www.80zw.cc,最快更新人与潮 !
陈学长一手拖着食尸鬼的尸体,一手拿着它的头颅和心脏,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路边的人们大为惊奇,似乎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奇怪生物。
他们结群尾随着陈学长和木易一路来到了学院的门前,在路上议论纷纷。
即便是陈学长和木易已经跨过了那座厚实的铁门,人们仍然在门外驻足。
有些人仰起脖子,好奇地观望,有些人甚至想翻过围墙,偷偷摸摸地溜进学院里看个究竟。
也就是因为这事儿,负责看守学校的保安没少忙活,整个上午都在频繁地巡查,赶走那些试图翻墙的人。
为此,负责维持学校秩序的教导主任朱女士在陈学长和木易上缴了食尸鬼的尸体后,专程喊他们来自己的办公室喝杯茶。
朱女士严肃地说,他们这么张扬的做法容易给学校造成麻烦。
而且,也容易给社会平添谣言。
你信不信,过多几天,关于亡灵法师要卷土重来的谣言肯定又有人传开,到时候又不知道得惹多少麻烦!
陈富贵同学,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注意形象,你走出学校大门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代表着我们整座学校知道么?
能不能稍微听进去一点,能不能有点儿社会责任感,陈富贵同学?
她抽着烟,翘着二郎腿,一边训斥这位不成器的学生,一边猛拍桌子。
茶几上的杯子震得微微地挪开了些许的位置,涟涟的水波荡漾而开,弹皱了水波中女人的那张凶巴巴的脸。
最后,陈学长和木易都被罚写了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内容要求交代清楚自己哪里错了,为什么会犯错,犯了错会对学校和个人造成什么影响,以后应该怎么改正,要是以后再犯,又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这些那些都要一条条罗列好,字里行间的内容要让朱女士看到饱含在其中的诚意和悔过之心才行。
否则就重写,一直写到朱女士满意为止,才能离开她的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木易提交了自己的检讨书,并且在朱女士面前低下头忏悔,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在获得朱女士的批准后,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彼此,陈学长的稿纸上才写了两行,眉头不展,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一筹莫展之际,他忧愁地抬起头,跟朱女士说,主任,要不我们打一场吧,您要是看不惯我,您就把我狠狠收拾一顿,我皮糙肉厚,耐打,您随意下手。
朱女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当木易结束了一天的理论课程时,他看到了陈学长一拐一拐地从医务室里走出来,好像又经历了一场比昨晚还要恶劣的大战。
但是他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远远看到了背着书包准备去贫民窟帮忙的木易,还远远地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那一声平淡的招呼,就像此刻的黄昏一样的平常,那个家伙仿佛已经平静地对他宣布了他们是朋友这样一个事实。
木易背着书包停在原地等他,然后,和他一起走出了校门。
在路上,他邀请木易去听一场音乐会,就在今天晚上,算作是感谢木易帮他提交了那份关于食尸鬼的报告。
陈学长说他最讨厌写作文了,尤其是检讨书,其次就是报告。
木易说,这些东西其实并不难,比魔法简单多了,陈学长要是沉下心来,应该很容易就能应付得来。
“才不要呢,套词的事情麻烦死了,”陈学长把双手放在脖子后面,懒散地说,“不过,说白了,魔法其实就是语言。”
“读不出来,写不出来的语言。”
“你知道么?”他扭过头看旁边的少年。
“什么语言?”木易愣了一下。
“就是只有你能听明白,其他人都不会懂的语言啊,”陈学长漫不经心地说,“音乐就是最好例子。”
“你不知道它所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但却能在其中听到作曲家和演奏者们的一些零星的感触,透过那些感触的积累,你或许就能找到只属于你自己的语言了。”
“所以,”木易讷讷都问,“学长你喜欢去音乐会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想积累灵感,找到自己的语言么?”
“不是,积累和创造的阶段,我已经过去了,每一位五阶段的魔法师基本都会掌控自己的语言,”陈学长轻声说,“而且,我最初听音乐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学习什么魔法,就是...单纯地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短暂地忘掉一些不想记住的东西而已。”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的声音在温暖的阳光中落定,仿佛在一瞬间追随着时间变得苍老而且沙哑。
“人最大的烦恼不是别的,就是他妈的记性太好。”
“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你说这有多开心。”
“每闭上一次眼睛,都会杀死一次自己。”木易沉重地说。
“对,杀死别人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但杀死自己却很难,”陈学长愣愣地望着街上嘻哈说笑的人们,“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无望,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从前也好,未来也罢,都放任它腐烂吧,不愿意再作过多的思考。”
“可你是天才,”木易说,“有很多人都想成为像你这样的天才,包括我在内,我们都羡慕你,都想成为想你这样的天才。”
他们来到了路口,指挥车辆和行人通行的信号灯频频闪烁。
有一位身穿反光制服的警官挥舞着两条胳膊,在信号灯底下猛吹口哨。
行人和车辆沿着不同的方向穿行,陈学长忽然间低着头,呵呵地笑。
“是吗,天才。”他抬起眼,望着天色今晚的天空,自嘲地说。
木易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像是察觉自己说错话那样,他自觉地低着头,有些不安地站在陈学长的旁边。
有一盏信号灯改变了颜色,警员随之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车辆的引擎轰鸣着启动,载着一个个衣着端庄的男人女人驶过了路口。
时间在尘土攘攘的黄昏里扬长而去,过没多久,信号灯又切换了一轮。
陈学长和木易沉默地往前走,抬步迈向这座城市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