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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一滴悔恨的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此刻的成三公,心中后悔不已。
是啊,奴才就是奴才。即使主子赏赐了再多的尊荣,但是在他们高傲的心灵当中,从来就没有平等看待过他们这些人分毫。所谓奴才,不过是主子们前进道路上的工具而已。既然身为工具,又怎么可能会让被当成人来看待?
成三公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他开始憎恨自己,恨自己被表面的繁华蒙蔽了双眼,恨自己没有早点看清楚一切。如果,在一开始他能够清醒的看透这个世界,那么,自己和儿子的人生,或许会完全的不同吧。
也许,此刻他正带着心爱的儿子,过着自由自在、逍遥快乐的生活。那样,可能会吃很多苦,但是至少他们的心是自由的,至少他们能够做自己的主人,主宰自己的人生。
是的,真的是自己的错。可惜,这悔恨来的有些晚了。如今的自己,早已经深陷这权利的泥沼之中,无法抽身、退无可退。
可是,成渝不一样,成三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儿子也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无法回头。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幸亏,似早有预感一般,这么多年来成三公刻意做着以防万一的准备。他故意疏远、冷落着儿子。凡是涉及机密危险的事情,一律对他加以隐瞒。
想到这儿,成三公的内心终于有了些许的安定。幸亏自己足够理智,没有感情用事。幸亏成渝涉事不深,还可以抽身而退。好在这几年来,为防不测他早已悄悄的在准备着退路。现在,终于可以排上用场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怎样?他成三公偏不认命。就算再难,他也要为心爱的儿子争取重获新生的机会。
【贰】
成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父亲。眼前的他,憔悴不堪,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与他印象里那个一贯总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人,几乎无法重合。
说实话,成渝并不怎么了解他。自从进了这王府之中,父子两个就各司其职,很少交流。父亲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即使有时间,也几乎很少搭理他,甚至府中人都暗地里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亲生父子。
对于别人的议论,一开始成渝是不在乎的。他的记忆里,还存留着很小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他相信父亲是爱自己的,他也许只是不善于表达,也许只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有什么必须在意的顾虑。
可是时间长了,父亲对他的漠不关心、刻意疏远非但没有改善,却比从前更加变本加厉。他开始动摇,开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慢慢的,他逐渐生出错觉,默认了别人嘴里的事实。也许,父亲是真的不在乎他,不爱他吧。于是,他开始不再期盼,开始默默催眠自己。亲情,既然如此难以获得,如此昂贵而奢侈,那么他情愿放弃。反正,他,不在乎!
可是,如今站在父亲的面前,看着从来淡然如风,轻易不会流露出任何情绪的父亲,那样悲痛而苍老的模样,他的心猛地一惊。这一刻,往日的怀疑、猜忌统统烟消云散。他确信,父亲的的确确是深深爱着自己的。或许,只是他表达的方式和别人有些不同。
此时此刻,成渝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窃喜。他很开心,虽然这开心来得有点晚,有点不合时宜。但是,如果仅用一只断手,就能换来自己期盼以久都不能得到,从而强行压抑了的这么多年的亲情,那这点痛苦又算的了什么。
是啊,在如山一般的父爱面前,这么一点点痛苦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想着想着,成渝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向上的弧度,整个人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久久无法自拔。
【叁】
成三公怔怔的盯着成渝的断手,心痛得快要窒息。
屋子里一片沉静,父子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显然,他们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两人思绪中所蕴含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情。一个暗自欢喜,一个满心悲伤。
“渝儿,都是为父的错!要不是我,今日你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痛苦。”
良久之后,成三公终于打破了屋中的沉默,轻轻的开了口,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悲戚。
成渝还是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想告诉父亲,自己已经知晓了他深沉而厚重的爱。他想告诉父亲,自己已经释然了。他还想告诉父亲,自己也同样的爱着他。
然而,成渝还是没有开口。每当话到了嘴边,他总是觉得难以启齿。也许,这就是男人吧,总是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即使面对最在意的人,他们也还是习惯于选择沉默。
成渝自嘲的笑笑,此刻他觉得自己离父亲更近了。更能体味他的感受,更能读懂他的心思了。
成渝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否定着父亲的说法。他伸出左手,用力握住父亲的大手。此刻,任何言语仿佛都是多余的。父子天性、血浓于水,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愫通过手指、胳臂,传达至全身各处。心里的冰雪融化了,虚无的隔阂消失了。一瞬间,只剩下久违的父子挚爱,温暖的包裹着两人。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谈不上怪谁。现在的一切,又怎能说不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成三公看着儿子满含笑意的眼睛,那里纯净得仿佛一汪清泉。他没有埋怨、没有责怪,懂事的一如小时候。
回忆的碎片再次闪现,那个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肉包子几乎流下口水,但还是努力坚持着说自己不饿的小男孩儿,与眼前的年青人慢慢重合。
自责的泪水悄无声息的,再次从成三公的眼角滑落。此刻,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想起了妻子临终前的话语。他无法原谅自己,他的心剧烈的翻滚着、抽搐着。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那仙去的母亲。”
成三公的声音不大,语气却仿佛嘶吼。他的状态几近崩溃,几乎无法站稳身体,重重的跌坐在椅子里,大口的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