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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之华在徒弟耳边忽地叫道:“玉女投梭,金鹰展翅!”谷中莲自小跟随师父练习剑术,师父说什么,她就练什么,这已经成为习惯,当下不假思索的立即出招,剑光如练,向前刺出,果然先是“玉女投梭”,随即变为“金鹰展翅”。
孔雀明伦王站在门口,他是个武学大行家,本来也看出谷中莲有些异样,但却不敢断定她是否真的中毒,即使中毒,也还不能断定她受毒的深浅,一见双剑合璧,两道剑光,恍如二龙抢珠,来势十分凌厉,孔雀明伦王吓得连忙躲避,哪里还敢阻拦。转眼间谷之华师徒俩已是闯出宫外。
谷中莲走了之后,太上皇放下心头大石,松了口气,这才认出了面前的这人是曾经以子侄之礼,由他孙儿带领来拜见过他的那个尼泊尔废王。太上皇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带领这么多人私自闯进我的内宫?我的孙儿呢?”废王道:“老祖宗,你别伤心,我看你身体很好,还可以亲自执政几年。我愿以客卿的地位,帮你的忙。”
原来尼泊尔废王见昆布兰国的国王和泰清王同时死了,心里正在着急,不知如何收拾残局。这时忽然得了个主意,意图利用太上皇作为傀儡,让他操纵昆布兰国的政事,这么一来,他就仍然可以运用昆布兰国的兵力了。
太上皇莫名其妙,斥道:“我的家务事不用你来插口。”废王笑道:“我这是一片好心,你的孙儿,你看──”太上皇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两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太上皇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是他孙儿和泰清王两人的尸体。
突然间太上皇瞪得又大又圆的双眼布满了红丝,尼泊尔废王给他瞪得心里发毛,连忙说道:“老爷爷,这,这不关……”话犹未了,只听得太上皇大吼一声,便似发了狂的怒汉一般,举起拐杖,不由分说,劈头便打,只一下子,就把废王身边的两个武士打翻!废王的胫骨也着了一下,痛得在地上打滚。
孟哈赤喝道:“你这老糊涂嫌命长么?”一抓抓着杖头,哪知太上皇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身气力,孟哈赤一抓竟没抓牢,“卜”的一下,膝盖也被敲了一记,登时矮了半截。原来太上皇虽没习过武功,但自幼便得他母后传过静坐吐纳的方法,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便是修习内功的基本功夫,只觉持之有恒,身轻体健,便数十年如一日的行之不辍。这数十年的功力岂比寻常,孟哈赤要夺他的拐杖,等于与他硬拼功力,焉能拼得过他?
景月上人发觉不妙,连忙从背后偷袭,伸指点太上皇的穴道,太上皇未学过武艺,内力虽强,却不懂得运用,也不知道趋避,被他一指点中了“谷虚穴”,登时动弹不得,拐杖也就掉下来了。其实若只论本身功力,景月上人还远不如他。
孟哈赤被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打了一拐,又羞又怒,抢了武士的一柄弯刀,便过来要杀太上皇。
尼泊尔废王刚从地上爬起,连忙喝道:“孟哈赤,他老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么?你杀了他,咱们还能在昆布兰国立足么?快快住手,快快住手!”他被太上皇打了一拐,胫骨碎了两片,也顾不得疼痛,便过来向太上皇大献殷勤,笑嘻嘻说道:“老祖宗,你受惊了,你放心吧,你死了孙子,我给你做孙子。”
太上皇闭了眼睛,不理不睬,暗中祷告:“佛祖慈悲,诸神保佑,让我的莲儿早早脱离险地。我的小顺子已经死了,莲儿,我只有指望你给我报仇啦!”
谷中莲这时正越过宫墙,谷之华拖着她飞跑。谷中莲忽道:“咦,似是有人叫我!”谷之华道:“那是敌人的吆喝,莲儿,咱们还未曾远离险地呢。你要咬住牙根,再支持一会。”谷中莲道:“不对,这不是敌人的吆喝,我当真听见了,听见……”谷之华道:“听见什么?”谷中莲道:“是海哥他在叫我!”
