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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澈醒来的时候缩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里，四面高墙厚实坚硬，除去一扇门、一户窄小的窗，一盏孤灯，再无它物。
她动了一下，脚踝处立即传来刀割般的疼痛，顺着疼痛位置看去，自己的双腿脚踝处各套着一个铁环，铁环内壁长着许多细小锋利的倒钩，铁环还连着重重的铁链固定在墙壁上。
伤口处流出一汩汩鲜红，让暗牢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味。
她不敢轻易再动，只得躺在冰冷的地上。
连续几日，宋沅谨在她身上用尽各种刑罚，发泄她的愤怒。
逼问她为何杀朝晖公主？
她已经不想跟他说话，无论什么酷刑，紧咬牙关，半字不言。
现在，她的十根手指已经断了，十指连心，骨裂噬心之痛。
她的衣裙上是鞭子抽打留下的血污痕迹，破烂脏污。
她挺佩服她自己的，那些她曾惧怕，闻风丧胆的酷刑她竟然都挺过来了。
她知道，宋沅谨不会就此罢手，不会让她痛快的死去，她也不敢死去。
他说过，如果她敢死，他就血洗庆临。
他要活活折磨她，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她承受比淑贵妃娘娘痛苦千倍百倍的折磨。
要么她活着受罪，要么百姓受罪身死。
这样一个残暴的恶魔，她当时为什么要救他？
是见他倒在路边草丛受伤流血，无助可怜？还是见他姿容姣好、气质不凡？
如果可以重来，她会乖乖听师父的话，好好待在月澜山，不会再偷偷跑下山去玩，这样便不会遇见他了。
她呵呵傻笑着，越笑越放肆，笑声混着眼泪飘在幽冷的牢房里。
恍惚中，暗牢外的通道中由远及近传来环佩玎珰的声响。
李长澈不由害怕起来，不会是宋沅谨又开始让人折磨她了吧？
牢门缓缓打开，一阵脂粉香气袭来，与暗牢的血腥之气相混合，古怪的让人隐隐作呕。
一位身穿鎏金紫衣长裙，腰间环佩轻响，发髻上步摇轻晃，眉目如画、仪容优雅的女子捏着手帕放在鼻尖处缓缓跨进牢门。
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这，与这暗牢的环境气质实在不相匹配，显得格外突兀。
“皇姐，我来看你了，你可还好？我带了你喜欢吃的芙蓉糕，你现在要不要吃一些？”
女子眼角眉梢笑意盈盈，说完拿过旁边婢女手中的食盒，向李长澈走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长澈杏眼大睁，顾不得疼痛坐起来，看着她惊愕的问，“你不是已经出宫了吗？”
“皇姐，你要送我去的地方我很是不想去呢？虽说你做了天大的错事，但我们好歹姐妹一场，看你受苦，便来看看你。有没有很感动？”
“你怎么能来这里？青冥他们呢？他们为什么没有跟着你？我不是说过让你越走越远吗？现在邺国已经没了，你回来做什么？这不是狼入虎口吗？”
“皇姐，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好呢？要不先说青冥吧？呵呵，他刚出城没多久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青冥死了？怎么会？
她怀疑的摇摇头。
待看到眼前美丽依旧，笑容灿烂，没有半分凌乱的李柔苑，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这？宋沅谨怎么会让她来这里？
她带着怀疑的试探的问：“是你杀了他？”
李柔苑无辜灿然一笑，“皇姐还挺聪明的，这么快就猜到了。青冥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我看着也挺喜欢的。只是啊，他只听皇姐的命令，如此一根筋的人，我看着有些碍眼呢？看皇姐这副神情，可是舍不得？他是皇姐的面首，贴身伺候皇姐这么久，死了还被你这么惦记，九泉下也该欣慰瞑目了。呵呵！”
得到确认，李长澈愤怒的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皇姐，我哪有胡说？你宫中那些男子，与你同出同入，难道不是伺候你的面首吗？还是说只死一个，没关系？不过，死的可不止一个哦。”
李长澈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这还是她那个温和善良的皇妹吗？为什么说到杀人，这么兴奋？
“你到底是谁，你还是李柔苑吗？”
“我当然是你最亲爱的皇妹了。”李柔苑走到她身旁，嘴角勾笑，凑近她的耳边，道：“只是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现在，在你面前，我终于不用再装了。”
李长澈心中摹地一寒，她以前的乖巧善良都是装的？那么真正的她是什么样的？
“皇姐，你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能安然无恙的走进这里吗？告诉你吧，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与玄国结成了同盟，我是他们的盟友，帮他们打探到军情、拿到城防图，对待帮助过的盟友当然不会像对待你一样了？”
闻言，李长澈全身血液汹涌，她忍痛爬着站起来，狠狠盯着李柔软，极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你就是那个出卖邺国的叛徒？”
“皇姐，什么叫出卖，你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我只不过比你有远见，识时务罢了。玄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灭掉邺国是迟早的事，我只不过是让这个时间提前点而已。”
好一个有远见、识时务？李长澈气的胸口猛烈咳嗽。
她气极反笑。
“你把出生、成长的的邺国全部抛弃，出卖军情，出卖国家，出卖亲人，出卖将士，出卖百姓，如此狼心狗肺、负义忘恩，这叫识时务？你怎么能把背叛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父皇他何时亏待过你，邺国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做？”
李长澈大声吼着，红着眼，流着泪，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向李柔苑，力道之大，把李柔苑扇得摔倒在地，脑中嗡嗡作响。
力是相互的，李长澈也跟着摔在了地上。蓬头垢面，浑身脏污不堪。
她一直知道邺国朝中有人与玄国勾结，她在排查，却从未怀疑过柔苑。
结果，叛徒竟是这个自己一直保护、最为信任、最为纯良无害的妹妹。
有时崩溃就在一瞬间，她没有因为邺国被灭，自己被折磨而崩溃，却在宋沅谨让李柔苑过来跟她说这些时，崩溃了。
宋沅谨果然厉害，杀人诛心，他做到了。
还有什么比被自己最为亲近、最为信任的人背叛更让人难以接受的？
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出来，混着脸上的污垢，砸落地面。
这个李柔苑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她是皇叔的孩子，是她的堂妹，是她要助她成为一个女帝的妹妹。
多年前，皇叔和皇婶在一次意外中离去，父皇见她可怜，将她接入宫中抚养，封为柔苑公主。
她聪明仁善，柔嘉淑仪，处事果断，深得父皇喜爱和宫中内外赞许。
她初次见到这个妹妹，就觉甚是喜爱。柔苑整天皇姐长、皇姐短的笑语盈盈唤着，她有时做了惹父皇不开心的事，也是柔苑在帮着说好话。两个人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看着却比亲姐妹更亲。
谁能想到，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美丽脸庞背后，却做着这样背后捅刀的事。
很美的一张脸，好狠的一颗心。
李柔苑摸了摸自己疼的发烫的脸，很生气，转而想到什么，嘴角轻笑又不生气了。李长澈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再不可能回到以前拥有帝姬的荣光，她知道了这一切，愤怒是正常的反应，她就是要看她愤怒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打她，是她再也没有其他办法的下下之举，是意味着她彻底的失败，让她最后发泄一下又如何？
李柔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心情很好的站起来。脸上的笑容肆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