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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路康因为忙厂里的生意,赶不回来过国庆,给倪鸢发了个红包。
父女俩在电话里能聊的东西很少,无非是“好好学习,注意身体”那几句,没多久便挂了电话。
倪鸢还没放下手机,丛嘉又找来了:“鸢儿,我发你的视频看了没有?”
倪鸢:“还没呢,刚在跟我爸打电话。”
“那你现在赶紧看看,”丛嘉声音兴奋,“说了我去静海看帅哥就给你拍视频的,有福不能我一个人独享啊。
“不过,我好像又看见你哥了。”
“啊?”
“你哥,秦则!两分三十六秒那儿,你仔细看看。”
倪鸢点开视频,前半段丛嘉的镜头晃得厉害。
相机把整个场地环境扫了一圈,人山人海,声音嘈杂,最后从场内几个赛车手身上一一掠过。
倪鸢着重注意了一下丛嘉说的两分三十六秒。
画面中,身穿灰色赛车服的男人摘下头盔,侧过身,跟旁边的人说话。
因隔得远,面前又不断有站起来的身影干扰视线,丛嘉拍得不太清晰。
但倪鸢从身形、侧脸,认出来的确是秦则没错。
丛嘉:“怎么样,是你哥吗?我应该没认错?”
倪鸢:“是他。”
丛嘉琢磨了下,突然来了一句:“你哥还挺帅的。”
倪鸢:“嘉嘉,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眼睛就不好使了。”
丛嘉:“去你的吧。”
倪鸢翻了翻自己的微信联系人列表,好不容易找出秦则。
两人自从加了微信,八百年没聊过天。
唯一的一条消息记录停留在去年寒假。当时松爷爷他们的乐团演出,去参加市里的比赛,拉人投票。
倪鸢厚着脸皮给身边很多人都发了消息:“请投8号枫叶红乐团一票,谢谢。”
也不知道秦则最后帮忙投票了没有。
倪鸢上网搜寻了几条社会新闻,给秦则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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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安市。
乐队排练室。
圆桌低矮,上面摆满了烤串夜宵和一圈的冰啤酒。
碰杯时,白色的啤酒泡沫飞溅。
好几个年轻人凑在桌前。
有人回头,叫醒在沙发上补觉的秦则,“则哥,来吃两口肉。”
秦则摸出屁股底下嗡嗡震动了一下又一下的手机,点开,有人正连续不断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全是新闻链接。
“17岁‘鬼火少年’河边飙车,冲出护栏,不幸身亡……”
“某中年男子体验极品飞车,不慎翻车,啤酒肚卡在方向盘上……”
“行车在外,注意安全,别忘了你身后的家人红着双眼……”
“阿则,你再不过去串儿可就没了。”乐队鼓手凑近,“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不会有女票了吧?”
说着低头偷看秦则手机。
扫一眼,就乐了,“哈哈哈哈哈这谁给你发的消息啊?太逗了。”
再一看,左上角显示的用户名叫“大风筝”。
“大风筝是谁?”鼓手问。
秦则没给倪鸢留备注,但看昵称就能猜到是她。
新闻链接还在接连轰炸,秦则忍住把人拉黑的冲动,“是个小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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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周麟让是被臭醒的。
他夜里睡觉只拉上了纱窗,通风透气,今早长风一荡,送进的是“夜来香”。
谌松的院子左边是倪鸢家,右边住了一对老夫妻,跟谌松差不多大的年纪。
老人家瞌睡少,五点半起床,六点半施肥浇菜。
周麟让住的房间,正对着隔壁菜地。
他爬起来瞧个究竟的时候,底下老爷爷老奶奶还跟他打招呼,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纹,让人有脾气也不知道往哪儿发。
周麟让关上窗。
神志不清地下了楼,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懒洋洋地拖着不耐烦的声音:“妈……”
谌年站在梨树下打太极,“怎么了?”