谷之华一看,谷中莲已是满面黑气,双眼无光,心中好生怜悯,柔声说道:“莲儿,你别胡思乱想,你好了之后,我会替你把江海天找来的。”她见谷中莲脚步虚浮,索性把她背了起来,使出了全副轻功,如飞疾跑。
谷之华以为是徒弟心有所思,故生幻觉,哪知谷中莲听到的确实是江海天的声音,不过江海天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术,声音凝成一线,杂在厮杀声中,且又是远远传来,幽微难辨,谷中莲听惯了他的声音,心意相通,立生感应;谷之华却在全副心神对付敌人,所想的只是如何脱险,因而对这声音也就听而不闻,错过了与江海天相见的机会。
且说童姥姥赶回她的金轮宫,只见文廷璧与缪夫人正在院子里和江海天恶斗,江海天将他们迫得步步后退,即将闯进大门。另外还有一个黑衣少年,运剑如风,将宫中侍卫杀得东奔西跑。
童姥姥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在我宫中撒野!”那黑衣少年刷的一剑向她刺来,童姥姥长袖一挥,便要夺他的宝剑。这黑衣少年正是唐加源,他兼有父母两家剑法之长,剑锋一颤,骤然间从童姥姥袖底穿过,点她胸口的“璇玑穴”,童姥姥骈指一弹,“铮”的一声,把唐加源的游龙剑弹开,唐加源一个游身滑步,闪过一边,正要施展追风剑法,忽觉虎口有一股麻痒痒的感觉。
原来童姥姥在他剑脊上那一弹,已使用“隔物传功”的绝技,把剧毒传了过去。唐加源发觉不妙,只好先闪过一边,暂停攻击。幸而他口中含有一瓣天山雪莲,能解百毒,当下默运玄功,将天山雪莲的药力散开,消解刚沾上手腕的剧毒。
童姥姥眼光一瞥,见唐加源并未倒下,心里也好生惊骇,就在此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原来是文廷璧被江海天的劈空掌力震倒,从台阶上滚下来。童姥姥顾不得再伤害唐加源,趁着唐加源已经闪开,飞身一掠,一掌便向江海天背心击去。江海天也顾不得再打文廷璧,听得背后劲风扑到,立即反掌相迎。双方功力旗鼓相当,掌力碰冲,声如郁雷,各自退了三步。
童姥姥练的“化血神功”是邪派三大毒功之一,足以与“修罗阴煞功”、“大乘般若掌”并驾齐驱,鼎足而三。只要中了她的一掌,一个时辰之内,便要坏血而亡。
江海天硬接了她的一掌,虽然没有昨晚的难受,但也略感晕眩,心中作闷,连忙运了口气,他口中也含有一瓣天山雪莲,雪莲的清香随着他真气的运行,沁入脾肺,腥闷之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海天冷笑道:“你还有什么伎俩,尽管施展,看你能奈我何?”声发掌到,转瞬之间,又与童姥姥硬对了三掌。童姥姥毒功失效,大为惊诧,只好凭着真实武功与江海天恶战。
原来江海天功力之高,当今之世,能胜过他的,除了师父之外,只不过有限几人而已。以他的功力再含了天山雪莲,世间已没有什么毒药,可以伤害得他。江海天运气三转,试出并无中毒的迹象,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更是精神抖擞,掌法使开,便如长江浪涌,一掌紧过一掌。
文廷璧爬了起来,向缪夫人抛了个眼色,说道:“咱们回去看守犯人要紧。”这时唐加源已消解了沾上手腕的剧毒,正要再加入战团,缪夫人发出一枚毒雾金针烈焰弹,阻了唐加源一阻,烟雾弥漫中,她与文廷璧已逃入内宫。
唐加源以劈空掌力扫荡了妖烟邪雾,挥动游龙宝剑,便拟夹攻童姥姥。江海天不愿以二敌一,说道:“唐兄,我听得西北角似有厮杀之声,你去看看。”
童姥姥的本身功力本来与江海天也是旗鼓相当,但论到掌法的精妙,却是江海天要胜她一筹了。江海天的大须弥掌式,九九八十一招,还未使到一半,已把童姥姥的身形罩住。童姥姥毒功失效,内力又胜不过对方,招数上再一落下风,那就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江海天越战越勇,眼看就可取胜,童姥姥忽道:“你心上的人儿,你是要她还是不要?”江海天吃了一惊,喝道:“什么?”童姥姥道:“谷中莲已落在我的手中,你若还不知进退,我马上传令将她处死。哼,你还不住手?”
江海天不由不信,只好退了三步,停止攻击,说道:“你让我和她见上一面,我就不与你难为。”话犹未了,童姥姥忽地一声狞笑,把手一场,一大片绿幽幽的焰火,登时四面铺开,把江海天困在当中。
原来童姥姥正是要骗他暂时住手,两人身形分开之后,这才好用“冷焰搜魂”的邪术来侵害他。这种“冷焰”乃是童姥姥收集古墓的毒磷所化,沾上一点,就足以令人形销骨毁,而且一发就是一大片焰火,从四面八方侵来,比起她的化血神功,要厉害多了。
只见这冷焰卷过之处,草木焦枯,石头爆裂,江海天见得如此厉害,也不禁暗暗吃惊,转眼间那一大片冷焰寒光,已是如潮卷到。江海天大喝一声,“呼”的一掌拍出。
这一掌是江海天功力之所聚,只见焰火流散,俨如汹涌而来的海潮,突然碰着了一道无形的堤防,浪花四溅,倒流入海,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海天东南西北,连发四掌,把那一大片寒光冷焰,四面荡开。可是仍然未能冲出毒焰的包围。
童姥姥的功力和他旗鼓相当,当下也发出劈空掌力,待那焰火卷来。由于江海天是处在毒焰的包围之中,四面受敌,他的掌力亦必须四方分散,始能防御,这么一来,双方虽是功力相当,对江海天却是大大不利。那一大片冷焰寒光,潮水般倏进倏退,越迫越近,圈子也越缩越小,好在圈子缩小之后,江海天的防御力量也相应加强,在他身体方圆七尺之内,焰火始终无法侵入。
江海天正自苦苦支撑,忽听得唐加源一片惊喜的声音叫道:“爹爹,是我,我在这儿!娘,你也来啦!”话声未了,门外现出两个人来,正是唐加源的父母——唐经天和冰川天女,他们已从尼泊尔赶回来了。
唐经天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妖妇,当年我爹娘一念慈悲,未曾将你诛掉,你却躲到这里作恶。”
冰川天女道:“我且把你的毒焰破了,看你还有什么伎俩!”一扬手,飞出一串冰魄神弹,也化成了一大片寒光冷雾,罩在童姥姥的冷焰之上,冰魄神弹是从万载玄冰提炼出来的精华,恰好是童姥姥的毒磷所炼的冷焰克星,冰魄神弹所化的寒光冷雾覆罩下来,登时把童姥姥的毒焰消灭得干干净净。
童姥姥打了一个寒噤,大吼一声,向唐经天夫妇发出一蓬毒针,回身便跑。唐经天挥剑绞碎毒针,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支神芒!”
