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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远远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让易师真猛地清醒,这不是梦,这他娘的就是祸!
他急速跑下楼,飞快地穿过后院门,一撞把赵素素的门撞开,把还在梳妆台尚未穿好衣服的赵素素拉起来就跑。
赵素素尖叫一声,手就被易师真拉住了,她喊道:“师真,师真,你别着急,我早晚都是你的!”
易师真铁青着脸,喘着粗气,却不说话,一直拉着她往门外走。
赵素素手腕吃痛,无奈地说道:“师真,我们去哪啊?你实在想要,在我房里也可以······”
易师真猛地停下脚步,双眼盯着她,那眼神就像要把她吃了似的,赵素素既羞又怕,不敢再说,目光低垂。
但是易师真一句话都没有说,再次攥紧她的手腕,一路把她扯到了赵掌柜的门前。
他们路上遇到那些早起服侍的小丫鬟和伙计看到他们,全都当做没看到,只管低头偷笑,惹得赵素素脸颊绯红。
易师真抬手用力地敲赵掌柜的房门,只听得里面赵掌柜慵懒的声音道:“谁啊?老子正睡得香呢,有事晚点再说。”
接着又传出来一个娇嗔的女人声音,易师真只能沉住气说道:“赵掌柜,赶紧起来,薛宝德和衙门带人来抓人了!”
只听得里面忽然砰砰作响,听到脚步声靠近,房门开了,露出赵掌柜那张还带着醉意的肥脸。
他看着衣衫不整的赵素素和易师真,一脸过来人的模样笑道:
“贤侄,我知道,男人嘛,做错了事,那就将错就错,扯什么谎啊?这事啊,没什么,过两天帮你们把婚事一办,保管你水到渠成!”
易师真一把推开笑眯眯的赵掌柜,撞进房里,他知道素素的母亲早就过世了,赵掌柜一直也没续弦,也没娶小妾,这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茶。
赵掌柜生气了,怒道:“易师真,是不是给你脸了?”
易师真对他床上的那个女人道:“你赶紧走,晚了可就走不了!”
只见那个女人瞪着气恼又幽怨的双眼,披着单薄的衣裳,露着鲜红的肚兜就跑出去了,他和赵素素的目光更是无处安放。
赵掌柜更气了,道:“易师真,老子还没死,这酒楼还没轮得着你做主呢!你要造反吗?”
易师真反身把门关上,沉吟了一下,对一脸气愤的赵掌柜和慌乱的赵素素说道:
“薛宝德肯定是潘志高撺掇过来抓我的,朝廷除了个什么清剿异族的宝典命令,他肯定是以这个借口来抓人。至于县令,他和潘志高本来就是穿一条裤子,薛宝德他爹还是江陵府藩王辽王爷府上的总管,他更乐意顺水推舟,讨好薛宝德。”
一番话把两人说得一愣一愣的,赵掌柜气头立马消失了,慌张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易师真点点头,道:“刚才小方告诉我的,我也听到了街头有动静,应该差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牵连到你们,他们是为了我而来。”
赵掌柜连忙点点头,赵素素虽有些慌,却坚定地说道:“不,既然我选择和你在一起,那就要共患难。”
易师真苦笑道:“你以为这是普通的难吗?我把潘志高整的家破人亡,潘志高不把我弄死也要弄个残废,你青春年华,何必跟着我遭罪?”
赵掌柜把赵素素拉过来,靠在身旁,说道:“易秀才说得对,你们俩婚事没办,一切还来得及,虽然你们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但咱们不说,没人知道。”
赵素素一把挣脱他爹,怒道:“爹您说什么呢?!我和师真是清白的。”
赵掌柜一拍手掌,道:“那更好了!老天爷保佑!”
易师真见到赵掌柜这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和气愤,不过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他快速说道:“弄潘志高的事,与你们无关,关于杨兄弟和小蝶是异族的事,你们也完全不知情,一切都是我的阴谋。这些话,你们一定要咬死,记住了没有?”
