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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寒夜,长街上万籁俱静。没有行人,没有车辆驶过,只有风雪,很大的风雪。
她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大,也许是十岁,也许是十一岁,谁会在乎呢?她赤裸着双足,身上仅披裹着一块破烂的麻布。她茫无目的的走在厚厚的积雪上,每一步都没过了脚踝,刺骨的冰雪将她的双脚冻得通红,脸也已经完全麻木了。
她抬头看向那些人家,灯火通明。透过窗户,里面的人似乎很热闹,也很温馨,偶尔会有欢乐的声音飘出来,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慢慢的走着走着,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她是谁?该去哪里?要做什么?她一无所知。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一碗热汤和一盆碳火。
可是这么寒冷的天气,谁又会出现呢?
除了倒霉的人或者和她一样没有着落的人。
叶奇出现了。
穿着单衣的叶奇,身上背着个破包,大喊着“一二一”从她身边跑过,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雪脚印。
她看见了又似乎没有看见。
叶奇又跑了回来,停在了她的跟前。
这个眉粗眼大的高大男子,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污。身上也就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衣,就像被别人打过劫一样,却又不像,因为他脸上的笑容像是刚偷了几只鸡的狐狸,还有些腼腆。
叶奇果然从破背包里掏出了一只烤鸡,撕下一条又肥又香的大鸡腿递给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她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她几乎是用吞的方式吃下了整只鸡腿,骨头也被嚼的粉碎。叶奇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吃的这么快,这么夸张,又撕下另外一只鸡腿给了她……很快,整只烤鸡就变成了一堆鸡骨头。
叶奇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她还没有吃饱,他望了一眼她嘴角挂着的油渍,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要知道为了这只烤鸡,他不光挨了一顿毒打,还丢掉了自己唯一的厚外套。他咬着牙从破包里又掏出一颗大馒头递给了她。
就在她专心的啃馒头的时候,叶奇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走了。
她望着他魁梧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抱着馒头缓缓的跟在叶奇后面走着。
叶奇走了一会,回过头来发现她跟着,挠了挠头,便脱下了自己的衬衣走了回来裹在她身上。
可是她还是跟着叶奇。叶奇快,她也快,叶奇慢,她也慢。
不知道走了多久,叶奇终于停了下来,走了回来,抓起了她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手使劲的搓,粗糙有力,慢慢的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那你就跟着我吧。
这是叶奇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说话的时候,左眼上的淤青让他笑的时候有些滑稽。
叶奇把她抱了起来,紧紧的裹在怀里,大声喊着“一二一”向前跑去。她把头窝在叶奇赤裸的胸膛上,感觉到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力量将自己包围,她抱着馒头安心的睡着了。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叶奇的家人。她没有名字,伟大的诗人给了她一个名字叫“叶双”,因为叶奇的“奇”字是单数,于是她的名字就取了”双”字。
叶奇虽然居住在贵族三区,守着个偌大的宅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他爱诗歌,为寻找世人心中的光明而歌颂,为世间的真理而写诗。叶双不懂,却愿意啃着馒头看着他站在家里、公园里、马路上、广场上听他吟唱,帮他收卖诗集的钱。她也会经常跟着他被城管们从这边撵到那边,被路人的狗吓的到处乱跑,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的狼狈不堪,甚至会为一顿饱饭而发愁……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每一次的动情的朗诵都像是在给人一种力量,叶双能感觉到那种力量让她温暖,她无数次想要表达,想要叫喊,却无法开口,因为她不会说话,甚至一个面部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叶双只会两眼茫然的看着他,叶奇也只会冲着她傻笑。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不是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就是亲密无间,一句话不说也不代表彼此不心照。
直到有一天。
他们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叶奇正准备给叶双朗诵新写的诗作时,没有任何的征兆,叶双就像中了邪一样,突然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叶奇的时候,居然叫了一声“哥哥”。叶奇瞬间喜极而泣,这个1米8的壮汉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叶双嚎啕大哭起来。也是从那天起,叶双的脸上有了一块像胎记般的大黑斑。也是从那天起,她会用表情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那一天是她昏迷后的第四十九天。
叶奇告诉她,她昏迷以后,叶奇每天都在她的床前为她吟唱诗歌,为她祈祷,期望她快点醒过来。从那个时候起,她便开始跟着叶奇学习,跟叶奇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学习一些奇奇怪怪的本事,她虽然不清楚叶奇所说的希望,所说的光明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在她的心里叶奇已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叶奇,她可以付出一切。叶奇想的就会是她想的,叶奇想要做的就是她想要去做的,她要做的就是守护好哥哥,守护好他的理想,做一把他手中有用的利刃。
这个故事并不曲折,也不复杂。叶双说的很淡,就和她的表情一样平静如水。范希源内心却并不平静,在这个平淡的故事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艰辛和不容易。
因为生活并不会这么简单。
叶双也许是说的太久,站起身来,拧开壶盖喝了很大一口水,将水壶扔到一边,看了看天:“范先生,时间还早我们再练练吧?”
