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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杳回到寝室的时候,庄以凝正坐在书桌前,一脸满足地吃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关东煮。
“杳杳?你回来啦?”抬头看见明杳进门,庄以凝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立刻笑眯成了一条缝,腮帮子鼓得满满地催她,“快来快来,给你吃个甜不辣!”
明杳满脑子还是刚才和池嘉让的那番对话,哪里会想去吃东西。
她摇了摇头,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绝:“不用了,我不饿。你吃吧。”
庄以凝一只腿架在椅子的横杠上,放荡不羁的样子被她演绎出了几分质朴工人的味道。她嘴里嚼个不停,声音也被食物搅得模糊不清。
“杳杳……你们怎么都回来得这么晚……陈书韵到现在也没回来……”
“……啊。”
明杳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往阳台外看了一眼。
以往这个时间点都在阳台上晒衣服的陈书韵,此刻却全然不见踪影。
寝室都快关门了,她竟然还没回来?
书桌前的庄以凝还在自说自话:“我以为你和她一起回来的呢,没想到她比你还迟。我看她今天要打扫卫生,但是从前她打扫卫生也没这么晚过吧……杳杳,你走的时候看到她了吗?还有两分钟就要关门了,她应该没事吧?”
明杳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离开教室时的情景,“我走的时候她就不在教室了呀。”
“那她有可能在卫生间洗拖把吧。”庄以凝帮她回答,“应该快回来了。”
快……回来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杳只要一想到那个早上陈书韵奇怪的凝视,以及今天下午在餐厅里她漏洞百出的说辞,就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感。
自己和池嘉让在楼道里的那段对话……陈书韵应该不会听到的吧?
明杳如是安慰自己。
正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身后的寝室门被人一推,陈书韵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哟,陈书韵!”庄以凝招呼她,“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快点过来吃东西!杳杳不吃的全都给你!”
相比明杳和陈书韵,庄以凝和陈书韵的关系是要更好一些。庄以凝这人向来没什么心眼,与人交往原则单纯得很,只要说过几句话,稍微熟悉一点,她就会在心目中把对方定义为“朋友”。
所以,这句平时和朋友一起分享零食的话,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了——她也就压根没有想过,这句话竟然会触犯到陈书韵的什么雷区。
一向温和文雅的陈书韵,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一反常态地没有给出回应。
她恍若未闻,径直冲进了卫生间,“咣当”一下甩上了门,神色冷淡而疏远。
庄以凝被这大力的甩门声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扭头看向明杳的方向。
明杳正在收拾书包,显然也被这砸门的动静惊到,转头看了卫生间一眼。
与庄以凝所不同的是,她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像是浸泡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海底的温度冰寒,凉到让人几乎麻木。
原来……原来是这样吗?
庄以凝简直莫名其妙:“她怎么了?”
“没什么。”明杳的目光终于从紧闭的卫生间门上移开,轻轻地把书包里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心情不好吧,大概。”
“哦……”庄以凝咬了两口手里的甜不辣,没过多久,注意力就转移到新买的漫画书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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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书韵早早就起床出了门。
明杳躺在床上,听见下面传来呯哩哐啷的噪音,微微皱了皱眉头。
但是她始终都没动。
庄以凝戴了一个耳塞,根本没被这么响的动静吵醒。然而,随着陈书韵“砰”地一声关上寝室的门,她也一下子从温甜美梦惊醒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她还以为地震了,吓得一骨碌儿从床上爬了起来。面对满室沉寂,庄以凝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陈书韵吃错药啦?”
明杳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淡淡道:“她生我的气了吧。”
“……啊?”庄以凝显然没听懂明杳的意思,“生你气?你在开玩笑吧杳杳?”
杳杳干什么了,陈书韵脾气那么好,也不至于生气到这种程度吧?
明杳躺在床上敷衍地“嗯”了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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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大半个月,班级里的紧张气氛终于渐渐浓郁了起来。
随着期中考试的步伐慢慢逼近,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进入高中之后第一场大考就要降临了。
和摸底考不同的是,这次期中考是高中正儿八经意义上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届时,整个年级都会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打乱所有班级顺序,让同学们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进行考试,杜绝一切作弊的可能性。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将在三天内考完九门课。不光题目量大,总分也够吓人的了。
饶是庄以凝这样从没把考试当回事的人,也在考前变得紧张起来。她这半个学期几乎没怎么用心上过课,作业写得敷衍了事,秉承的观念也是能多玩一分钟就绝不多学。
可是,一想到期中考后随之到来的家长会,她终于开始有了危机意识。
离期中考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开始破天荒地早起学习。虽然这早起的几十分钟在九门课面前还是杯水车薪的努力,但是她的学习态度好歹端正认真了许多。
这几天,回荡在明杳耳边最多的,就是庄以凝神神叨叨的祈祷——
“杳杳,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一个那种考神附体的护身符来戴着?考试的时候就装在笔袋里,遇到不会的选择题直接就拜拜,说不定就会蒙对呢?”
“杳杳,你说要不然我还是去买一个文曲星摆在寝室里供着算了?我平时买关东煮什么的都给他上一份贡,他说不定直接保佑我在考试的时候遇到的全是会做的题!”
