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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当夜宿在桃源县城的一处大宅,这里被地方官员事先收拾布置过,比靳辅那别院奢华了不知多少倍。
皇上对此并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表示今儿累了,要早些休息。
一众官员识趣地跪安了。
“快把给皇上预备的上等席面送去,皇上累了一天,肯定饿着了。”
史贻直一出内院,忙嘱咐下人送膳去。
桑额道:“史大人,你该不会只备了膳吧?”
桑额是典型的满人,五大三粗的。
他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既然想讨好皇上,该送的绝对不止是饭菜而已。
史贻直会意地点点头,“放心放心,备下了,绝对是最好的……”
桑额有些不放心,“好?好得过那勤嫔娘娘不成?”
他位居漕运总督,在官场如鱼得水了这么些年,也从来没见过比皇上的勤嫔更美丽的女子。
史贻直的脸有些挂不住,“那是娘娘,哪里好得过?但也差不离许多。”
他亲自挑选的两个未开苞的清倌人,色艺双绝,又擅长青楼女子的妖媚房中术。
不怕皇上见了不喜欢。
“皇上出巡只带了一个勤嫔娘娘,再好吃的菜,天天吃也是要腻的。”
这话说的不差,桑额点头,嘿嘿地笑道:“我看也是。”
两人这里挤眉弄眼得,悄悄退出了大宅。
皇上倒不急着用膳,他只觉身子疲惫得很,跑在泥水里的脚酸得跟灌了铅似得。
当下便吩咐要先沐浴。
屋里的一扇琉璃屏风后,抬进来一个雕花缕金的浴桶。
几个本宅的侍女进来倒热水,又布置好藻豆、香胰子和帕子等物。
李德全把众人都驱散到门外,亲自在里头伺候皇上沐浴。
皇上一泡进浴桶中,便觉浑身舒爽,酸疼的小腿也慢慢缓解了。
李德全忽然道:“皇上,奴才糊涂了,忘了把宫里带来的香胰子摆上。”
皇上原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只是想到双脚在泥水里泡了一日,身上泥水的味道有些腥臭。
明儿回到宿迁县,叫陈文心闻了怎么好。
外头的香胰子自然不如宫里的,皇上放松地把头靠在浴桶边上,轻声答道:“去罢。”
李德全应声而去,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皇上闭着眼,享受着热水的舒缓。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泡个热水澡是这样舒爽。
“加水。”
李德全还不回来,皇上嫌水不够烫了,便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是。”
一个婢女的声音在窗下应了一声。
屋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婢女抬着热水进来,轻柔缓慢地倒进皇上的浴桶。
皇上睁眼一瞧,这婢女生得有几分娇艳柔媚之色。她的目光欲拒还迎,看了皇上好几回。
李德全这东西,又背着他弄鬼呢!
皇上不由觉得好笑,他累得很,没工夫再理这些人。
婢女柔声道:“皇上,奴婢替您揉揉脚可好?”
他走了一日了,正是酸疼得紧,便把一条腿抬到浴桶边沿上。
那婢女手上有两下工夫,按在他足底甚有力气。
待他觉着按得不酸了,又放下抬起另一条腿。
那婢女照样按着,一边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只见他闭目小憩,靠在浴桶边上歇息。
她想着,那按着皇上足底的手便不时往他腿上轻轻一撩,自顾自道:“皇上,奴婢替您按按腿吧。”
皇上没有出声,那就是默认了吧?
那婢女一手托住他的小腿,另一手往腿上几处穴位按着。
那些穴位按起来果真腿脚活络了许多,似乎能感觉到血液从足底不断地往上涌,经脉舒活。
皇上正想打赏她,便觉得她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往他膝盖之上撩去。
她的手指细长,指甲并不圆润,若有若无地刮在他大腿的肌肤上,让人心痒。
皇上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他一开始就没想错,这个女子并非是寻常婢女而已。
那手渐渐地向上游移,顺着他的腿,一直向上……
“去把李德全叫来。”
眼看就要撩到寻常男子最敏感之处,皇上却开口叫了停。
那婢女十分不甘心,又不敢违抗,只好躬身退到门外。
李德全迅速地飞进来,到皇上身边把手里的香胰子,摆在旁边的小案上。
“拿个香胰子,拿得好快啊。”
皇上还闭着眼养神,根本不看他。
李德全有些心虚,看来,他是会错了皇上的意。
皇上今日吩咐夜宿桃源县,把勤嫔娘娘留在了宿迁,他以为这是某种暗示。
正好那史贻直和桑额来找他,露出了要给皇上敬献女子的意思。
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嘛?
