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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青黛呢?”
“早就死了。被妖害死了。”
再问下去,邵依晴便什么也不愿意说了。
无非将邵依晴收回元寿瓶,身边是荷妨的哀叹:“唉,那段馥蓁实在太狠毒了。你说她今天晚上到底会不会来找服下山韭?”
“这还不好说?”斯礼还是那笑脸模样,不紧不慢道:“若是来了,便是还有的说。若是没有来,可见昨日与我们之言,只是为了一时逃脱。如今既已如愿,何苦再来自投罗网?”
“亏我还费工夫,这下不是白找这山韭了吗?”荷妨满脸不悦,嘟着嘴,欲将那山韭丢下地去。
“你可想好了?你丢了,它可立马就跑了。你那个,可就没了。”无非端起茶杯笑道。
荷妨赶紧收回了手,又将东西妥善的揣在了怀里。
无非原先拿着画卷回来时不曾开口,只因是在琢磨此事。她不爱管闲事,只是现在推到这里了,不管也属实有些不合适。
且说那凡人分不出妖和鬼,当夜段馥蓁变成了那青黛的模样,去害了青黛和白岫。她又因受了伤而去夺无非的灵。碰巧邵依晴回来看见了这一切,求了十方楼救白岫,看起来也说得通。
只是,无非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漏掉了什么。
到底漏掉了什么呢?无非指甲同那茶盅呕了气,可怜的茶盖被翻过来倒过去,好半天不得休息。
一时思索无果,她是聪明人,也就果断的放弃了。又听斯礼说先去吃点东西,四人又移步到了金宝楼。
荷妨认食,第一次吃了他家,这此后,也都只来这家了。
不过这次,荷妨却长了心眼,将那菜谱递与了留玉,没有给斯礼发挥的机会。
斯礼本是叫苦不迭,谁知菜一上桌,竟又是一揽的“全鸡宴”,荷妨又不敢同留玉发作,只又恶狠狠的瞪着吃的开心的斯礼。
食过半旬,留玉才问道:“十方楼,你们每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荷妨点头:“正是呢,你也看见了,我救人,非儿收换取之物。”
“那...”留玉下意识朝斯礼看去,斯礼正叼着个鸡翅膀,一下恍惚,那神态模样竟和无非有几分相似。
荷妨摆摆手,“你别看他,他没用。楼主是叫他盯着我和非儿的。”她嫌弃的将自己的帕子丢给了一手油的斯礼,“楼主觉得我们两个成不了事,非要他看着才心安。我倒奇了,没有他,我们哪里就要坏事了?”
留玉不再言语,只垂头暗想,不知见了楼主,会给他什么样的事情做。他如今正是不愿意离开十方楼了,可连楼主的面也未曾见上,板上不曾钉钉,多少也不能安心。
“你自是个要护我们周全的。”
当真奇了,留玉不解,为何无非便像是钻进了他脑中一般,他每每想些什么,无非总能知道。
“是啊,我们的灵力实在太弱了。碰上妖怪,厉鬼暂且不说,就算是碰见个道行高些的凡人,保不齐也没几分胜算。还好有你在!要不然...”说着,荷妨又看了一眼斯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将那盘中的鸡翅又夹了一个,直直塞进他口中,“你可赶紧多吃些的吧!”
留玉见状,也给无非加菜,却见无非人虽坐着,却是神色恍恍,心不在焉的模样。
“哎!”
斯礼也顺着留玉的目光,发现了无非的不对头,随手便将扇子朝无非头上丢了过去,“吃饭不专心,罪人!”
“哪个就不专心了?你且吃饭时来祸害我,可是当真专心呢!”幸而留玉电光火石间接住了扇子,免了无非此灾。
“在想什么?”留玉没功夫管看热闹的斯礼。
“非儿,可是在担心那段馥蓁和白岫青黛一事?”荷妨问道。
无非摇头。此时,本就是那邵依晴求十方楼来换元寿的,如今已然换完了,其他的真相,知不知道的也没什么影响。况且到了如今这一步,光靠想也没有用,能做的只有等。此刻,无非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咱们如今四个山韭了,就算段馥蓁所言为真,便给她一个,还剩三个,怎么办?”
荷妨眨眨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无非怎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那就放了呗,留着也没有用了。”
“放了啊...”无非咬着筷子头,留玉夹给她的菜,硬是一口也没往嘴里送。
“若,这鬼受了刺激,忘了自己死去的经过,吃了这山韭就能想起来。那若是灵,吃了山韭,那会如何?”