唐经天的功力自是要比他的儿子更胜一筹,童姥姥套着铁环的中指一弹,只听得“铮”的一声,铁环已被天山神芒穿过,童姥姥的中指也去了一截,但她仍然是疾跑如飞,进入宫内。
宫内重门叠户,回廊曲折,江海天正不知向何处追踪,忽听得“轰隆”一声,江海天循声觅迹,赶过去一看,只见童姥姥披头散发,正在用力击打一堵墙壁,一面打一面咒骂,听得是马萨儿国土话,却不知她骂的什么。
这是用花岗石所砌的一堵石墙,在童姥姥掌力打击之下,碎石纷落如雨,墙上现出一道铁门,铁门紧闭,童姥姥的掌力虽有开碑裂石之能,对这道坚厚的铁门却是无法击破。
江海天喝道:“你把谷姑娘藏在哪儿?”童姥姥见江海天追到,大吼一声,蓦地跃起,只听得又是“轰隆”一声,屋顶给她撞穿了一个窟窿,童姥姥一头就钻出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忽地传来几声长啸,还杂着惊骇的叫声,啸声透入重门,回声嗡嗡,不绝于耳,显得功力十分深厚。
江海天又惊又喜,心道:“莫非是我的珠穆师弟来了?”他本来踌躇未决,不知是继续追赶童姥姥,还是先去搜查铁门之内的秘密,此时听得啸声,心意立决,当下施展出一鹤冲天的轻功,也跟着童姥姥从那个窟窿跳出。
下面是御花园,月色虽然不很明亮,但江海天从屋顶上望下去,凭着他锐利的目力,一眼已认出几个熟人!
只见在那片草地上现出一群男女,共有七人之多,不但有唐努珠穆,还有云琼兄妹和华云碧。江海天这一喜非同小可,大声叫道:“珠穆师弟,碧妹,云大哥,云姐姐,你们都脱险啦!”
还有一男二女,江海天却不认得。这时童姥姥已先到了下面那片草地,蓦地喝道:“玉小子,你拐带了公主,居然还敢回来?”一抓就向江海天不认得的那个女子抓去。原来这一男二女正是昆布兰国的罗曼娜公主和玉昆仑、玉玲珑兄妹,他们和唐努珠穆等人一起,前日从那座离宫动身,恰恰今日赶到京都。
唐努珠穆意图与昆布兰国国王秘密会晤,解释误杀使臣之事,遂连夜入宫,拟请罗曼娜公主代为引见,拜访国王。哪知宫中正闹得天翻地覆,还未得见国王,便碰上了童姥姥。
童姥姥正苦于无法脱身,一眼瞥见了罗曼娜公主,恶念陡生,便想把罗曼娜公主掳为人质,以利逃走。
玉昆仑兄妹正在公主身边,焉能容她得逞?只听得叱咤声中,玉昆仑一拳捣出,玉玲珑则挥舞玉箫,一招之间,遍袭童姥姥的七处穴道。
玉家兄妹家学渊源,武功原非泛泛,但比起童姥姥来,尚还是有所不及。双方攻守奇快,童姥姥脚尖刚刚着地,胸口的“璇玑穴”已给玉玲珑的玉箫点中,但玉箫触处,却如一团棉絮,童姥姥狞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竟敢与我动手!”五指如钩,劈手就抓住了玉箫,左掌一翻,又抓着了玉昆仑的拳头。
唐努珠穆喝道:“你就是什么金轮圣母吗,岂有此理,你受王室供养,竟敢欺侮公主?”人还未到,中指一弹,已是发出一股无形罡气,疾点童姥姥背心大穴。
另一个人来得比唐努珠穆更快,几乎是身剑合一,化成了一道银虹,向前冲刺!这人正是唐加源。
童姥姥背心大穴一麻,吃了一惊,又见唐加源攻到,不敢恋战,忽地把玉箫一弹,随即移形换位,退出圈子。她这一弹,用的是股巧劲,玉箫弹起,恰恰迎上了唐加源的宝剑。幸而唐加源剑术精妙,收发随心,听得铮的一声,连忙卸劲收剑,这才没有误伤了玉玲珑。
玉玲珑惊喜交集,脚步一个踉跄,几乎倒入唐加源怀中,叫道:“源哥,你回来了!”唐加源将她扶稳,也几乎疑是梦中,低声说道:“玉妹,想不到在这里和你见面。”两人久别重逢,情意缠绵,已无暇再去理会那童姥姥。
童姥姥身法如电,一个转身,双手便向唐努珠穆抓下,唐努珠穆以大乘般若掌力还了一掌,唐努珠穆功力略逊一筹,但亦相差不远,这一掌把童姥姥的双抓荡开,便即退开几步,消解了童姥姥那一招的劲度。
童姥姥试了一招,已知唐努珠穆并非好惹的,她志在拿个俘虏,作为人质,忙即转个方向,一声狞笑,又向华云碧扑去。
云琼兄妹与华云碧同在一起,两兄妹一掌护胸,一掌迎敌,用的是云家独步天下的大力金刚掌,华云碧则施展柔云剑法,以守为攻。
童姥姥一招“大鹏展翅”,双掌一分,电光石火之间,已与云家兄妹各自对了一掌。云琼功力较高,也禁不住一个踉跄,身形倾侧;云璧接了她的一掌,只觉气血翻涌,登时似皮球般抛了起来,幸而童姥姥是双掌分击,每一掌只有五成功力,要不然脏腑也要震伤。云璧在半空中一个筋斗翻下来,脚尖尚未落地,已被人双臂抱住,原来是唐努珠穆赶来,将她接下。
童姥姥打开缺口,长臂疾伸,便向华云碧胸前抓到,华云碧横剑一封,只听得“铮”的一声,那口青钢剑竟被童姥姥当中一弹,断为两段!华云碧禁不住那股反弹的力道,朝天跌倒!
