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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太监看着天门关外跪着的两个人,冷笑一声,对身旁的人说道:“去,把他们俩带上来!”
吴参将立即一挥手,一个属下立即带人下了关楼。
天门关外,秦邦相和鲁寿反绑着双手,背上绑着荆条,带着十几个叛军首领,跪在关门之外,秦邦相抬头,看到了一个净面太监和吴参将对着他们露出居高临下的嘲笑。
鲁寿忿忿不平地埋怨道:“将军,何必要这么怂包呢,这样也太憋屈了,比让我死还难受。”
他身后的首领纷纷点头附和,秦邦相看了他们一眼,冷笑道:“你们知道来人是谁吗?王卓仁!他的兵法出神入化,就算是十个你我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鲁寿气哼哼地说道:“就算打不赢,大不了一死,何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辱呢?”
秦邦相道:“你想找死,到哪不能死?咱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求富贵!你没看到招安文书上写着,要封咱们在官府做官,并且是有名有实的那种大官!”
“我以前跟着家父和大哥造反,也是不满我们土司上面还有朝廷的流官管着,他们处处刁难我们,现在咱们替代了他们的位置,这里又是咱们的地盘,这就是衣锦还乡!”
“你大字不识,去考科举能考到这么大的官吗?一辈子都别痴心妄想!别看现在咱们跪着,等朝廷的兵马离开后,到时候咱们站得比谁都直!腰杆比谁都硬!”
鲁寿依然不服气,不过声音小了许多,说道:“我看,你就是想去认亲,我早就知道了,那王尚书是你的老师,你就是去占便宜的。”
秦邦相笑道:“那倒也不假,有这层关系,多少好说话一些。虽然我只跟随他学过几个月的兵法,但他教的更多的是心法。心法就是看准一个目标,然后不择手段地去实现。现在咱们离实现荣华富贵很近了,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鲁寿道:“那你不给你父亲和兄长报仇了?”
秦邦相瞬间收敛了笑容,眼中狞色一闪,道:“这是我和那小子的死仇,等着吧,会有机会弄死他的!”
城门洞开,一队田州守关兵马朝着他们走来······
知州衙门,大堂之上。
王卓仁坐在正前方,喝问道:“秦邦相,你可知罪?”
秦邦相俯首道:“小人知罪!请王大人开恩!”
王卓仁没有了平常友善的笑容,站在一旁的易师真看得他恍若两人,心中所想也是十分复杂。
王卓仁训斥道:“本官遣人前去招安,你竟然不闻不问,直接斩杀来使,来人啊,给我把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其他人同领!”
此话一出,堂上顿时一片哀嚎求饶,只有秦邦相脸色如常。
衙门官差将他们拖了下去,就在门外大院里摆开阵势,打大板。
坐在一旁的尤太监伸出手指指着他们厉声道:“给咱家狠狠地打!”
易师真看着院子里,说道:“这王大人还真会做样子,三十大板就抵得过一个人的命。”
熊蹯在一旁哼道:“就是,三十大板连我的屁股肉都打不动。”
高人等笑道:“你们错了。”
易师真道:“什么错了?”
高人等道:“官府差役打板子,那可是有讲究的,有假打、轻打和重打。假打就会给屁股垫东西,或者故意差数,轻打就是板子只挨一下就提起来。而重打,则是实打实地狠狠打,一板子下去,直接打到骨头为止,平常人重打三十大板,至少要修养一个月,身子骨弱些的,恐怕直接送命了。”
熊蹯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肉疼。
易师真冷冷道:“没想到这官府钻空子的本事,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恐怕这些玩意也是为了给收受贿赂铺路吧?”
高人等点头道:“正是,不然官府从上到下,谁愿意这么麻烦。”
一顿板子打完,除了秦邦相和鲁寿闷着没出声,其他人都是哀嚎一片,还有几个直接昏厥过去。
王卓仁在堂内喊道:“把秦邦相和鲁寿带上来!其他人带下去,叫医官医治休养。”
秦邦相和鲁寿被人扶着拖到大堂之上,易师真看到他们的屁股已经血肉绽开,鲜血沿着膝盖从院子到大堂拖了一地,才知道高人等的话的确是真的。
王卓仁看着秦邦相道:“你服不服?”
秦邦相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道:“小人臣服!”
王卓仁微微点头,道:“念你还没有做出伤及无辜平民的祸事,本官谨遵皇上谕旨,全力平叛,一切事务皆以生民为要,今日你俯首认罪,即命你解散叛军。”
“另外,因田州暴乱较多,本官此前已给皇上递奏折,在田州设立十处巡检司,司职安抚本地土司,察访百姓议论,及时阻止暴起叛乱,皇上已全权交由本官处置。现在,本官命你为田州巡检司巡检使,官为从六品,听命田州知州秦章指挥,你可愿意?”
秦邦相立即磕头道:“谢皇上天恩,谢王大人成全,小人情愿为田州百姓,献犬马之劳!”
