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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来,皇上常常去永寿宫见宜嫔。
不知道是皇上可怜宜嫔再也不能生育,还是因为勤嫔触怒了皇上,皇上便开始在后宫中另觅新欢。
宜嫔体内麝香过量无法再有子嗣,宫中早已人尽皆知。
所以宜嫔承宠的消息并不会使大家有多么震动,反而众人都议论纷纷,勤嫔是为什么失宠的。
这件事无声无息地就发生了,宫中众人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
直到宜嫔承宠,众人才敢确定,勤嫔是真的失宠了。
有人说,许是勤嫔得到的恩宠太多,所以恃宠生娇触怒了皇上。
这种失宠的方式在宫中是很常见的,得宠的女子恃宠生娇是难免的。
何况勤嫔的得宠程度,在本朝恐怕也只有一个先帝的董鄂妃能超过她了吧?
还有一种方式可能性也很大,那就是皇上天意难测,已经腻烦变心了。
哪怕皇上已经不再去翊坤宫,勤嫔的一应供奉还是照旧未减。
她身为嫔位,享受的是妃位的供奉,住的是贵妃地位的翊坤宫。
她身为常在时就能随时取用冰山,还能在宫中着汉服……
内务府的人也曾和李德全那处探过口风,皇上既然已经不再荣宠勤嫔,再给她那么好的供奉,皇上会不会生气?
李德全没有理会,只道一切按皇上的旨意做事,不必歪心邪意的。
皇上可没有改变勤嫔供奉的旨意,内务府要是敢看人下菜碟,勤嫔的金印一下就可以直接打他们几十个板子。
她可是拥有协理后宫之权的。
时日久了,皇上似乎宠幸了宜嫔几次后也发现,在一块无法结出果实的庄稼地里,奋力耕耘是件无用的事。
后来,听说皇上去永寿宫时,往玉答应的东偏殿去了一次。
再后来,皇上便常常召幸玉答应到乾清宫了。
永寿宫的两位嫔妃一下子都得到了皇上的盛宠,这后宫里的风向迅速地变化了。
看望宜嫔和玉答应的人都多了起来,各种贺礼都送了过去。
章常在和德嫔算是陈文心一伙的,她们虽然不会给和陈文心不睦已久的宜嫔送礼,玉答应那边还是会送的。
佟贵妃一派正房夫人的大度作风,也给玉答应送去了赏赐。
就连定常在这样嫉妒心浓重的人,都给玉答应送去了贺礼。
现在的玉答应,就和刚刚从储秀宫中迁到永和宫西配殿的陈文心一样,成为了后宫之中炙手可热的新宠。
陈文心仿佛对这一切都丝毫不在意似的,每日就看看算学的书籍。
除了每隔六日去阿哥所一回,教阿哥们学习算学,她还常常和阿哥们原本的师傅大学士吕庸探讨。
一开始吕庸见着她,态度恭敬却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西班牙使臣那点子算学水平,大清朝随便一个人就能胜过。
就算陈文心胜过了西班牙使臣,也不能说明她的水平很高。
皇上让她给阿哥们上课,无非是阿哥们年纪小淘气。
小孩子都喜欢年轻美貌的女子,不喜欢他们这些鸡皮鹤发的老朽。
皇上又宠爱这位勤嫔娘娘,所以由得她给阿哥们授课。
可他和陈文心详谈了几道算学题目的解答方法之后,就对陈文心刮目相看了。
她的思路与常人有所不同,总能以最简单的方法,把复杂的计算过程说清楚。
同时,她对巨大数字的计算也有极高的准确度,很少会因为数字过大而要磨磨蹭蹭算半天,或者算错。
他哪里知道,前世陈文心的学校教育中,小学生就要计算非常大的数字了。
她对这些大数字看了一点都不怵,反而是师傅们和阿哥们,他们平时做题目的数字都太小了。
重在解题思路,而非数字计算。
更何况,她每天闲在翊坤宫无事,就看那些算学书籍,那可不是白看的。
她已经很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算学水平,也清楚了现在的解题思路和她前世的区别。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了解吕庸的想法,但吕庸不了解她的想法,他就只有刮目相看的份了。
原本在阿哥所上完课后,她就要带着不住在阿哥所的三阿哥、四阿哥回到后宫。
因为吕庸常常和她探讨问题的关系,她就要延迟回宫的时间。
三阿哥和四阿哥索性也不回去了,就在旁边看他们的这两位师傅你一言我一语,有时针锋相对,有时互相补充。
他们虽然听不懂,看着倒是很乐呵。
大阿哥和二阿哥也想听,可惜他们上完算学的课程还有其他的课,不能来听。
她把时间都用在教几位阿哥算学上,日子也过得颇为充实。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有那么多闲心想七想八了。
这日她从阿哥所回到翊坤宫,进了门就发现宫人们的面色都怪怪的。
大家瞧着她都像是瘟神一样,似乎很怕惹怒她。
“白露,你去找小桌子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理会宫人们的异样,径直朝寝殿之中走去。
她累了一天了,才不想为了什么事情影响她的休息。
小桌子哪里还需要白露叫,他一听说陈文心从阿哥所回来了,就赶着过来见她。
她一回来就先更衣,穿上了家常衣裳,这才做到冰山边儿上的坐榻。
白露道:“主子,小桌子在外头等着了。”
“叫他进来吧,哪里这么多规矩起来了。”她嗔着白露。
她在更衣之时,太监自然不便在屋中。
既然更衣完毕,叫小桌子直接进来便是了,还需得自己传召么?