童姥姥正要一抓之下,忽听得一声大喝,就似头顶上空响起一个焦雷,原来是江海天已经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人在半空,已是一掌击下,童姥姥只得双掌齐出,挡他一击,两人功力相当,但江海天是从高空冲下,加上了一股冲力,童姥姥抵敌不住,脚尖一点,便是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出去,她轻功本来不弱,借着江海天这一冲击的力道,去势如箭,转眼间不见踪影。
江海天记挂着华云碧,无暇追赶,打退了童姥姥之后,连忙跑过去看,却见云琼早已把华云碧从地上拉起,华云碧正自靠着他的肩膊,娇喘吁吁。
云琼见江海天走来,似乎有点尴尬,轻轻把华云碧拉开,说道:“幸亏你出手得快,碧妹未曾受伤。”江海天怔了一怔,随即惊喜交集说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这话表面听来是庆幸华云碧没有受伤,其实他心中所想乃是另外一种意思,这也不必细表了。
华云碧百感交集,心中也不知是甜是苦还是辛酸,淡淡说道:“听说谷姐姐遇难,我是为谷姐姐来的,你还没有将她救出来吗?”江海天道:“我正在找她,这座宫中有道铁门,我想现在就去搜查。”
公主说道:“不错,这样分头搜索更好,反正那妖婆已被打跑,谷姑娘总可以找得出来。我先去见我的哥哥吧。”唐努珠穆等人也急于要见昆布兰王,当下除了江海天之外,其他的人都随着公主去见国王。
宫中武士都认得公主,纷纷走来禀报,说是国王那边似乎出了事情,尼泊尔武士已把寝宫包围起来,太上皇也已到那边去了。罗曼娜公主大为着急,连忙加快脚步,匆匆赶去。
且说太上皇被擒之后,尼泊尔废王正在鼓其如簧之舌,对太上皇威胁利诱,想要他做个傀儡,出来收拾残局,忽听得杀声震天,孟哈赤进来报道:“不好了,罗曼娜公主带领一群武士杀来,咱们的人抵敌不住,已被他们攻进来了。”
尼泊尔废王大吃一惊,说道:“罗曼娜公主不是听说已经和情郎私逃了的吗?怎的又回来了?金轮圣母何在,为何不阻止她?孔雀明伦王,请、请你──”“请你出去抵挡一阵”这句话还未说得完全,只听得“轰隆”一声,大门已被打开,唐经天夫妇和唐努珠穆首先杀入,跟着是玉家兄妹保护住罗曼娜公主,也杀了进来。
尼泊尔废王见了冰川天女,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抓着太上皇,一手拔出佩刀,想把太上皇当作盾牌,忽觉奇寒彻骨,佩刀拿捏不牢,“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原来是冰川天女发出了冰魄神弹,恰恰打中他的虎口。
罗曼娜公主叫道:“爷爷!”祖孙相拥,悲喜交集,两人都不禁放声哭泣。景月上人刚跳过来,唐加源喝道:“贼秃,认得我么?”
唐加源曾是尼泊尔义军元帅,景月上人、孟哈赤等都是他手下败将,一见是他,先自吓得慌了。唐加源拔出游龙宝剑,扬空一闪,只是一招,便把景月上人仅存的一面铜钹破作两边,再一招就刺中了他的穴道。另一边,玉昆仑也只是一拳便把孟哈赤打倒。
唐加源看出太上皇是被点了穴道,便即给他解开。尼泊尔废王叫道:“表妹,饶命!老祖宗,饶命!”冰川天女斥道:“你在本国残暴不仁,又来邻国兴风作浪,谁是你的表妹?你大罪难饶,源儿,把他缚了!”
