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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蹯其实也不知道易师真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做了,做兄弟的只能两肋插刀,插自己的那种。
被他这么一吓唬,加上熊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大有张飞喝断长坂桥之势,那些围拢的村民也不敢真的上前来打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苦主开口道:“易秀才,你到底为什么认为我媳妇和儿子没死?”
混三讥笑道:“就是,棺材里既没有哭闹,也没有诈尸,你是神仙吗,能透过棺材看到人?”
易师真不答话,快步上前,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他穿过去,熊蹯和苏合香跟进,其余村民包围着他,向棺材走去。
易师真走到棺材旁边,对村民们道:“麻烦金刚们把棺材抬起来。”
金刚说的就是杠夫,一般人家的棺材没那么重,只需要八个人就行了,通常叫他们“八大金刚”,讨个吉利的说法,冲冲邪气。
立即有八个人把杠子搭在肩上,一声呼喊,把棺材抬了起来。
易师真弯腰看向棺材下面,所有人都跟着他弯腰看去。
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指着棺材下面,认真地说道:“你们看,这棺材下面在滴血。”
这句话吓了所有人一跳,但仔细看去,还真是有红色的血滴下来。
“是不是他媳妇儿诈尸了,喝了人血?”
“我看不是,肯定是死的不干净,被血鬼上身了!”
村民们吵吵嚷嚷,争论起来。
易师真猛地一挥手,道:“别瞎叫,这是因为人还没死,所以才会滴血,死了血就凝住了!”
那男人苦主立即奔上来,激动地说道:“秀才,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媳妇没死?”
易师真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为她已经死的?”
那男人苦主想了一下,说道:“我媳妇从前天就开始肚子痛,要生孩子了,我们请了产婆,但是总是生不下来,硬生生拖了两天。昨天天快黑的时候,孩子终于生下来了,但我媳妇也咽了气,孩子也不哭不闹,脸色紫棠。”
“正好潘家公子经过,请他看了看,他也说这孩子生得邪门,两个都活不成了,要赶紧下葬,否则会祸及家人。”
易师真眉头大皱:“又是潘志高!”
熊蹯气道:“你被他骗了还不知道?他能救人?他害死人不偿命!”
那男人苦主继续道:“他说这孩子是来讨债的,已经讨了一条人命,再不下葬就会讨其他人的命。他还脱了他的衣服,说他的衣服沾了水底龙王的仙气,可以镇住那孩子的冤魂。”
易师真看了一眼歪在一旁的稻草人身上的破布衣裳,说道:“我说这件破衣裳怎么这么眼熟呢!”
那男人苦主道:“潘家公子说,他这衣裳本来是回家做成金贵的药引子的,让我赔给他几两银子。他拿了银子就忙地走掉了,我们也赶紧将媳妇下葬。棺材都来不及准备,谁能想到这事呢!连棺材都是我家老头子预备的寿材!寿衣也是我娘的!”
苏合香也打抱不平,说道:“金贵?金贵就值几两银子?这几两银子足够你妻子和孩子生活好长一段时间了,潘志高这骗子真可恨!”
易师真道:“好了,先别说了,我还不能十分肯定,但未免她枉死,最好还是开棺看看。”
混三还要阻拦,被熊蹯一脚踹出去:“管你鸟事,万一活着呢!确定死了就再埋!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人抬老子一个人扛着棺材去下葬!”
混三摔在地上,抱着屁股“哎呦”叫唤不停,哪里敢答话。
易师真道:“怎么样,救还是不救?”
那男人连声迭道:“救救救!”
他马上让几个人去找撬棍,把棺材钉起开,准备开棺。
苏合香低声道:“秀才哥,人都被关在棺材里这么久,不会闷死了吗?”
易师真摇头道:“棺材下面有一个小洞,叫做‘龙喉’,不用的时候堵着,下葬就会敲开,那里可以透气。”
熊蹯瞪着眼睛道:“秀才,我说你怎么考不上举人,原来你整天都在研究这些事,是不是想做义庄生意?那么晦气,我决定,以后不跟你混了!”
“滚蛋!”易师真没好气地说道,他这些东西也是在顾老夫子的书阁里看到的,他那书阁,现在看来,就是个大型的百宝箱啊。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将棺材起开了,苏合香有些胆怯,不敢上前,熊蹯虽然也没怎么经过事,但也硬着头皮跟上去。
只有易师真脸色如常地靠近了棺材,探头一看,只见那婴儿拿着布连头连脚都裹了起来,看起来很匆忙,看来是信了潘志高的鬼话,害怕这婴儿。
但是那个妇人脸色暗灰,双目紧闭,任谁看了都不像活人。
“怎么样?”熊蹯有些紧张。
易师真摇摇头,弯腰探下身,小心翼翼地去摸那婴儿。
触手冰凉,脉搏全无。
易师真叹了口气,说道:“死了。”
那男人顿时火起:“易秀才你是不是耍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他抄起手中的插着经幡的棍子去打易师真,易师真根本没在意他,早有熊蹯挡住,全打在他身上了。
混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指着他们俩道:“我就说他们是骗子,天天跟潘爷作对,就是想抢潘家的生意!还人模狗样地装什么大善人!”
周围的人,尤其是杠夫,也抄起棍棒木头就往熊蹯身上砸。
熊蹯一边胡乱地挡,一边喊:“秀才,你是不是要折腾死我?趁早让我跟他们埋一个坑算了!”
易师真趁着他们吵闹打砸的这会工夫,急忙伸手去探那妇人的鼻息。
好像有气!
他连忙缩回手,在手指背面舔两下,再次探她的鼻息。
他的手指突然凉了一下,真的有气!