赵掌柜牵强笑道:“这,这好吗?”
“爹!”赵素素生气地喊道,却被赵掌柜一把拉在身后,这一次她感受到了她爹的决心,也知道了事情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她只好躲在赵掌柜背后抹泪。
易师真见这副模样,心里一酸,道:“赵掌柜您也别太高兴,我被抓之后,你还要出点血喂饱县令那张大嘴。薛宝德虽然有这个身份,毕竟他自己不是总管,县令给面子,你给银子,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赵掌柜也果断:“好,就当破财免灾了!”
就在这时,有伙计飞快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老,老爷,有人来闹事了,说是来抓人的!”
赵掌柜还未说话,易师真先说道:“你让他们等着,就说他们要抓的人马上去见他们!”
那伙计刚跑出去,那伙人便叫嚣着闹进了后院。
易师真见状,沉声道:“记住我的话!”说完就转头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来人领头的是金捕头和潘志高,金捕头带着一帮衙役,都佩着官刀,潘志高领着一帮家丁,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并且穿着讲究,眼神阴沉,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和之前潘老板请来的那帮村汉有天壤之别。
金捕头还未开口,潘志高就急不可耐地过来揪住易师真的领子,瞪着他道:“上头有命令,你死期到了!”
易师真冷笑一声,懒得去看他,转头道:“金捕头,这是怎么说?”
金捕头道:“易秀才,当今圣上前两天发布了《明伦法典》,里面说了,要各地官府清剿本地异族,不得容私!”
易师真无辜地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金捕头笑了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易秀才,有人揭发你和异族勾结,诬陷良民,祸害百姓。”
易师真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衙门打官司吧,我相信县令大人会明察秋毫,看清楚谁才是祸害百姓的人。”
他说着一把推开潘志高,迈步往外面走去。
“慢着。”金捕头让衙役拦住易师真,“县令大人还说了,有关人等一律缉捕归案。”
易师真转过身来,道:“怎么,还有什么人?”
潘志高猛地一把推开房门,见到赵掌柜难看的脸色,和他背后衣衫凌乱却更显风韵的赵素素,咽了口口水,指着他们道:“就是赵掌柜和赵素素!”
易师真疾走几步,挡在门口,道:“不关他们的事,好汉做事好汉当,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是被我骗得听话,我还威胁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金捕头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来分辨!”
他说着就让衙役进门,被易师真挡住,正要拔刀,赵掌柜连忙赶上来,往金捕头手里塞过去一块翠绿的玉佩,谄媚地笑道:“金捕头,他说得对,我们一直蒙在鼓里,都是他这害人精惹的祸!”
然后他伸着头贴近金捕头,低声道:“晚一些还有大礼,给县令和捕头压压惊。”
金捕头笑着摩挲手里的温润玉佩,道:“这有关人等嘛,暂时还没找到,咱们回吧!”
潘志高跳出来怒道:“这件事就是和赵掌柜脱不开干系,金捕头你不要以权谋私!”
赵掌柜道:“潘贤侄,你这话可说错了,我一直都是和你脱不了干系,你知道我为了你还把易家的聘礼给退了,可都是为了你。你要这么说的话,你也是相关人等呢!”
潘志高一时语塞,金捕头脸色不悦地说道:“潘爷,今天是衙门来抓人,你们只是帮衬,事情,还是得衙门做主不是?”
就在这时,潘志高身后一个人站出来,看样子是那群家丁的头头,他一把挤开潘志高,冷冷地说道:“薛公子有令,凡相关人等一律不许放过。衙门做主,也要比比谁的靠山更大!”
金捕头脸色难堪,潘志高也被挤在一旁不敢说话,虽然自己被一个家丁排挤心里憋屈,但是他倒是很乐意易师真吃瘪。
然而,易师真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淡淡地笑笑,说道:“你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知道很多异族的隐秘,他如果想知道,就别为难其他人,否则打死我也不会说出来。”
那家丁头头反而犹豫了,想了想道:“先把他抓走,其他人在酒楼看着,谅他们也跑不掉!”