唐加源还未动手,太上皇已拾起拐杖,大怒骂道:“你几乎弄得我国破家亡,还想我饶你么?”气恨万分,使尽了平生气力,一拐击下,登时把尼泊尔废王两条腿都打断了,太上皇气呼呼地还要再打,罗曼娜公主劝道:“爷爷,省点气力。他是尼泊尔国贼,咱们送他回去,让他受他本国的国法制裁,不更好么?”唐加源过来,便即将他缚了。
这时只剩下一个孔雀明伦王还在作困兽之斗,唐经天道:“你不听你师兄良言,如今悔之晚矣。”孔雀明伦王抖起袈裟一扑,唐经天使出须弥掌力,掌风一震,袈裟反卷过来,孔雀明伦王状类疯狂,大声吼叫:“唐经天,我与你风马牛不相及,你休得欺人太甚!来,来,来,我把这条性命与你拼了!”唐经天眉头一皱,道:“你这话可是说错了!……”
冰川天女冷冷说道:“你若在鄂克沁寺,我们只有对你尊重,岂会与你为难;但你却偏要做什么尼泊尔的‘国师’,祸延我国百姓,我就不能不管了!今日我是以佛门护法与尼泊尔公主的双重身份捕你,对不住,我可不能与你讲什么江湖上的规矩了。”当下与丈夫联手而攻,飞出了一颗冰魄神弹,孔雀明伦王被唐经天的掌力胶着,躲闪不开,冰弹恰恰打进他的耳窍,登时破去了他的护身气功。唐经天一掌将他打翻,说道:“看在你师兄份上,我饶你一命。”当下将孔雀明伦王交给昆布兰国的御林军统领看管,等待平事之后,再送他回鄂克沁寺,由他师兄白教法王发落。
这时众人已经发现了昆布兰王的尸体,太上皇道:“你哥哥引狼入室,遭此横祸。还幸仇人都已落网,我也可以瞑目了。”
罗曼娜公主与哥哥虽然一向感情不好,也很伤心,正在痛哭,忽听得祖父此言,心头一震,连忙拭泪说道:“爷爷,你胡为出此不祥之言!如今国中无主,正要爷爷多多保重。”
太上皇轻轻抚摸公主的头发,说道:“人生不过百年,我已活到九十,想来也不能陪你多少日子了。我这样老迈,难道你还要我操心国事吗?国不可一日无君,曼娜,你且忍悲伤,今后这个担子,是要由你来挑起了。”
罗曼娜公主吓了一跳,道:“爷爷,你说什么?”太上皇道:“咱们小国习俗与中华大国不同,男女平等,都可继承。从现在起,你就是昆布兰国的女王了!”公主道:“这怎么使得?”
太上皇道:“你没有兄弟,你不为王,难道要本国陷于混乱吗?你性情刚毅,却又仁慈,胜过你的哥哥多矣!当初若不是因为长幼有别,继承法又以男子当先,我早已想立你为王了!”公主只好含泪应承,众人也都上来向公主道贺。
太上皇道:“阿娜,你做了国王,有一件事情必须牢牢记住!”罗曼娜公主道:“请爷爷吩咐。”太上皇道:“马萨儿国是咱们兄弟之邦,你必须与马萨儿国罢兵修好,从今之后,只能玉帛往来,决不可干戈相向!”公主道:“我正要禀告爷爷,那马萨儿国国王已经来了,就在这儿!”
唐努珠穆满怀喜悦,连忙上来行礼,说道:“爷爷,我正要向你禀明此事,原来你都已明白了。”太上皇怔了一怔,道:“你也叫我爷爷,你已经见过你的妹妹了?呀,你们两兄妹长得真似!”唐努珠穆道:“听说爷爷认了莲妹做孙女儿,我也斗胆跟着妹妹叫了。”
太上皇喜极而位,拥着唐努珠穆说道:“不错,你真是我的好孙儿!”众人虽觉太上皇举动似失常态,却都以为他是因为失了孙儿之后,悲伤过度所至,也就不怎么奇怪了。只有唐努珠穆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几分。
公主道:“这次全是靠了珠穆大哥,要不然我还不敢回来呢。”当下将事情经过,简略陈明,玉昆仑兄妹等人也都上来与太上皇见过了。太上皇更是喜欢,一手拉着唐努珠穆,一手拉着公主,说道:“从今之后,你们要似亲兄妹一般,让两国百姓永享太平之福!”两人齐声答道:“这正是我们的心愿。”
唐努珠穆道:“爷爷,我妹妹呢?”太上皇道:“你还没有见着?”唐努珠穆道:“关于莲妹在你这里的情形,都是曼娜妹子告诉我的。我还没有见着她。”太上皇瞿然一惊,说道:“那么你们赶快去把她找来。她和她的师父,从这里跑出去大约还不到半个时辰。”
公主和唐努珠穆等人刚刚走出集贤阁,只见江海天已匆匆跑来,问道:“莲妹呢?”原来江海天用宝剑破开那道铁门,只见一条长长的隧道,另一头门通到宫外。隧道中什么人都没见着,只发现了一些零乱的脚印。
公主叫众武士都来帮忙寻找,可是搜遍了宫中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谷中莲。
且说谷之华背着谷中莲逃出王宫,心中盘算:“莲儿中毒不轻,目前之计,只能找个僻静的地方暂且躲藏,再设法给她解毒。”于是向着雪山高处跑去。
雪山上冰河交错,寒气扑人,但谷中莲呼出来的气息,却越来越觉炙热,她已失了知觉,软绵绵地伏在谷之华的肩头,呼出来的热气,与谷之华颈背接触,当真是有如火烫一般。
谷之华正自叫苦,忽见山坳处有个人走出,三绺长须,背负葫芦,颜容有些儿憔悴,但双目炯炯有光,显然是个功力不凡的老前辈。