“想也别想。”斯礼好整以暇的放下筷子,可狐狸眼一眯,谁也不会怀疑他口中话的重量。
“对灵没有用的。”留玉道:“就像孟婆汤,只有人喝了才有用。否则也不会有忘情水了。”
无非的眸子沉了下去,“罢了,我也只是问问,哪里就能扯出来这么多的话。”
无非这个名字,是楼主给她起的。她一直知道,楼主在告诉她。莫要再纠结那些是非,要她忘记前尘,好好修炼,等到了十重,想转世投胎,或是得道成仙,都是好的。
她不是不能忘,不是不能放,可是她想知道,她想知道那个让自己执着下去的究竟是什么。
饭毕,四人等到深夜,段馥蓁果然没有再回来。荷妨斯礼悻悻而回,也休息了。
留玉本以为,无非昨夜受了伤,阿未晚上必是来不了的了,却没曾想,人家竟然笑呵呵的又溜进了留玉的屋,手上正拿着无非白日带的那支裂冰纹白玉梅花簪。
“我猜,这是你给我的,可是呢?”
那叫留玉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的女子,此时正靠着窗边,晃着腿坐在窗檐上,黑色的纱裙拖到了地上,葱白的指尖顺着簪子上雕刻的纹路游走。
她今日没有再带面纱,看见留玉蹙眉,便眼中尽是无邪,腰杆里好像绑了根竹子般的笔直,那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出的,必是经年累月一成不变养成的习惯。
留玉恼火她不好生休息,又担心她坐在窗口会吹了风,原是恼的,可走到窗边,见她抬头,那湿漉漉的眸子里竟是无辜和委屈,一下子又心软了,无论如何也再怪不起她来。
阿未只见他不恼了,越发得寸进尺,面不改色解下他腰间挂的穗子,一扬手扔出了窗外,墨色的夜空中,便出现了一条点缀的白线,刹那间又消失了。
本以为,就算留玉不会怪罪,也该皱皱眉才是,却不想他却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的将手架在阿未腰间,将人抱了下来,放在她原最爱坐的桌子上。
“原说怕我,如今谁惯的你如此?”
“玉都在我这里了,还留着那穗子做什么?换成我给你的香囊岂不更好?”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素雅的香包,上头只绣着几朵翔云,针脚不算细致,却也不是凡品。
“这便不好生养伤了?昨夜你本说了,今儿不会再来了。”话音是冷的,可留玉眼中此时满是温柔,除了眼前人,什么也看不见了。
阿未望着他,又笑了起来,“我好了,不仅好了,如今已是二重下段了,你不夸我,还怨我!”
二重下段?留玉知道她天赋好,却没想到会这般的好,便是他自己修炼,也未必能比她快。
阿未手快,三两下便在留玉原先挂穗子的地方系上了自己的香囊,白色的香囊配上祥云图案,在留玉身上丝毫不显得突兀。
“哪里来的?”
阿未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只转头看着窗外霜白的月,“该是自己做的,也是醒来就在了。只是针线粗了些,你若不喜欢,还我便是。”
“哪有送出的东西还有收回的道理?”留玉不动声色护住了那香囊,转身走到窗边,关上了窗。
阿未见状,从桌上跳了下来,又往墙边的软榻上歪着了。
“好端端的,关它作甚?”
“这会你倒不觉风声吵闹了?”其实今夜并未风声,只留玉念着阿未同他在一起时,还望着窗外的月亮,多少吃起了月亮的醋来。
“要这般静来做什么?”
留玉却坐在了软榻边,望着她湿漉漉的眸子,气息一沉,“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此时她歪着,留玉坐着,她正好能瞧见他挺俊的下颌,还有微微颤动的喉结。
“想让你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又叫你看着我睡觉?”阿未笑他,只觉他实在是无趣,嘴又笨,太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留玉低下头,两人凑的越发近,他只觉得自己素来自诩从容的性子,在此刻分崩瓦解。
“我原,不知该留你做些什么,只是想你留下来。”
“奇也怪哉,原不晓得,短短几日又能晓得了?我倒听听,冰山晓得什么了?”阿未嘴角抿笑,朝着他蹭过去,正躺在了他的腿上。
留玉杀上白云外时,并非是魔性大发不受控制,他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而一步步,有条不紊的开出了一条血路。
那时,他哪里会想到,会有这么方寸大乱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