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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农历三、九，是斯文村赶大集的日子。
有集的时候，姜壶在集市上卖，没集的时候在斯文商店北侧的路口卖。
天暖时卖当令的蔬菜水果，天冷时卖烤地瓜和糖葫芦。
斯文综合市场大集位于村南居住区外、806县道边上的一片约两亩地大小的长方形空地上。
有集时候，本村和临近各村的各类摊主都汇聚于此，热闹非凡，没集的时候，只有20多户本村的常驻摊主在这里经营。
赶集的老摊主因为时间久了，都形成了大家公认的固定摊位。
姜壶倒是不怕和他们抢位置，只是觉得那样做不讲究、不占理，也没必要惹那个麻烦，所以每次赶集都只能找到边边角角的位置，卖的当然就不是很好。
那时，牛二还在帮哥哥看摊。
牛大的摊位在市场的正中心，东西南北的汇聚点。
中心对角的四个最好摊位，都被他长期霸占着，没人敢和他争，曾经和他争过的也都被他陆续打跑了。
牛二和姜壶交代过，让他遇到麻烦或需要帮忙的时侯就找他哥。
但姜壶看不惯牛大，觉得牛大横行霸道的，很不仁义。
虽然大家都怕他，自己也很忌惮他，而内心里却是充满了鄙视和厌恶。
但毕竟自己和牛二的关系那么好，至少表面要过得去，因此见面时还是表现得很亲切，总是“大哥”、“大哥”地叫着，对牛大尊重有加，但实际上却是敬而远之，很少和他来往。
因为姜壶多数时候都在斯文商店旁边摆摊，时间久了，就和商店的工作人员混的很熟。
其中一个漂亮的女营业员每天下班都从这里路过，经常买他的水果。
姜壶第一次见到她，刚好是在建军节那天。
那是他第一天摆摊，心里稍微有些激动和紧张，激动于自己可以第一次做买卖赚钱，紧张于随时可能碰到的熟人。
出摊前一夜，姜壶几乎做了一宿的梦。
自从退伍回来，他就总是梦到部队的事情，梦到战友，梦到首长，这一下，那一下的，几乎把两年部队生活的点点滴滴梦了个遍。
这晚，他梦见自己随连队在老龙岗的深山老林中拉练，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掉了队，迷失在密林中。
姜壶不停地追赶，奔跑，山路崎岖坎坷，障碍重重，他翻山越岭，跌跌撞撞，艰难前行。
一路上，姜壶不停地摔倒、爬起，摔得他晕头转向，身上像散了架。
军装已经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阴冷的山风吹的他瑟瑟发抖。
背在身后的几十斤重的电台和附件也越来越重，犹如泰山压背。
姜壶气喘吁吁，疲惫不堪，脚底疼痛难忍，实在走不动了，停了下来，斜靠在树上。
他脱下鞋一看，脚底竟然磨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疱，脸上也被树枝刮出一道道血痕。
姜壶茫然四顾，始终不见战友的踪影。
他心里很慌，迅速地拿下电台，反复地收听、联络主台和战友，但得不到任何消息。
过了好久，姜壶才断断续续听见主台呼叫:“两洞两，两洞两，两洞拐呼叫!两洞两……”
姜壶赶紧回:“两洞拐，两洞拐，我是两洞两！两洞拐……”
由于山高林密，信号很弱，主台后边的话完全听不清。
姜壶赶紧抱起电台，跑到一片树木稀少的开阔地带。
当他走近后，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因年久而破败不堪的、黑黢黢的茅草屋，姜壶不假思索的跑进屋子里。
屋子里面是一铺大炕，炕上围坐着一群人正在吃饭，光线很昏暗，姜壶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但能清楚的听到“吸溜吸溜”地喝粥声和“咯吱咯吱”地嚼咸菜的声音。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柱射向自己，晃的姜壶什么都看不见。
他本能的眯起双眼，用右手挡在眼前。
光柱的那头传来宏亮的男性问话声音:“你怎么才到呢？吃饭没？过来吃点啊！”
姜壶觉得这很像连长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他啪的打了个立正，干脆利落地行了个军礼。
姜壶刚想汇报自己的经历，光柱消失了，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紧接着电灯亮起，四壁雪白，屋子里空空的，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方才看到的一切都好像没存在过。
姜壶觉得很纳闷，屋里屋外的找，却什么也找不到。
无奈之下，他重新架起了电台，但信号仍然非常微弱。
姜壶不得不爬上屋顶，架起了斜天线。
过了一会，才收到主台呼叫:“两洞两，两洞两，我是两洞拐，有话请抄收！……”
姜壶边收边译，话稿疏通以后，内容竟然是:
你务必于6日5时前到达六里街水果批发市场，撒楞麻溜地，去晚了水果就不新鲜了！
看看手表，已经凌晨4点40分了，姜壶心急如焚，扔下装备，起身撒腿就跑，可是越跑山越陡，越跑林越密，越跑心越慌，突然一脚踩空，摔下山崖……
姜壶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醒来心脏还狂跳不止，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他回想了一下梦境:怎么会这样真实，同时又是那么的扯淡，让人心有余悸。
姜壶打开灯，看看钟，感觉头皮有点发麻，时间竟然刚好是——4点40分！
嗨！一个梦而已，不再纠结它了，姜壶干脆起了床，简单洗漱一下，就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