谷之华怔了一怔,蓦地里心头大喜,连忙叫道:“来的可是华山医隐华老前辈么?”那老头儿也同时叫道:“来的可是邙山掌门谷女侠么?”原来华天风当吕四娘还在生之时,曾到过邙山,见过谷之华一面。那时谷之华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事隔多年,好在两人相貌无多改变,华天风又认得谷之华那口霜华宝剑是吕四娘当年的镇山之宝,是以立即上前相认。
华天风自从那日与江海天分手之后,即沿着冰河,寻访唐努珠穆与云家兄妹,却不知他们已经脱险,一直沿着那条冰河上溯源头,来到了这座雪山之上。他找不到所要寻找的人,却意外的巧遇了谷之华。
谷之华见着了华天风,当真是有如从天上掉下了宝贝,不暇叙话,便即说道:“华老前辈,你来得正好,请你救救我的徒儿。”华天风吃了一惊,道:“你的徒儿?那不是谷中莲吗?听说她陷在昆布兰国王宫,你已经将她救出来了?她怎么啦?”谷之华道:“救是救出来了,但她身中剧毒,如今正是命在须臾。”
附近有个岩洞,华天风将谷中莲搬了进去,给她诊了一把脉,过了一会,抬起头来,面有诧色,说道:“奇怪,这女孩子年纪轻轻,不应有如此功力,是不是曾服了什么药物?”谷之华道:“不错,她曾经服了天心石。……”
华天风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天心石是最能增进功力的奇药,但却也是‘热性’最强的一种药物,她当时虽因内功纯正,导引得宜,未受其害,但也未曾去得净尽,恰巧她现在中的毒又是一种极厉害的热毒,这就等于火上加油了。”
谷之华担心道:“这么说,很、很难医吗?”华天风道:“幸好我药囊里有雪蟾散,这是解热毒最有效的药物,我还可以用金针刺穴之法,给她发散。但医好之后,最少也还得静养三天。”
当下华天风撬开谷中莲的嘴巴,将葫芦中的药酒调匀了雪蟾散,给她灌了进去,随即取出一根金针,刺她的全身三十六道大穴,每刺一针,一缕热气就随着散发出来,刺遍了三十六道大穴,华天风也已累得大汗淋漓,轻快说道:“好了,大约再过半个多时辰,她就可以醒来了。”
谷之华松了口气,说道:“华老前辈,多谢你了,你歇一会儿。我去找点食物。”谷之华走了不多一会,谷中莲就从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张开眼睛,吃了一惊,叫道:“我的师父呢?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华天风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好了,好孩子,你醒过来了。你不用害怕,你师父给你找食物去了。我是你师父的朋友。”
谷中莲神智渐渐恢复,见华天风目光慈祥、满怀关切的模样看着她,心中明白了几分,说道:“老丈,是你将我救了的?”华天风笑道:“你不必客气,你不认识我,但我一说起来,你就知道不是外人了。我是江海天的干爹,华云碧是我女儿,你一定听江海天说过我的。”
谷中莲一片迷茫,呓语般的喃喃说道:“江海天、华云碧、江海天、华云碧……”华天风只当她是神智初复,要用心回忆往事,也就不以为意,当下点点头道:“不错,你想起来了。嗯,还有你的哥哥……”
谷中莲瞿然一惊,抬起头道:“我哥哥又怎么啦?”华天风道:“你哥哥和我还有海天,要打听你的消息和找寻我的碧儿,唉──”谷中莲定了定神,说道:“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听说碧姐姐失了踪,可有她的消息么?”华天风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见着她了,但又给她走了,至今还未知道她的下落。”
谷中莲最挂念的一件事情,就是要知道江海天和华云碧的结果,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海天他可有见着碧姐么?”华天风道:“你躺下来,不要多说话,让我慢慢告诉你。”说到了在灵鹫峰上碰到华云碧的一幕,华天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怜我的碧儿,她梦里醒里,都忘不了她的海哥,那时她正在神智昏迷之中,就像你刚才一样,她见了我也毫无知觉,只是记得她的海哥,口中不断叫着的,就是江海天的名字!”
谷中莲泪水直往里咽,心头一片混乱,只听得华天风接续说道:“我一生治过无数怪病,就只心病最是难医。怪也怪我,我早已知道他们二人是互相爱慕的了,却不及早把他们的婚事定夺下来。他们两小口子也不知闹什么别扭,金鹰宫之会过后,碧儿竟不与他同走,以致遭了这场灾难。唉,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但愿她能得平安,见着了海天,就会好了。”
谷中莲心痛如绞,好几次就要冲口而出:“不,这都应该怪我。”但却没有勇气在华天风面前说出来。华天风道:“海天想来早已到了昆布兰的京都了,他可有偷入王宫查访你么?”
