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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澹将将回到魔宫,便听魔侍请求拜见,他便允了。
一魔侍身影浮现在殿内,跪下身,“今日探子回报,谛垣神君已下凡,似是奉命治八海之乱。”
他挑起眉头,话音却带点嘲讽,“谢疾治水,他怕是推算出鸿蒙派出了事才回来的吧。”
“您是说谛垣神君此次下凡,是为了鸿蒙派掌门元阵子飞升之事?”
魔侍问完话便立刻后悔,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无论修仙界还是仙界,同门之人总会互相照拂些,谢疾师门便是鸿蒙派,如今下凡指点元阵子倒也不是不可能。况且修仙界已经青黄不接好些年了,灵气也不似千百年前浓郁,飞升者越来越少。现在谁要有谁有突破飞升的迹象,便会立刻被宣传开来,元阵子也不例外。
若是元阵子飞升成功,鸿蒙派在修仙界的地位便更上一层,而同门已飞升的神便能受更多香火和敬仰。
总而言之,谢疾帮衬鸿蒙派也是百利无一害。
裴澹像是在回答魔侍,又像是自言自语,面色并不算好看,“不是,打探消息而已。”
为了她,谢疾也没少费心思。
不过谁能想到,她证道没成功呢。
裴澹想到这里,一时间又有些怅惘,斥退魔侍后,身形一现便浮现在了酒窖内。
这里早已经被清扫干净,一切如新,自然也是没有了随之游的影子。
他慢慢走到那日他抵住她的地方,抽出了一坛酒。
此去一别,希望她也能——
裴澹正想着,却见另一魔侍在面前浮现了身形。
“魔尊陛下,事发突然,臣有要事禀报。”
魔侍的头几乎要埋到地里去,“事后臣会领罚。”
裴澹倒并非容易动怒的人,只是淡淡问:“说吧,怎么了?”
魔侍声音压得更低了,“之前治山帝君的邀请,您还没有回,他今早又托人前来询问。”
裴澹反问:“他还没死啊?”
魔侍:“……应该是没有。”
裴澹冷笑一声,“那你让他赶紧去死,滚远点啊。”
魔侍怔住,想了好一会儿该怎么把这句话传达给治山帝君。
却又听裴澹冷冷道:“还有什么事吗?”
魔侍连忙退下,直呼治山帝君真是个祸害。
治山帝君乃上古狐神妲己的氏族,地位非凡,近些年来或是想要结交这位新任魔尊,一直想让自己族内之人与魔尊联姻。
但魔尊始终没有松口,这治山帝君又十分难缠,便三不五时便传来消息,演变到现在两方人仿佛较劲一般甚至暗暗互相找茬。
譬如魔尊前不久才下令将一批在魔界内坑蒙拐骗的猫妖扔回红离山,后脚治山帝君就设了禁令说红离山有猫族聚会,魔修这段时间不得踏入修炼。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绝,直让魔尊的一众臣子纳闷两族结亲不成先结仇。
魔侍退下后,裴澹看了眼手里的酒坛,心里恼火了起来,手一动直接砸在了地上。
担心你干什么,你在哪里过得不好?
左不过是留下一堆烂摊子,还得他收拾罢了!