从前翊坤宫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想必今儿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小桌子他们谨慎了起来。
她吐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只要她不在意,就没有什么好事坏事之分。
小桌子进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请主子金安。”
陈文心噗嗤一笑,“我说你个小桌子,能不能不要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从我一进宫门大家的面色就在吊我胃口,现在你又在这啰嗦!”
这要是件好事,吊着她的好奇心也就罢了。
明明看起来不是件好事,还这样迟迟不直接说出来,叫她等得着急。
小桌子抬头,苦笑地看着她,“奴才不敢。回主子,皇上今儿下旨,封玉答应为常在。”
“然后呢?”
她睁大了眼睛,做好心理准备听小桌子的噩耗。
小桌子也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道:“然后……然后……然后就没有了啊。”
陈文心从冰山顶上的一串紫晶葡萄中,随手摘下一颗,往小桌子头上砸去。
“好你个小桌子,没有就没有了,还跟我然后了半天!”
不就是玉答应被封为常在了吗?
要是玉答应被封为嫔位,他们苦着脸还差不多。
那颗葡萄竟然没有如她预想那般,砸在小桌子的帽檐上,而是不偏不移插入了他的顶戴之上!
小桌子没敢用手去接,只觉得自己帽子上咕噜了一下,竟然没有葡萄掉下来。
他朝地上四处张望,都没找到那颗葡萄。
奇怪了,主子分明砸了一颗葡萄过来,怎么就没有了?
陈文心瞧见他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白露站在旁边也忍不住了,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
小桌子完全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想解下自己的帽子来看看,又怕在主子面前失仪。
“你摘,你摘下帽子看看。”
陈文心分明看见他的动作是想解下帽子,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干脆直接叫他摘下帽子来看。
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小桌子忙不迭把顶戴摘下来,才看见那颗他到处找都找不到的葡萄……
怪道她们笑成这样,这顶戴如何就正好戳中葡萄呢?
小桌子拱手拍马屁,“主子去年学了骑马,今年应当学学射箭。就主子这一手,都不用弓,直接把箭扔出去都能射中!”
陈文心白了他一眼,“好你个小桌子,竟敢编排起你主子来了?”
白霜凑趣儿道:“主子罚他,奴婢有个好主意!”
白霜的鬼主意一向多,陈文心足以相信她能想出一个让小桌子丢脸的好惩罚。
“你说。”
白霜冲着小桌子嘿嘿一笑,又对陈文心道:“就叫小桌子顶着这颗葡萄,在翊坤宫里晃一圈,让大家都瞧瞧咱们桌公公的紫水晶顶戴!”
大清官员按照品级,规定头上顶戴的宝石品种和颜色。
这紫水晶是没有的品种,倒是有蓝宝石。
紫葡萄顶戴……那就更没有了。
陈文心拍案叫绝,“白霜,你就该在我身边专门负责使促狭,叫你负责梳妆,真是委屈你了!”
小桌子道:“主子,你别听白霜这个使促狭的胡说!这可不能戴出去啊……”
他可是翊坤宫的掌事公公,要戴着这葡萄顶戴让翊坤宫诸人都看见了,他以后还怎么管理宫人呢?
陈文心才不理会他,“不行,就让你戴着出去。去去去,现在就去!”
她叫白露把冰山上的葡萄端起来,自己拈了一颗吃起来,又看向小桌子。
“要是大家都笑了,这盘紫晶葡萄就赏给你吃。”
小桌子认命地行了一个礼,便往殿外走去。
不多时,外头就响起了宫人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自家主子毫不在意,还在这拿小桌子闹着玩,这些宫人也就不担心了。
毕竟他们主子还是嫔位,还住着翊坤宫,还拥有协理后宫的职位。
暂时的失宠,也算不得什么……
陈文心微微一笑,拈起一颗葡萄,慢慢地放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