他再急忙去找她被寿衣裹紧的手腕,好不容易将她的手腕露出来,连忙手指一按。
虽然脉象十分微弱,但是他绝对可以感觉到!
“她还活着!”
易师真激动地一声大喊,让身旁又打又闹的人群一顿,纷纷瞪着眼睛看他。
他急道:“快,快把她抬回去施救!”
“真活着?”“不会吧,明明咱们都看过了,也没了脉象。”
周围的人质疑着,易师真着急起来,说道:“我刚刚看过了,有鼻息,有脉象!她生孩子生了两天,流了很多血,身体极度虚弱,有昏死的时候,鼻息和脉象都会暂时消失,那是假死!”
那男人猛地上前掰住易师真的肩膀,哇地哭出来:“易秀才,易先生,你可要救救我媳妇啊!救好了我赵大给你磕头!”
易师真转头喊道:“快快快!快抬回去!”
众人一边喧闹一边七手八脚的把棺材抬了回去,棺材盖都不要了。
幸好他家离得不远,抬回去之后,赵大的爹娘吓了一跳。
易师真也管不了那么多,看着躺在床上的妇人,对赵大道:“我刚才进来,看见你们屋外满地的药草,你是做什么的?”
赵大抹着泪道:“我家是药农,专门给县城的药铺种药的,就是潘家的药铺。”
易师真顿时明白了,难怪他会听信潘志高的话,原来是不得不听。
易师真想了一下,说道:“那正好,我需要你去把益母草、人参、当归去熬点汤药,要快,另外准备一些晒干的细辛和半夏,研成粉末,还有准备一根粗点的葱。”
熊蹯道:“秀才,乱了乱了,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准备什么葱?”
易师真道:“你别废话,我自然有用。赵大,我说的这些有没有?”
赵大急忙说道:“有,有,前两天我爹还挖了一根野山参回来,准备卖给潘家呢!”
易师真眼睛一瞪:“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赵大急冲冲地跑出去了。
苏合香有些担忧地说道:“秀才哥,你行不行?要不要去请易老伯来?”
易师真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先治着,问题不大。”
周围的那些人都堵在门口,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赵大的爹娘。
易师真喊道:“产婆在哪里?”
赵大的娘连忙应声,走了过来。
易师真问道:“我说是产婆,产婆呢?”
赵大的娘道:“我就是,我是产婆!”
易师真松了一口气,说道:“她生孩子,胞衣下来没?”
赵大的娘愣了愣,易师真心急如焚道:“胞衣!听清楚了没,你们家发愣的毛病随谁的?”
赵大的娘扇了自己一巴掌,带着哭腔道:“昨天我着急,竟不记得这件事了!原来胞衣没下来!我真是该死,接了那么多次生,把自己儿媳妇的给忘了!”
易师真道:“那肯定是胞衣没下来,堵住了,才血流不止。你先看着她下身,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赵大的娘连忙扯了一床毯子盖住妇人的下半身,露着脚,然后她坐在床后边专心地看着。
赵大急忙忙冲了进来,道:“易先生,我让侄儿熬了汤药,这是你要的细辛和半夏的粉末,还有葱。”
他说着拿着两只碗,手里攥着一根大葱,推到易师真的面前。
易师真让熊蹯把碗接了,自己把大葱拿过来,对赵大说道:“你去外边看着火,急火熬汤,熬好了快点拿进来。”
赵大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易师真抽出熊蹯身上随身的小刀,把刚刚杀鱼的血迹在衣裳上抹干净,把大葱截成了一小段葱管。
然后他分别在两只碗中抓一点点粉末,一手拿着葱管,探下身去,把葱管对准了赵大媳妇的鼻子。
门口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这奇怪的举动。
易师真小心翼翼地将细辛和半夏粉末灌入葱管,然后手指轻轻一弹葱管。
只见赵大媳妇原本像死人的面孔突然皱起了眉头!
然后就听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活了!”“真活了!”“不愧是医术世家!”
“潘家的那小子果然是骗子!”“就是,这几两银子他们家要采多少草药啊!”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又兴奋又激动地吵嚷起来。
但是妇人醒来之后,神色依然疲惫,话也没力气说,微微睁着眼睛,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易师真知道危险还没渡过,对门口喊道:“来两位大嫂子。”
马上就有两个妇人站了出来,易师真让她们走过来,指着床上赵大媳妇的脚,说道:“你去按她脚上的那两个穴位,足三里穴和三阴交穴。”
一个妇人连忙过去,按照他的话按住穴位,问道:“易先生,对了么?”
易师真点点头,又说道:“你去按住她手上的内关穴,就是手腕上离手掌两寸处正中间。”
这个妇人也蹲到床边,拉起赵大媳妇的衣袖,按住穴位。
易师真对她们道:“你们边按边揉。”
两个妇人连忙按揉起来。
这时赵大端着汤碗过来了,易师真道:“你去给你媳妇喂下去,这都是补气补血的,让她提一提力气。”
赵大连忙去喂药。
经过这一番忙碌,赵大媳妇嘴里含着汤药,滋润起来,精神也好多了。
易师真对她问道:“能听请我说话吗?”
赵大媳妇微微点头。
易师真道:“胞衣没下来,你用点力,退胞衣!”
赵大媳妇听了这话,便咬紧牙关,哼唧叫唤起来。
苏合香见易师真满头大汗,一脸忧色地说道:“秀才哥,这样有用吗?”
易师真说道:“我之前跟老爹去治过病,看他就是这么做的,不过那次是生孩子,这次是退胞衣,情况差不多的。”
苏合香帮他擦了擦汗,易师真道:“你别忙,去帮着揉她的肚子,轻一点,慢一些。”
苏合香点了点头,也加入了床边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