“是!”后面那群家丁齐声答应,声音洪亮。
金捕头手一挥,就有衙役上来给易师真的双手套上铁箍和铁链,然后拽着他往后院门口走去。
易师真回头看了一眼赵素素,她慌乱的眼神,让他感觉心都碎了。
潘志高也恋恋不舍地看着房内的赵素素,心里道,‘你等着,老子迟早把你弄到手!’
“啪!”赵掌柜略带怒意地关上了房门,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县衙牢狱,易师真还是第一次来,四面石头砌墙,阴暗狭小,让人憋得慌,一股阴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侵入骨头缝里。
木头栅栏隔开一座座牢房,更像木笼子,里面管着三三两两的囚犯,苍蝇飞舞,有好几个被上刑身体被抽打得血肉模糊,成了这些苍蝇的饕餮大餐。
易师真被他们推搡着关进了一件牢房,地下是沾着污水的稻秸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馊臭味,他所在的牢房里也有两个犯人,却已经是目光呆滞,奄奄一息,叫他们也没有反应,身体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头发披散,看不清面目。
易师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个时候,他知道只有冷静能救他一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他最担心的就是父母和熊蹯他们,只要他们平安无事,熊蹯一定会想办法来救自己的。
“糟了!”易师真不禁失声喊道,声音在牢房里回响,“忘了通知杨兄弟他们俩个了!”
完了,他的罪名本来就是和异族勾结,在小方告诉他消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家人和熊蹯他们,却没来得及想到让小方去通知杨兄弟他们!
只要潘志高将杨耀婵他们抓来,严刑逼供,杨耀婵倒是有一股子血性,可是就不知道小蝶姑娘会不会屈打成招。
他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显得如此愚蠢。
小方,对,小方很聪明,他既然知道抓人是和异族相关,肯定会同时通知杨兄弟他们,这样一来,或许他们就有机会逃掉。
自己这里,除了熊胖会想办法搭救,赵掌柜也会尽量买通县令,就算赵掌柜不情愿,但是赵素素肯定会求他,并且这件事他也没法彻底划清界限,只能用银子将大事化小。
只要自己咬死和异族没有关系,就算受一点皮肉之苦,性命应该无碍。
想来想去,易师真觉得事情看起来很危急,但是现在看形势,问题还不算大。
薛宝德,也不过是一个王府总管的儿子,虽然没见过几次他的面,但是一个纨绔子弟,还是在王府里做下人的儿子,能有多厉害?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牢房外一阵吵嚷,门被打开,一个人挣扎叫骂着,被塞进了易师真的牢笼里,还被他们一棍子敲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是混三!”易师真的目光一凝,在心中惊呼。
和他一起来的,除了一帮点头哈腰的衙役,还有被家丁簇拥着的一个看起来穿着非常体面的公子哥,身上挂着玉佩,手里拿着折扇,捂着口鼻,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薛宝德了,易师真心想,这薛宝德他爹还只是普通下人时,他在蕲州待过两年,他爹发迹了之后,就被带到江陵府抚养,偶尔才回来,他也没见过几次面,只能靠猜,不过八九不离十。
在牢房里光线不好,只能模糊看到潘志高像条狗似的跟在他的身边,薛宝德放下折扇,露出一张白嫩的脸,长相一般,但胜在白皙,只是眼神像两道黑光,阴暗寒冷。
易师真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这薛宝德,好像不是善茬啊?
“谁是易师真?”薛宝德开口,声音尖锐而冰冷。
潘志高立即指着易师真道:“他,就是他!他就是和异族勾结的那个人,用尽了办法污蔑我,让我爹······薛公子,您一定要替我报仇!”
薛宝德皱着眉头道:“他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污蔑你?”