裴澹越想越气,仍意犹未尽般又抬起脚,对着酒驾狠狠踹了一脚。
“哐啷——”
“咔嚓咔嚓——”
酒架上的酒晃动掉落,在地上砸出来一声声脆响,酒液浸湿地板,散发出阵阵浓郁酒香。
听到这动静,裴澹心情反而好了些,用魔力探了下周围,确定没人路过后这才施法将一切恢复了原状。
转世前,几个人就轮番来找他探随之游的消息,转世后也一刻不消停,盯着魔界比盯着自家老巢还紧。
找去吧,看你们能不能找到。
裴澹敛下眸光。
归一真境和其他秘境并没什么区别,山山水水河河海海,随机刷新几个怪,整点毒雾飞箭。
日头晒得她有些头晕,这会儿她已踏入了一处古树林子,但周遭仍是一片荒芜冷冷清清。
这一路随之游倒也碰到了几个小仙或魔族,但他们本就是结伴而行的,她便也没有强行融入进去,便一路自发探秘到现在。
但在秘境里探了半个时辰了,她愈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不是归一真境的地图设计师不太行,才倒腾出这么没有特色的秘境。
最令她不解的是,按照裴澹所说,一共两关心境训练后能到最终的心魔劫。但目前为止她一个关卡都没碰到,尽碰到了乱七八糟的野怪和陷阱。
随之游越想越觉得自己估计又是气运不行,导致她在错误的地方打转,她正犹豫要不要折返会刚才的分叉路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了对话声。
“好久不见啊,你也来挨打啊。”
“仲仙君,别来无恙,你嘴还是这么贱。”
一道轻浮,一道沉稳。
但居然都有几分耳熟。
她用神识探过去,却在触及的瞬间被一道神力狠狠弹回来,她喉头立刻涌上几分腥甜。
嫩娘,看看你朋友圈而已,不给看就算了,干嘛打人啊。
“谁?”
沉稳冷淡的声音响起,又一道法术似要打过来。
从方才弹回她神识的力量来看,这两人就算在仙界恐怕也是法力刚强之人,若是看透了裴澹给她的伪装就坏事了。
眼看他们越来越接近,随之游咽下腥甜,眼睛一转看了看附近的古树。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随之游闪身用了遁地术遁入了附近的一棵古树下。
归一真境内本就气息混杂,她不信他们真有能耐从其中辨别出来,多半看几眼就走了。
那两道声音愈发靠近了些。
“人家探个踪迹而已,你何苦动粗呢?”
“……”
“嗯?刚刚还感觉附近有人的,走得挺快,看来你真的很暴力。”
“你能不能别这么聒噪。”
“哎呀,我走累了,停下来歇歇吧。”
“宁晗刚刚传来消息,说他已经出归一真境了,你呢?”
“我怎么了?累了还不给人休息,嚯,你了不起。”
“你到底怎么做到见面几分钟就这么惹人生厌的?”
随之游在古树下也暗暗同意,这人说话确实一股轻佻犯贱的味道。
她生平最恨犯贱轻佻的人!
她自己除外,嘻嘻。
只是他们走路怎么这么慢,难道当了神仙脚就荒废了?
随之游越着急,天越不遂人愿,她又听见两人似乎停在了她附近。
一人似乎直接坐了下来。
“就这儿吧,我要在这里乘凉。”
“你能不能别老犯病啊?”
“那怎么办,你有本事打死我,你不会不敢吧?”
“……你自己歇着吧,我自己去历练了。”
“别走啊,你手下不是有很擅长搞各种酷刑的吗?你来听听我最近罗列的酷刑计划怎么样?”
“你别惦记了行吗?人抓到再说吧。”
“这不是没抓到呢吧,嘴太严了,撬不开。”
“哦。”
“你说,她哪来的魅力啊?不会她本来就是狐狸,然后躲在我眼皮下吧?”
随之游在古树底下嘴角抽搐了下。
总感觉他这话意有所指,难道自己被发现了?还是只是巧合?
对面那人似乎被逗乐了,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就跟你少和我念叨她了一样。”
“怎么,你不会觉得我堂堂治山帝君还惦念着什么吧。”
“你没惦念,你干什么投同意。”
“看乐子罢了。”
两人仍在说话,主要一个人犯贱,另一个人沉默或吐槽的相声形式进行着。
服了,这两人上这儿公费聊天吗?能不能去别的地方聊啊?她这遁地术本就只有一刻钟的时限,再不走就快露馅了!
随之游心里愈发着急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又疑心起来。
他妈的,不会是故意在这里搞她吧?