“杳杳,我听他们说考试那天早上一定要吃得讲究!我计划好了,我期中考那几天早上啊就打算吃一些有寓意的东西。第一天是一块黄金糕和两个鸡蛋,第二天是一根油条和两杯豆浆,第三天是一串关东煮和两碗粥,三天不重样,全都是满分,是不是很完美?”
明杳:“……”
她善意地提醒庄以凝:“一天要考三门课,每门课一百分,你得每天早上吃三份才行。”
庄以凝:“……靠。”
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甚至连游戏都不想,开始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复习考试上面。
幸好她身边有明杳和杭夏两个学霸,所以这段时间她突击学习成效不错,起码不用把筹码全压在考神、文曲星和黄金糕鸡蛋上。
看到她开始认真学习,不再去想那些不靠谱的歪门邪道,明杳总算也松了口气。
哪知,期中考试周前一周的周四,庄以凝忽然又兴冲冲地跑来找自己。
这回,她像是掌握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明杳正刷完一张生物试卷,看到庄以凝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样子,摘下耳机低声问:“你怎么了?”
“杳杳杳杳!”庄以凝拼命摇了摇她的肩膀,控制着音量,手舞足蹈道,“我刚刚听说了一个秘密!超级超级超级大的秘密!”
“秘密?”
“嗯嗯,关于我们学校的!”庄以凝眉飞色舞,“我才知道!我们学校这里从前是上坟山!据说下面全都是坟地!原来是整个云深市阴气最重的地方了!”
立志要做物理学家的明杳:“……哦,所以呢?”
“所以你看到那个钟楼没有?”庄以凝疯狂指着教室窗外的高大建筑,激动得语速飞快,“那个就是学校当时请了很多大师来改善风水才做的楼!就是为了压地下的阴气的!”
明杳扭头看了窗外一眼。
昏沉暮色下,钟楼被朦胧的雾霭笼罩,像是一个沉默的巨大黑洞,勾勒出几分神秘的色彩。
这也是明杳第一次意识到,进了云外这么久,除了每天从钟楼下面路过,她好像从来没有上去过。
“你有没有发现钟楼外面的藤蔓长得最茂盛了?全校的凌霄花都谢了,就那里的花还开着!”这一刻的庄以凝俨然化身江湖大师,娓娓道来,引人入胜,“而且校规里都明确写了禁止上钟楼去,这个楼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啊。它正好建在校园正中央,其实就是为了镇压住四方小鬼,加上我们学生的阳气很足,让它们根本没办法兴风作浪……”
“停停停停停。”明杳连忙止住了她的长篇大论,“首先,藤蔓的蔓读音是wàn,这个都读不对你怎么去考语文?其次,这就是一个瞎编乱造的故事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的!这根本还不是重点!”庄以凝瞪大了眼睛,厉声道,“重点是这座钟楼是被大师们开过光的!开过光才能镇压小鬼!你懂不懂!它被开了光,其实是很有灵性的!”
明杳:“……”
大师。开光。钟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编故事的人也太不走心了吧,把一个西方文化语境里的钟楼硬生生安到东方神鬼传说里,也就只能骗骗庄以凝这样的小单纯蛋子了吧。
她拨开庄以凝抓在自己肩上的手,十分冷漠地“哦”了一声:“好了,说完了吗?说完了快点去学习,今天你再不把化学反应式背完,就要来不及了。”
“明!杳!”庄以凝咬牙切齿,“你不相信我!”
明杳顺口胡诌:“哪有啊?我超级相信你好不好?就是我现在需要立刻投身到科学的怀抱中去,可能没有太多精力来和你探讨怪力乱神……”
“根本不是怪力乱神!!!”庄以凝一只手拍在明杳的试卷上,强迫她看向自己,“我听学长学姐他们说了,这个钟楼真的很灵的,好多人都在考试前偷偷爬到钟楼上去许愿,而且几乎都成真了!!!”
“考到年级第一了吗?”明杳反问。
“……那倒没有……”庄以凝噎住,半天才嘀咕道,“年级第一才不会上去许愿吧……”
“那不就好了。”明杳满脸慈爱地将庄以凝按在自己试卷上的手抬起,笑眯眯道,“该你的就是你的,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爬钟楼多危险啊,一不小心要是被发现了,你说不定连考试资格都要丢了。”
庄以凝被明杳的逻辑绕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过神来:“……我不管,我一定要上去试试看。”
明杳:“也行,那你去呗。”
“……但是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怕……”
“鬼”字被庄以凝硬生生吞了回去。
明杳早就看出这货的意思了,慢条斯理道:“你想让我陪你?”
“嗯。”庄以凝点了点头,见她似乎有松动的意思,连忙趁胜追击,“我就想嘛,杳杳你不是这次期中考就和池嘉让打赌了吗?正好你也可以上去许个愿呀,说不定你这次真的就考过他拿了年级第一呢!”
“我不去。”明杳冷酷无情地拒绝道,“我相信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就可以考过他。”
“你真不去?”
“不去。”
“那行吧。”庄以凝叹了口气,委屈地自说自话,“那我就去找陈书韵陪我一起上去算了。”
她转身正想离开明杳的课桌前,右手手腕一紧,却是好朋友及时拉住了自己。
“你别找她。”明杳顿了顿,妥协之余不忘再次重复一遍,“你别把你要上钟楼的事告诉她。我陪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