潘志高道:“他爹坑蒙拐骗,说是郎中,其实就是想看我家医馆的生意好,嫉妒生恨,诬害我家,他现在就想把我家店铺盘下来,自己开医馆!”
“可是乡下易信闻,易老大夫?”薛宝德说道。
易师真心里惊讶,潘志高也问道:“薛公子您认识?”
薛宝德微微点头,道:“你嘴里就没半点真话,你说易师真害你不假,可他爹坑蒙拐骗就是放屁了,小时候本公子刚入王府陪世子时,世子犯病,各大名医治不好,专请易信闻来治好的,他的医术是本公子亲眼所见,容你瞎扯?”
易师真似乎见到了一线生机,立即站起来笑道:“既然如此,大家都是自己人,误会,都是误会!”
“跪下!”薛宝德一声令下,立即有两名家丁抽出手里的棍棒猛地往易师真腿上一砸,“砰”的一声闷响,易师真“噗通”倒在地上,两条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咬紧牙关忍住没叫出声来,头上冷汗却直冒。
薛宝德冷冷道:“谁跟你是自己人?一个乡下郎中而已,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不过是世子的几分面子罢了,你一个土郎中的儿子,更是不值一提!”
潘志高见易师真挨打,心里出了一口恶气,高兴起来,叫道:“打得好,打死他!”
薛宝德道:“戏要做足,等他招了,纳了口供,画了押,到时候自然饶不了他。否则本公子冤枉人的名声传出去,让我爹怎么在王府待下去?”
潘志高谄媚地笑道:“公子说得对,还是您高瞻远瞩。”
薛宝德继续道:“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王爷最近愁着没东西孝敬给皇上,其他藩王可都是进献了不少宝贝。听你说,那两个异族舞娘除了性子犟,姿色不错,舞跳得也很好,是个好宝贝。既然他们勾结,就让他劝舞娘安心跟着本公子,荣华富贵少不了,也省得本公子多费周折。这才是顶重要的事。”
潘志高笑道:“那是他们没见着您,如果见着您这般风流倜傥,玉宇轩昂,早就投怀送抱了,那还轮得着这小子去劝。”
薛宝德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却问道:“你确定她们逃不掉吧?”
潘志高奸笑道:“放心,昨天得了您的消息,我搞到了一点迷药,现在她们正睡得香呢!金捕头已经带人去抓了!”
易师真捂着双腿蜷缩在地下,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
“那就好!”薛宝德用脚踢了一下地下的混三,“你说,这混三也是帮凶?他还是你从小到大的兄弟?”
潘志高点点头,看向混三的眼神有些不忍,道:“他只是被这混蛋骗了,平常对我还算可以。”
薛宝德语气一寒:“兄弟还敢背叛?!拿我的剑来!本公子平生最见不得背叛的狗杂种!”
潘志高急忙阻止道:“薛公子冷静,他真是我兄弟!”
薛宝德掣剑在手,剑光一抖,映在潘志高的脸上,让他不自觉地往后退缩。
他眼神冰冷地盯着潘志高,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本公子小时候的结拜兄弟,背叛本公子也没事了?”
“这······”潘志高一时语塞。
剑光一寒,易师真只见冷光一闪,一柄锐剑刺进了躺在地上的混三的胸膛,混三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一点点红色的鲜血从他胸膛咽出来,浸湿衣裳。
但混三还真有一股横劲,他手猛地抓着剑锋,往外一拔。
只见剑光晃动,薛宝德再次将锐剑刺入混三的身体,这一次混三没能发出惨叫,因为易师真看到,剑锋直接插入了他的咽喉。
血珠“嗤”地一声从混三喉咙里溅射出来,染红了他的脖子,他瞪着眼珠子,双手捂着喉咙,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慢慢失去生机。
易师真见到这一幕,全身冰冷,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杀人,同时他也终于醒悟过来,这薛宝德,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