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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杳被李老头抓去走廊训话,不远处的池嘉让正在被罚站。
两个人之间相隔大概有五米的距离。
平生第一次,明杳希望自己班主任的声音可以不要这么有磁性——李老头气从丹田来,胸腔共振到位,别说池嘉让那里了,就是上下层的班级也都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明杳呀,老师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好学生,乖孩子。虽然这半个学期你和池嘉让做同桌,但是你从来都没被他影响过,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端正认真的学习态度,老师一直都看在眼里。”
——嗯,这点确实没错。
明杳暗自在心里说。
李老师语重心长道:“但是明杳,就像老师一直以来都在强调的一样,我们现在是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有些事情呢,虽然你们现在看起来觉得很美好,很想尝试,但是其实还是把它保持在朦胧的这个状态里比较好一些。如果再进一步,可能你会觉得反而没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还不如先把这份很单纯的感情放在心里,以后大家都成熟了再回过头看,看看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对于一个疑似失足早恋的女同学来说,李老师已经十分克制且温和了。
但是,明杳很想解释,老师这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的。
她微微垂着脑袋,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一想到池嘉让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旋即又闭上了嘴巴。
李老师大概说了有十几分钟,翻来覆去的论点足足可以整理成一个八百字议论文,而这篇议论文的中心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早恋。
二十分钟过去,明杳的腿都快站麻了。说到此时,她脑袋里也听不进去任何东西,只知道拼命点头,对李老师疯狂保证自己坚决不会早恋。
李老头终于满意地把她放回教室了。
路过池嘉让的时候,她清晰地听见池嘉让的胸腔里发出一声低笑。他看够了热闹,还非要让她知道自己觉得这件事很好笑。
明杳跟在李老头的身后,飞快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在李老头听见动静回头的那一刹那,她又猛然低下头,恢复到之前忏悔虚心的样子。
池嘉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池嘉让!”李老头扬高声音,斥道,“你怎么还不老实,在这里笑什么笑。”
“老师。”池嘉让懒懒地冲明杳抬了一下下巴,问道,“她怎么了啊。”
“干什么!”李老头声如洪钟,“不要总是管别人!管好你自己!”
池嘉让没说话,也没生气,半靠在走廊栏杆上,神色倦懒地看着他们。
李老头哼了一声,领着明杳回教室里去了。
进门之前,明杳回头看了一眼暗处的池嘉让。
教室窗户里漏出来的灯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少年的神色似笑非笑,冲她比了一个嘴型。
只瞥了一眼,明杳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池嘉让在说什么。
直到她在座位上坐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池嘉让说的应该是——
“装得真好。”
明杳:“……”靠。
这臭屁就是天天欠揍吧?
-
周一开始,每门课都陆续出了成绩。
最紧张刺激的时刻莫过于此:老师手捧着一叠批改过的试卷走进教室,自大的男生们在一边起哄想知道成绩,令人讨厌,而紧张的同学们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到底会是天堂还是地狱。
这几天,庄以凝的心情堪称坐过山车一般。
每一次发试卷,都像玩一次刺激的彩票刮刮乐——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拿到手的分数到底是多少,离平均分有多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超常发挥还是意外垫底。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这次期中考,庄以凝每门课竟然都上了平均分。
和她全科达到平均分的愿望相比,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对此,庄以凝表示自己的超常发挥全都是钟楼的功劳:“杳杳你看!我就说钟楼很灵吧!下半学期我一定不吃夜宵好好减肥!好好报答钟楼的馈赠!”
而明杳这边,情势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除了英语,池嘉让的各科成绩出来,都比自己或多或少地高了几分。
庄以凝每天都从别的班给明杳带来最新爆料,明杳记在本子上算了又算。因为这次理科三门都比较难,平均分都只有六十多,所以她吃了很大的优势。
除了隔壁班的一个学霸,年级几乎没有其他人可以与自己和池嘉让并驾齐驱。
剩下只看英语成绩了。
英语成绩在周二下午公布,也是出得最晚的科目之一。上课之前,明杳去上了趟厕所,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她在坑上足足蹲到上课时间才出来。
教室里,英语课代表杭夏正在帮老师分发试卷。
明杳小小迟到了一分钟,在教室门口叫了一声“报道”,Jenny转头看到是她,喜笑颜开地冲里头挥挥手。
“是明杳呀。Comein,comein.”
看见Jenny这副表情,明杳的心猛地一沉,觉得有些不妙。
讲台下的同学们刚刚接到自己的试卷,一时间议论纷纷,教室里吵作一团。
喧嚣声中,Jenny招呼明杳走到讲台旁,俯下身子笑眯眯地对她说:“Congratuations!明杳,你这次英语考得很棒哦,和杭夏并列年级第一呢!”
