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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帘,仿佛是要问出一个让自己紧张不已的问题,声音在山风中颤抖。
“周品初,请不要讲一些什么同事之间的照顾理所应当之类的话,因为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我只想知道,你对我好,是为什么?”
她这番话已是很大胆了,简直是要将自己和盘托出一般,以至于说完,她都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周品初轻呼一口气,双手也放松下来,看着她垂下的眼睫,紧咬的唇。
也是,他那样清高自持的一个人,平日里不愿和人有过多的接触,却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同事抱回家里,对她言笑晏晏,和柔温顺,这怎么可能不让当事人怀疑他的动机。
“你那天醉得不省人事,不好好照顾你,实在说不过去。”
他正色,一丝不苟地回答着,语气也谨慎起来。
“只是……这样吗?”林思末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一如既往淡漠的脸。
不知为何,她有些畏惧了,一时语塞,没等他回答,便抬脚往上走去,引他继续前进。
许久后,她又恢复了一脸轻松,道:“刚才还觉得爬得很累,现在却浑身有劲儿了,看来还是要多锻炼才行!而且今天咱俩一起爬,可以互相借力,对吧?”
她说着,扭头对他笑笑。
“我能借给你什么力呢?”他淡淡回道。
“你想啊,两个人的话就可以相互陪伴,这样聊着天,说着话,很快就忘了有多累了!”
周品初沉默着。
她继续说道:“其实,过日子也一样,如果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生活也就不会那么累了,因为有人和你一起分担……这种日子真令人向往!”
“是吗?”周品初将视线望向远处,那满目的红叶铺满了崇山峻岭。
“我一直以为,林老师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不太会向往婚恋生活。”
林思末见他打开了话题,心中又泛起喜悦,“看来我的表象让大家误解了我,只知道我在工作上很拼命,却忘了我也是个正常女人!”
她深一口气,“说实话,现在的我,一个人走的太久了,挺累的。”
周品初停下脚步,微微转头看她。他眼神中充满了诧异,仿佛不解她的话意,又仿佛意识到了别的什么。
这一次,林思末大胆地迎上他的目光,有些孤注一掷地问:“所以周老师,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吗?我们——”
“林老师!”他毫不迟疑地打断她,不顾她怔忪的神情,道:“登山的话,我当然可以和你一起,而且,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还有一段就到山顶了,走吧!”
周品初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可这些话语却如夹着冰的冷风。
他没有再理会林思末,只开始攀登最后那有点陡峭的台阶。
这是多么明显的拒绝,婉转又隐晦。
霎时,林思末心里的那块石头轰然落地,砸得她难以喘息。
她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个结果,只是,事到临头,她还是很难接受。
她想不通,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如水,那里面分明是有爱意的啊!可为什他还是要拒绝她?是不是他没有懂她的意思……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却遭遇这样的挫败,一时茫然若失,脚下仿佛有千斤巨石,怎么也挪不动……
周品初走了几步,意识到林思末没有赶上来,便停下脚步,转过身,低头朝她的方向望去。
恰在此时,林思末也抬头望向他,他在高处,而她只能仰望。
这一时,林思末心中顿觉苦涩,眼睛和鼻子开始发酸,在眼角那颗泪流下来之前,她下意识地对他微笑。
却听他音色凝重地对她说道:“林老师,路还很长,何必急于一时?”
他的目光变得冷冽,可是,他站在那,那形态、那体魄,还是她最喜欢的模样,虽然只隔了几步,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眼神。
那一刻,她恍惚,她愿意用自己所有的诚恳和炽烈换他的一丝怜悯。
于是,她如若调动了全身的意志,再次对他坚定说道:
“可是周品初,我是真心喜欢你!”
她的声音微弱颤抖,但却字字清晰,如落入玉盘的珠子,每一颗都掷地有声——这样的表白,如果他还听不明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阳光穿过云层直直倾泻下来,秋风卷着红叶缓缓旋转而去,台阶上的两人,外表清逸,眉目俊朗,在树木的掩映中构成一幅优美的秋日图景。
如果忽略对白,那这幅画,肯定会用爱情来做标题。
面对她的表白,周品初沉默,清瘦的身形在萧瑟秋风中矗立。
许久后,他声音冰冷地抛出一句:“对不起,我看,我还是一个人走吧。”
他的话像夹着冰霜的秋风,只一刹那,林思末的眼睛就被刮得通红,身体也仿佛被这冷风撕裂,血淋淋地散落在悬崖峭壁中,和那些红叶融为一体,然后消失散逸。
她应该明了,周品初对她无意,是她自己想入非非。
她艰难地迈开脚步,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这太让她难堪了,她尽力用理智平复心绪,思考着整个过程。
她意识到,自己的那句话是多么草率,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着急。
自责中,林思末也很快理清思路,现在还不是穷途末路,至少,她还没有和他变成陌生人。
于是,她赶紧追上他,强忍着泪,再次向他示好。
“周老师,刚才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她努力微笑着,强撑着那颗快要破碎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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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顶,工会的工作人员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礼品券,说是能领到参与奖,无非是米面蛋油之类的日常消耗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下山的缆车票,说是下了缆车就可以坐上大巴,等待返回学校了。
缆车是西枫山一绝,虽叫缆车,其实只有刷了绿漆的钢铁结构,没有外部车厢。
车上是裸露在外面的两个座位,待人坐上去,工作人员就会将上面的横把手拉下来,乘客须手扶横梁,同时用脚踩住座位下的另一条横梁,便可悠悠滑向山脚。
周品初和林思末默默坐上缆车,各自欣赏着风景。
刚才的那一幕已经让彼此尴尬到极点,如何开始一段新的对白,实在是有口难言。
到底是心直口快的人,林思末最先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便自顾自地调侃道:“我第一次坐这种敞开式的缆车时,差点被吓哭,总觉得会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不过,后来多坐了几次就习惯了,反而觉得暴露在外面,看景色时,才更震撼!加上天阔地广,心也跟着敞亮了。”
她说完又更觉尴尬,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事已至此,说什么,不说什么,难道还有必要,让身边的人知晓吗?