谷中莲在迷迷糊糊中又是瞿然一惊,道:“你说什么?”华天风道:“我是问你可曾见过海天?”谷中莲涩声说道:“没有。呀,有——我昨晚似乎听得他的声音。那时师父正背着我走出来。”
华天风见她面色灰白,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你的热已退了许多了,却怎的神情如此萎顿。”只道她是为自己女儿的事情担忧,谷中莲却反而先安慰他道:“华老爷子你放心,他们两人迟早总会见着的,海天,他,他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他一定不会辜负碧姐姐对他的情意的。嗯,我忘了问你,你说和我的哥哥同来,他又到哪里去了?”华天风怕她病中受惊,不敢把唐努珠穆坠入冰河之事告诉她,含糊说道:“我在灵鹫峰下与他分手,想必他也已经到了昆布兰国的京都了。”
谷中莲轻声说道:“我哥哥来了,那就好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暗自想道:“海天和我哥哥都已来了,以他们二人之力,定能制伏那个妖婆,昆布兰国的国王和主战的泰清王又已同归于尽,有太上皇作主,两国的纠纷也必然能得到解决,我的担子可以放下来了。”
但面对着华天风憔悴的颜容、忧郁的目光,又不禁暗暗悲伤,“唉,海哥你为我而来,但我又岂能只顾自己的幸福,忍心让他们父女同受悲苦?你的干爹曾救过你的性命,现在又救了我的性命,我除了成全他的心愿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报答于他?”
华天风见她面色苍白,神态疲倦,柔声说道:“你刚刚退了烧,不要说话太多了。好好的再睡一觉吧。”轻轻点了谷中莲的昏睡穴,一般的点穴对身体有害,但这是华天风独家的点穴手法,以点穴与医疗结合,可令病人得到充分的休息,非但无害,且有助于健康的恢复。
过了不久,谷之华已猎了两只雪鸡回来,还摘了许多雪桃,一见谷中莲尚在沉睡的状态中,不觉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她还未醒来?”华天风笑道:“她的热毒都已散发净尽了,刚才已经醒来,是我怕她劳累,要她再睡一会的。”当下帮忙谷之华生火烤那两只雪鸡,边吃边说道:“热毒散发之后,可以无需吃药,就只要静养了。大约静养三天,便可恢复如初。我把护理病人应注意的事项告诉你,你多多照料她吧。”
谷之华道:“得华老前辈救了她的性命,我已是感激不尽,照料病人之事,怎敢再劳烦你老人家?”
华天风叹口气道:“我本来应该陪伴你的,但我的女儿还未知道下落,我要去寻访她。”谷之华也知道一些华云碧和江海天之间的关系,但这时却是不便提起。华天风行色匆匆,只能尽量简单明了地教她如何护理病人,其他的也来不及详谈了。
谷中莲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一醒来就抓着谷之华的衣袖道:“华老前辈,你别担忧……啊,师父是你回来了?”谷之华道:“华老前辈已经走了。你饿了吧?我给你摘来了雪桃。”谷中莲道:“华老前辈已经走了?唉,我──”谷之华道:“你有什么话要和他说?”谷中莲道:“没有,没有什么了。嗯,我不想吃东西。”
这一晚,谷中莲忽地又发高烧,不断的在呓语,一会儿叫着江海天的名字,一会儿叫着华云碧的名字!谷之华大为着急,心道:“华天风说她已好了的,怎的却不灵验?”幸好到五更时分,谷中莲又安安静静的熟睡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竟是神清气爽,判若两人。
这场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谷之华虽是不明医理,心中也自暗暗纳罕,“何以她在热毒散发之后,还有这场高烧,莫非这是一场心病?”事实确是如此,谷中莲这场高烧是因刺激而起,待到心中有了主意,重新获得安宁,病魔也就远去了。
依谷中莲的意思,当日便要下山,谷之华遵从华天风的吩咐,一定要她养好身子,才许下山。谷中莲功力深厚,毒散之后,恢复极快,华天风原来估计她要静养三天的,结果只到了第二天,她的功力已恢复七八成了。
第三日一早,谷之华见她已是毫无病容,便也放心带她下山。天气很好,满山交错的冰河,在阳光下泛起满天霞彩。师徒俩踏着朝阳,迎着晓风,精神为之一爽。走到半山,忽听得笑语喧喧,歌声阵阵,有一群青年男女,正自载歌载舞而来。谷之华道:“咦,他们为什么这样高兴?这歌声好听极了!”
马萨儿国与昆布兰国是同用一种方言,谷中莲归国已半年有多,这群青年男女唱的这一支歌,用的都是普通字眼,并不难懂,只听得他们唱的是:
烽烟散尽,冰河如镜,
我要在冰河洗净我宝剑的血腥。
从今后永享太平。
年轻人得到爱情,
老年人得到安宁。
再没有遥盼征人的怨妇,
再没有倚闾待子的母亲。
咿呀!烽烟散尽,冰河如镜,
我要在冰河洗净我宝剑的血腥。
谷中莲听了大喜,上前问道:“怎么你们这样高兴,是不用打仗了吗?”那群青年道:“咦,你怎么还不知道?这是两件天大的喜事呀,全国百姓,男女老幼,谁不欢欣?”
谷中莲道:“我们母女是四天前上山采药的,今日方才下山,那两件喜事是什么呀?”那群青年道:“头一件喜事,是女王今日即位。”谷中莲道:“哦,女王即位?是罗曼娜公主吗?”那群青年道:“不错,听说国王暴毙,现在由太上皇作主,向臣民宣告,立公主作为女王。公主对百姓一向仁慈,比她哥哥好得多了。”谷中莲道:“第二件喜事又是什么?”
那群青年说道:“你不听见我们唱的歌吗?正是从今之后不用打仗了。马萨儿国的国王亲自到了这儿,和女王订了盟约呢!”谷中莲大喜道:“马萨儿国的国王来了?你们怎么知道?”那群青年笑道:“我们不但知道,还见着了他呢。他和女王昨日在朝天门公开露面,宣布这个盟约,让百姓瞻仰!”