随之游默默盘算着,却又听他们二人竟是准备离开了。
“走吧走吧,让本君看看这归一真境的妙用。”
“谢谢你,又浪费我了我的宝贵时间。”
“地府没了你就不行了?改天我就去派人打下来。”
慢悠悠的脚步声响起,逐渐变小。
随之游谨慎地又等了半刻钟,等得遁地术的时限到了才现身。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刚刚在古树下站定,却陡然看见半个身体从树上倒吊下来,一张倒着的脸看着她,长长的黑发几乎要扫到她的面颊。
随之游:“……?!?!?”
草啊!什么东西啊!
她面容狰狞起来,喉咙里差点爆发出一声尖叫,两腿忍不住往后蹦跶了好几步,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惊悚。
那倒吊人却乐出来了一样,笑意挑高,跳下了树,衣袂纷飞似仙人。
他理了下黑发,唇红齿白,狭长狐狸眼三分笑七分情,薄唇一勾竟几分倾倒众生的妖孽味儿。
那人又合起扇子,敲了下手心,“我就说,这里定然有人,你输了。”
另一个黑色身影便也从树下悠然落下,冷着脸看那人,“你真的觉得好玩吗?”
那人便斜睨了一眼随之游,颇有几番风情,话音戏谑,“有啊,你看,这小花妖吓得不轻。”
另一人便也看向随之游,果然见面前透着几分妖气,相貌漂亮的小妖怪面色煞白。
他便道:“我们无意伤你,且放心。”
随之游一句话没说,确确实实被吓到了,后背沁出了冷汗。但并非是因为所谓的倒吊惊吓,而……而是这个狐狸眼的上神。
这人……这人怎么他妈的跟她第二个前夫长得一模一样?!
不会,就是他吧?!
不会被认出来吧?
认出来怎么办啊?
随之游脑子一团乱,心理活动堪比弹幕游戏的攻击,但她面上不露,顺着这人的话回答:“对不起二位上神,方才是我冒犯了些,因为害怕二位责怪,所以才、才躲起来了,恳请二位上神不要计较。”
“不计较,这么漂亮的小花妖,比得上我们族了。”狐狸眼笑眯眯的,又道:“小花妖唤什么名字啊?”
随之游眼睛转来转去,支支吾吾道:“裴二。”
狐狸眼便挑了眉,笑意淡了些,却仍有一番风情,“晦气。”
随之游:“……”
裴澹,我前夫(疑似)骂你晦气,你能不能派人杀了他。
她一面想着,忍着内心恐慌,一面打探道:“小妖有眼不识珠,不知二位上神是?”
“这位是阎王。”那狐狸眼公子的扇子指了指一旁面容冷淡的男人,又指了指自己,“我嘛,是阎王的好兄弟,没什么职位,你换我仲长便可。”
完了,连姓都一样。
随之游背后冷汗涔涔。
仲长这个姓,她死都不会忘,当年他爬上她床“报恩”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姓仲长,单字一个狸。”
“所以,你是狐狸还是狸猫?”
“难道就不能是狸奴?”
再后来……
随之游想起来证道时那凄厉的悲鸣声,身子起了一堆鸡皮疙瘩,愈发心虚。
不行,得赶紧开溜,被发现了会出大事!
按照他那睚眦必报乖戾不定的性子,指定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随之游后退半步,身子有些发抖,头努力低着,“二、二位上神身份如此高贵,小妖、这、这就退下,绝不再打扰二位。”
仲长狸的扇子支着下巴,歪头,似乎在打量她,“你姿色倒是不错,便跟我们一起走吧,反正和阎王走一块儿怪无聊的,起码带着你还能看看美色。”
“你觉得怎么样?”仲长狸看向阎王,狐狸眼眯眯,“哦,说你无聊你不会生气吧,但是实话有什么好计较的。”
阎王冷冷瞥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随之游,突然右眼颤动了下。
他抚掌,竟是露了点笑,“不错,我也正好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