当然可以。范希源也站了起来,望着叶双一脸轻松的表情,他非常能理解叶双的心情,能找到一个愿意听自己故事的人不多,能听进去的人就更不会多了。
他是一个真诚的聆听者。
“老规矩?”
“老规矩!”
范希源的话刚说完,叶双就已经到了跟前,右手的掌刀已经向他的脖子切了过来。范希源的左手也飞快的抬了起来,想要挡开她的右掌。可就在快要防住的一瞬间,叶双的右手一转,原来是个虚招,快速的击向他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范希源的脚下一跺,身体向后倒滑了出去。但是很快,叶双的身形快速跟了上去,左腿向他的面门飞了过去,范希源感觉到一股犀利的风袭了过来,右手已经抬了起来护住了自己的头部。却没料到,叶双的这一飞腿仍旧是虚招,右脚已经跟了上来,速度非常快,向他的下颚甩了过来。这是一记志在必得的一击,范希源被击中下巴势必四脚朝天。可是,范希源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他的脚就像是长在了地上,身体向后猛地仰了下去,左手居然还从下方握住了叶双的右腿,然后接力,脚下一蹬,人居然腾空跃起,直扑叶双。
范希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叶双也笑了:“老规矩!”
范希源一愣,手上一松,气力已卸。只觉得眼前一晃,叶双在原地起脚,他的胸口像被重锤猛击了一般,然后就飞了出去。
几乎是倒地的一瞬间,范希源又站了起来,虽然胸口的重击让他呼吸有些絮乱,但他很快调整了这种生理上的不畅,全身也已绷紧。
“范先生,您进步很快。”
叶双说着话,动作却没有闲着,又冲了上去。
范希源也不敢怠慢,与叶双继续纠缠在一起。
两人的老规矩很简单,无论叶双怎么进攻,范希源只能守,绝对不可以还手。对他来说,先学会挨打和防守是学习的第一步。这么做是因为在他身体里虽然继承了范先生的学识、技能、情感,但是他的大脑和肌肉还没有办法完全做到精神力和行动力的统一,也就是说要真正的融合,就必须要通过训练才可以逐步统一。
范希源在努力学习。这段时间吃了不少叶双的苦头,平日里对他很尊敬也很客气,但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那还是要多亏了叶双老师的悉心教导啊。”
范希源说的话不是客套话,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适应性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在每一次的防守中,他瞬间就能想出至少三种以上的反击策略,并及时做出反应的选择。尤其是隐藏在大脑里的学识,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引发某种语言,这种语言让他既兴奋又害怕,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语言一旦冲口而出,将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也许这就是夜叉王的能力吧。
两个人又缠斗了一会,范希源躲开叶双的一击后,突然跳出了战圈。
“范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打算用短刀偷袭了吗?”
叶双很是惊讶,手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短刀。
范希源挠了挠头:“我……我还真没看出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