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边,谷中莲哽咽说道:“不用打仗了,这就好啦,这就好啦。难怪你们这样高兴了!”一个稚气未消的青年诧道:“咦,你怎么哭起来了?不用打仗,当然人人高兴,分什么你们我们,难道你不高兴吗?”他旁边一个少女笑道:“一个人正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会哭的,我猜这位姐姐的情郎大约是被抽了去当兵的呢?”谷中莲抹了眼泪,说道:“不错,从今之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冰河洗剑,永享安宁,我怎能不高兴呢?我是太高兴了!”
这些人怎知她是马萨儿国公主的身份,当然也听不懂她所说的“一家人”的意思,只道她欢喜得疯了,是以语无伦次。那少女笑道:“城里还要热闹呢,中午女王要给马萨儿国国王送行,条条街道搭起牌楼,处处有歌有舞。你快快进城,找着你的情郎,看热闹去吧!”
这群青年男女笑着嚷着,唱着歌儿走过去了。谷中莲忽道:“师父,你不是要赶回邙山的么?”谷之华道:“怎么?”谷中莲道:“此间诸事已了,我可以和你一同走了。”谷之华道:“你不再进宫了么?”
谷中莲道:“我已知道太上皇安然无恙,我也可以放心了。”谷之华道:“那么,你也不想见见你的哥哥和江海天么?”谷中莲忍着心中的酸楚,强笑说道:“我哥哥在昆布兰国京城公开露面,华老前辈此时想必也早已见着他了。我的平安讯息,华老前辈当然会带给我的哥哥,咱们既忙着要赶回邙山,我似乎也不必多走这一趟了。至于海天,此时还是不见的好!”
谷之华是过来人,无须再问,已知谷中莲心意,轻轻叹息,说道:“也好,海天若是对你真情,他自会回到你的身边。”言下神色黯然,原来她不但是为徒弟叹息,也为自己伤心。她这次搁下邙山的事情,来到昆布兰国,固然是为了保护徒弟,但另外一个心愿,也是希望在昆布兰国能见着金世遗。可是竟然没有见着!
她记得在金鹰宫大会之后,金世遗和她分手之时,曾隐隐约约有所暗示,要待一件心事了结之后,他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她知道这必是与厉胜男有关的心事,她也知道厉复生和天魔教主已在昆布兰国出现,料想金世遗十九是去追踪厉复生去了。可是如今已证实了厉复生在昆布兰国,但她却始终没有见着金世遗!
谷之华心头怅怅,暗自思量:“难道是世遗根本没来,抑或是他把我忘了?”忽地想起自己从前送给金世遗的两句诗“纵使浮云能蔽日,阴霾亦仅是须臾。”不禁哑然失笑,“我知道劝他,怎的自己反而执着了?男女之间,难道只有夫妻之爱么?我与他廿载交情,心心相印,我忘不了他,他当然也忘不了我。这一份知己的感情,难道还不足珍贵?”但话虽如此,这“廿载交情”毕竟也伴同着“廿载相思”,这“无了期”的相思,刚刚有了转机的朕兆,到头来却又是一场失望,即使谷之华如何豁达,心中也难免有一点云翳了。
那群青年的歌声笑语犹自远远传来:“烽烟散尽,冰河如镜。我要在冰河洗净我宝剑的血腥,从今后永享太平。……”谷之华忽道:“咦,这是什么声音?”
谷中莲道:“不是他们在唱刚才那支歌吗?”谷之华道:“歌声中好似还杂有别的声音,好像,好像是有人叫你?”谷中莲笑道:“不会的,师父一定是你听错了。趁着清晨凉爽,快赶路吧。”谷之华深情地望了她徒弟一眼,心里暗暗叹气,却不再言语,便和她走了。
其实谷中莲比她师父还要听得清楚,这是江海天在用“天遁传音”呼唤她。原来江海天和华天风此时正在她们刚刚离开的那个石窟,谷中莲也想到了一定是华天风带他来找寻自己的,她为了成全华天风父女的心愿,故作听而不闻。
京城就建在山脚,她们下山之后,避免进城,绕过东门,不料女王的车驾正从东门出来,原来是送唐努珠穆回国。好在满城百姓,都来送行,谷中莲拉着师父,站在人丛之中,并没有给熟人发现。
女王的车驾在前,唐努珠穆和他的随从乘一辆敞篷的大马车在后,随从中有云家兄妹,有唐加源和玉玲珑,这两人是应唐努珠穆之请,到马萨儿国作客的。另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华云碧。但却不见江海天和华天风。原来华云碧也随着他们南归,她父亲和江海天则正在去找谷中莲,三日之期未满,华天风以为谷中莲还在那石窟养病,一找便着,还可以赶来和他们同行的,哪知已是迟了一步了。
谷中莲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心想:“原来云姐姐已经找着了,瞧她已是全无病容,想必是见了海天,心病已经好了。那我更不宜露面,惹起波澜了。”她怎知道,华云碧的心病并不是江海天治好的,而是云琼治好的。谷中莲在想着“成全”她,她也正在想着要成全谷中莲呢。可惜谷中莲不肯露面,双方心事,竟是彼此难明!正是:
蔽日浮云原已散,鸳鸯仍自各分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