明杳眼前一黑。
只听见耳边Jenny开心地说:“英语一向是你薄弱的科目,能考这么高真的不容易,老师知道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希望你期末可以……”
再往下Jenny说了什么,明杳已经完全没注意了。
短短几分钟内,她已经在心里飞速算好,这次期中考已经没人能超过自己,她非常光荣地摘得年级第一的宝座。
为什么???
为什么平时不超常发挥,偏偏这次超常发挥了呢???
这钟楼真的有毒吧???
真就喜欢看人倒霉是不是?
到最后,明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座位的。杭夏正巧把试卷放到她的座位上,转头冲她矜持地笑了一下,说:“恭喜呀,明杳。”
隔着一条走道的庄以凝也阴阳怪气地附和着开腔:“恭喜你呀,明杳!”
明杳:“……”滚。
她十分敷衍地笑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身边的池嘉让也歪头看了她一眼,来了个扎心三连击。
“恭喜呀,第一名。”
偏偏明杳还不能被他看出一点异样,只能强装高兴地回应:“呵呵,我拿了第一名,我真的真的好开心呀!”
池嘉让颇为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懒懒地趴回桌子上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杳觉得池嘉让的这个“嗯”有些古怪。
好像是他知道了什么似的。
Jenny很快开始讲课,她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抛开,开始专心致志地听讲。
……
傍晚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庄以凝还在和明杳说这件事。
“哎,杳杳,你说钟楼灵不灵?”她得意洋洋,“你上次还非要和我扯什么科学道理,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你看吧,你在钟楼公然挑衅它的权威,它这次期中考试立刻给了你一个下马威,强行让池嘉让拿了零分!直接把你送上第一的宝座!牛不牛逼!你还敢不敢小看它了!”
明杳:“……别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去表白的。”
“靠。”庄以凝不屑道,“你真就想赖皮呗。”
明杳一脸无耻地表示肯定。
“干嘛呀真是的。”庄以凝哼了一声,“你明明对他肯定有好感的,他对你也不一样啊,结果两个人还这么搞来搞去的,和个小学生似的,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她又低声和明杳爆料:“你是不知道,隔壁班他们玩多大。我听说有个女生和学长分手的时候还打分手炮,就在行政楼的卫生间里,琴房里也有!”
明杳:“……”
“你看,人家这才叫成熟的感情!”庄以凝撇撇嘴,“你们呢?连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明杳沉默片刻,冷静道:“我不觉得他们那叫成熟的感情。”
“切。”庄以凝说,“不管他们是不是,反正我觉得你们就太磨叽了。”
“可能吧。”明杳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但是……但是……”
一个“但是”还没说完,一抬头,她竟然看见池嘉让就站在宿舍楼门外的围栏旁,没骨头似地靠在栏杆上。
看见明杳过来,他一勾下巴,努了努嘴,那意思很明显。
庄以凝笑嘻嘻地拍了拍明杳的肩膀,小跑着先回到宿舍里面去了。
只剩下池嘉让和明杳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现在正是下午放学的人流高峰期,宿舍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幸好他们的身侧有一根石柱子立着,阻挡了大部分视线。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这一隅角落,正在上演怎样精彩的戏码。
“你干什么?”明杳走近几步,低声问他。
池嘉让大概打了一晚游戏,鼻音很浓,一只脚懒懒挡在明杳跟前。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撩了撩眼皮,“来,我有时间,有话大胆说吧。”
明杳:“……”
她噎住几秒,心狂跳着,不敢看池嘉让的眼睛,目光只知道往下游走,死死盯着他的裤脚。
这一句话实在太过玄妙,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池嘉让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她有些慌了。
池嘉让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扬高了声线,又发出一声轻嗤——
“嗯?”
这让明杳本来就乱的思绪更加炸开了锅。
她的目光依然呆滞地盯着池嘉让的牛仔裤看,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总是穿牛仔裤对精.子不好。”
池嘉让:“……?”
“牛仔裤会降低男性精.子活性的。”明杳这一串科普说得行云流水,“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不孕不育的男性越来越多的原因之一。”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靠靠靠靠靠!
明杳呀明杳!你他妈慌不择路成什么样子了!
说这种话,你是脑子进屎了么???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停留着一种叫做窒息的尴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明杳终于有勇气把目光重新抬起来的时候,她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低笑,随后是少年熟悉的声线,轻佻又倨傲。
“我的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