李德全自然全力配合。
现在看皇上这意思,他并不想要女子侍寝啊……
还是,刚才那个女子皇上不喜欢?
史贻直送来的两个女子里,方才进来那个是李德全亲自挑选的。
不单是因为她会按摩,更重要的是那女子生的柔媚,颇有几分勤嫔娘娘的体格。
皇上那么喜欢勤嫔娘娘,应该是好这口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糊涂了,皇上要像勤嫔娘娘的女子做什么?
既然要尝新鲜,自然要不一样些的!
他想了想,试探道:“皇上,外头还有一个……”
皇上睁眼,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外头传来马蹄之声,李德全正纳罕,随即见着一个小旋风刮了进来。
来人竟然是小李子,他飞快地对着屏风之后下跪行礼。
“请皇上圣安,回皇上,勤嫔娘娘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路上可还安稳?谁陪着来的?”
李德全忙进去伺候皇上擦干了身子,皇上穿上中衣便出来了。
“娘娘是特特送信来给皇上的,皇上放心,一路平安,陈将军陪着呢!”
小李子先一步跑进来通传,陈文心就在后头。
她进了内院,走到皇上的屋外,才见廊下站了两个美貌的婢女。
那两个婢女见着她,慌慌张张地跪下磕头,“给……给娘娘请安。”
她们站在廊下,里头小李子回禀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说,这位勤嫔娘娘皇上留在宿迁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们偷偷从眼角觑着眼前这位高不可攀的娘娘,她年纪尚轻,衣裳色泽朴素。
那一袭湖青色裙摆,仿若湖中碧波仙子。
夜色深沉,她的肌肤白若初雪,和身边的男子容貌有几分相似,气韵天成。
仿佛走到哪里,哪里就在散发光芒。
明明她身无宝石珠翠点缀,为何如此光芒万丈呢?
两个婢女伏身一拜到地,仿佛在她面前,低到了尘埃之中。
若只是寻常婢女,见着她何须如此慌张,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陈文心一眼就看到了她们的肠子里,那里头想着什么事儿,她门清呢。
皇上这样的香饽饽,哪个女子不想爬到他榻上?
她仿佛没看出这两个女子的不同似得,径直朝屋里走去。
皇上身着中衣,琉璃屏风那一侧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毕。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碗碟还是干净的,可见皇上连晚膳都还没用。
“皇上今儿必是累着了,连晚膳都不用就急着沐浴去了。”
她心疼地拉着他的手,皇上平时注重养生,常常说用膳要按时按点,不可乱了规矩。
皇上反而怕她累着,“朕叫你留在宿迁,就是怕你辛苦。你倒好,又跑了来。早知如此,朕今夜便回宿迁了。”
他又看向陈文义,“兰襄素来稳重,遇着念念的事儿便没分寸了。天色这样晚,骑马多危险。”
这话里有指责之意,陈文义苦笑地拱手请罪,“皇上明鉴,微臣不敢不遵勤嫔娘娘的旨意。”
这话说得皇上也笑了,明知陈文心是不可能用身份去压陈文义的。
她只开口,陈文义哪里架得住这个唯一的妹妹撒娇?
“朕听说,外头都传你两是孪生兄妹。若不是差着年纪,连朕都要怀疑了。”
外人传他们是孪生,那是因为容貌气度相似的缘故。
皇上这样说,是在说他们俩一般地没规矩。
皇上又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况,便让陈文义到二进院中安顿下来。
“娘娘的住处……”
李德全正要开口,皇上白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照规矩,皇上和嫔妃的住处自然是要分开的。
只是出巡一来,从第一晚在永清县南哥驿开始,陈文心一直是和皇上住一处的。
众人也就默认了这个安排,陈文心自己也习惯了。
此刻李德全忽然提出给她另外安排住处的话,陈文心越发确定,这其中有鬼。
她看向李德全,后者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低下了头。
李德全就不明白了,他好意替皇上安排这事,怎么搞得里外不是人了。
皇上今天瞪了他两眼,勤嫔娘娘要是知道了,恐怕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瞧了……
“李公公。”
果然,陈文心笑眯眯地叫他了。
“皇上还没用膳吧?这些都冷了,赶紧吩咐人再送新鲜的上来。”
陈文心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只是叫他再去传膳。
谢天谢地!
李德全应了一声,飞快地溜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