过了良久,林思末也没等到旁边人的回应,不禁扭头去看。
这一看,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只见周品初紧闭着双眼,嘴唇微微颤抖,眉头拧在一起,双手也紧紧握着前面的横梁。
或许是太过用力,他手上的骨节泛白,脉络突起,整个人呈现一种僵直的状态,和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样子大相径庭。
林思末不禁诧异,这个人是在害怕吗?
——是的,周品初恐高。
“周……周老师?”林思末小心翼翼地问,可还是让周品初浑身一颤。
意识到周品初的恐惧,她更加小心地问:“周老师,你还好吧?”
周品初这才稍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扭头微微看她一眼,呼吸错乱地说:“没事……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这缆车这么简单粗暴?”
林思末嘴角抽动地笑了下,问:“你一个生活在星城的人,之前没坐过西枫山缆车吗?”
周品初颤悠悠地回道:“这有关系吗?我连西枫山都是第一次来!”
林思末愣住,只微张着嘴巴瞅着他,见他又闭上了眼睛,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样子很是滑稽。
终于,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刚才还被他的话打入谷底,现在的情形,就好像自己也将他拉下来一般。
意识到她在笑,周品初不禁又看过来,眼神即无辜又无奈。
林思末瞬间收起了笑容,这个时候笑话别人就是幸灾乐祸,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与父母坐西枫山缆车的时候,她又紧张又后悔,身体僵硬,生怕稍微动一动就踩空了掉下山崖。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母亲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将力量很自然地传递给她,母亲还幽默地调侃她:“怕什么?反正咱们全家在一起呢!”
这话反而让林思末更加毛骨悚然,她失声对母亲喊道:“妈,你别乱说!能说点吉利的吗?”
母亲只顾调笑她,她的恐惧也被气恼代替,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紧张。
想到这里,林思末舒了一口气,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周品初紧紧攥着横梁的的手上。
他的手十分冰凉,林思末心头一紧,想起了他刚才更加冰冷的话……
无妨,无妨……谁叫自己一厢情愿呢?
见周品初疑惑,林思末便对他笑笑,道:“别怕,周老师,我拉着你呢!”
她又朝着远处扬了扬下巴,道:“你看那边,那是云镜湖,是西枫山最美的地方,可别错过了。”
周品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如明镜一般的湖泊就在前方,湖水粼粼映着蓝天白云,仿佛是在大地上独辟出的一方晴空。
她手掌的热度也消释了他手的冰凉,那热量顺着手臂一直蔓延至胸口。
周品初淡淡呼出一口气,镇定下来,放眼望着远处的山峦树木,身心也顿时安宁。
“谢谢你。”片刻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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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沉默,周品初似排斥这亲近的动作,便稍微将手移了移位置,脱了她的束缚。
林思末会意,便将手收回,小心地说了句:“抱歉,是我太冲动了,你别介意。”
说完又觉得心酸,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主动表白一个喜欢的人,最后致歉的却是自己,明明心中已经很受伤,却还是感到万分愧疚。
“林老师,”周品初轻声说,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又投到她的脸上。
“你不用和我道歉,更不用自责什么,你那么聪明、出众,惭愧的人,是我。”
他一语双关,林思末心知肚明,可愁苦的情绪一旦上来,就像枷锁一般,困得她胸腔憋闷。
她不禁自嘲地笑笑,有些气恼地说道:“什么聪明、出众、优秀……这些说辞,我早都听够了!有什么用呢,你喜欢吗?”
“你喜欢我吗,周品初?”她几乎是含着泪,再一次问出。
反正,这山峰密林处,独立缆车中,只有他们两人,就算是丢人显眼、自尊扫地,也只有他知道。
周品初没有回答,只冷漠地放眼望着刚才的湖泊。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林思末,眉眼几乎是瞬间冷厉,对她说道:“林老师,对不起,我对你实在没有兴趣。”
这就是答案,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这下,她可以彻底死心了吧!
林思末深深盯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在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深处,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而她的爱,渺小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