“好臭啊。”
谌年也闻到了,但又没有办法,继续练完手头的招式。可惜吸气呼气,吸进去的都是臭气。
她也练不下去了,走到屋檐下,拍拍周麟让的肩膀:“儿砸,心静自然香。”
周麟让:“……”
神他妈心静自然香。
“既然醒了就别睡了,赶紧洗漱吃饭,吃完去后院帮你外公劈柴。”谌年说。
谌松的房子占地面积大,除了前边露天的小院,后面还搭了一个棚,三面砌起围墙,遮风避雨。
谌松接了附近人家的单,要做一张长餐桌,正在挑选适合的板子。
看周麟让过来,指了指墙角那堆还没劈的柴。
“全劈了?”周麟让望着半人高的柴堆问。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谌松说。
周麟让力气大,一刀一根木头劈两半,手起刀落,快得很。
“这里头最好劈的是稠树和落叶红,最难砍的荷树和枫树,木质坚韧,砍它们要使劲儿。”
谌松本来也没闲着,但周麟让在,他忙着忙着,就不由自主走了过来。
总想说点儿什么,介绍点儿什么。
“知道这是什么树吗?”谌松踩了踩脚边的木材。
“杉树。”周麟让小时候跟着谌年租住在少年宫附近,小区后面有一片杉树林,树干笔直,遮天蔽日。
“对咯。”谌松见他说得上名字,还有点高兴,本以为这小子被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杉树不是好柴,烧起来容易溅火星,噼里啪啦响。”谌松说完,顿了顿,又问:“你寒假回不回来?到寒假,就能烧柴烤火了。”
“回啊。”周麟让想都没想地说。
“不回你爸那儿?”
老头拐弯抹角的,别扭得可爱,头发上还落着白色的碎木屑。
周麟让劈翻了一截枯木,说:“我跟我妈回春夏镇过年。”
谌松高兴地搓了搓手。
没等几分钟,谌松去隔壁敲门,找倪鸢,问她:“勾勾啊,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
倪鸢眼珠转了转,猜想是周麟让生日快到了,松爷爷可能在琢磨要送外孙什么礼物。
想想她在网上定制的“为人民服务”的锦旗今天差不多也该到了。
倪鸢从自己和丛嘉的角度出发,说:“女孩比较喜欢饰品,各种穿的戴的小物件,还有水杯啊发卡啊,漂亮的都会可以,男生的话……”
她一时还真答不出。
“衣服?”倪鸢不是很确定,“球鞋?”
“走走走,”谌松说走就走,“勾勾你同我去买衣服。”
他怕自己眼光差,看中的周麟让不喜欢,让倪鸢选。
春夏镇上就那么几间服装店和裁缝店,谌松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在那里挑的。
倪鸢一路看过去,款式非常有限。
她挑来挑去,让店员取下一件藕粉色的男款T恤。摸着面料,觉得还不错。
谌松说不行,“粉色,女孩穿的。”
新来的店员看看倪鸢,摸不准这衣服到底给谁买的,男孩穿还是女孩穿,于是说:“这个款男孩女孩都能穿的。”
谌松被店员说服了,“既然男女都能穿,给勾勾也买一件。”
“不用了不用了。”倪鸢连忙拒绝。
谌松不由分说,拿了两件去付款,一件大码,一件小码。
出了服装店,斜对面有间理发店。
倪鸢透过窗,看见店里有假发出售。她前天晚上还跟丛嘉说想剪刘海,但又怕剪了后悔。
丛嘉说买顶假发不就完事了,想要有刘海就戴上,看厌了就丢掉。
“松爷爷,你等我,我去看看假发。”
谌松跟上倪鸢:“你买假发干什么?”
“戴着好玩,体验不同的发型。”
“爷爷老了,真的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时尚。”
倪鸢挑完刘海,看到旁边的男式假发,其中有个非常葬爱家族的款,支棱起来的每一根发丝都在表达着“贵、族、气、质”。
倪鸢憋着笑,问谌松:“要不咱们给麟麟也带一个吧?”
“他会喜欢?”
“松爷爷你送的他肯定喜欢啊。”
于是十月六号那天,周麟让早上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替他准备的那些生日礼物:
“为人民服务”的锦旗。
粉色T恤。
非主流假发。
以及谌年花了八块八在小摊上淘来的《散打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