秦章的脸色也十分复杂,但是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发言权,他只是一个五品官,和王卓仁这种朝廷一品京官比起来,也就是王卓仁平和脾气好,否则他不仅贿赂要翻番,连相处都要担惊受怕,还敢有异议?
王卓仁道:“好,算你识相,田州十处巡检司,所用人员你自己挑选,你是田州土生土长之人,设立的地点也由你确定,但要保证田州一有叛乱的迹象,你就要立即赶赴当场处理,否则拿你是问!至于人员编制和俸禄官粮等事,自然有秦大人给你说明。”
秦邦相头上疼得汗水涔涔,但依然坚持磕头道:“多谢王大人厚爱,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卓仁满意地点头道:“下去吧!”
两旁的官差去扶住秦邦相,准备抬下去。
这时,熊蹯突然站出来,质问道:“等一下,你还没说熊三叔呢!就你的坐骑,他人呢?”
秦邦相抬眼看着熊蹯,然后将目光锁定在易师真身上,冷冷道:“死了。”
熊蹯顿时攥紧拳头想要去打他,被易师真一把拉住,他们身后秦章怒喝道:“你们竟敢在衙门闹事?!是不是也想打板子?!”
易师真低声对熊蹯道:“熊胖,这么多人看着,别暴露自己。”
熊蹯红着眼眶,缓缓收回了拳头。
王卓仁走了过来,道:“刚没听清,什么熊三叔?是谁?”
易师真连忙笑道:“是之前认识的一个流民,被他们抓去当叛军,没想到死了。”
秦邦相死死地盯着易师真,衙门的那几个官差生怕事情闹大了,连忙拖着秦邦相和鲁寿就走。
临走的时候,秦邦相依然歪着头盯着易师真,带着九分恨意和一分疑惑,被拖走了。
高人等摇头叹息道:“这梁子,结下咯。”
一转眼,秦府已经在秦章的命令下准备了庆功宴,因秦邦相等人旧伤未好,因此宴请的客人依然还是上一次给王卓仁接风洗尘的那一批。
不过,这一次秦章的心情很好,上一次还被秦邦相的事情所困扰,现在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比之前更尽兴。
除了易师真忧心忡忡,其他人都很高兴。
高人等在背后悄悄推他,道:“易秀才,快,趁秦章这么高兴,把去断藤峡的事情再说说,兴许就答应了。”
易师真点点头,举起酒杯道:“恭喜尤大人、王大人、秦大人,田州百姓幸得三位青天荫庇,才有接下来的安居乐业,幸福安康!晚辈敬您三位大人一杯!”
说着,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王卓仁和秦章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只有尤太监没有动。
王卓仁笑道:“易小兄弟有胆有谋,以后定能成就大事,可喜可贺。”
秦章也跟着笑道:“如今尘埃落定,贤侄也算有一份功劳,不知可有何要求?”
易师真连忙道:“谢王大人秦大人抬爱,晚辈的确有一件事,耽搁了些日子,有些着急,还请两位大人搀扶晚辈一把。”
秦章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缓缓退去,有些为难地道:“这件事,倒有些棘手。”
易师真的心里一凉,但王卓仁笑道:“不妨,说说看。”
易师真紧接口道:“王大人,事情是这样子的,前段时间,田州断藤峡里的几个地方来了一批红莲教的人,他们迫害无辜百姓,党同伐异,陷害良民。”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杀了秦猛的那位女子,她就是好不容易从他们手中逃出来的,她还有一些同样备受折磨的族人正被红莲教徒围捕,抓到了恐怕就只有一死。”
“还请大人看在我这位朋友杀敌有功,断藤峡百姓受苦的份上,派兵前往剿灭红莲教,为百姓做主啊!”
王卓仁皱起眉头,道:“秦大人,可有此事?”
秦章慢慢放下酒杯,沉声道:“贤侄,你可能不知道,前两天断藤峡桂藤县的县令和那里的族长来过府上了,他们告诉我,断藤峡里并没有什么红莲教,只是他们少数族裔最近的祭祀日子比较多,在搞一些祭祀活动。可能那位杨姑娘受了点欺负,才胡言乱语。”
易师真表情凝重,说道:“秦大人,晚辈一路上来,都曾听闻红莲教在断藤峡陷害良民,此事确凿无疑,还请大人明鉴。”
秦章的脸色一冷,道:“贤侄,我是看你跋山涉水来这里,与你父亲有些交往,才给你点面子。那县令是我亲自保荐过去的,那同行来的族长也是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岂能欺骗我?还是你认为我是在搪塞你?你大可以问问我府上的人,看他们是不是来过!哼!”
听到这些话,易师真心里憋气得很。
秦章趁势继续道:“那姓杨的小女子能独自杀死一个比她强壮数倍的汉子,恐怕也有些手段,我看你还是太年轻,你们别被她给骗了。”
熊蹯在易师真身后低声骂道:“他姥姥的,这老头,以前看还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
高人等也悄声道:“你知道个屁!这秦章这种大义灭亲只不过是怕连累自己,现在叛军已经解散了,那桂藤县的县令又是他保荐的,并且秦章自己也是少数族裔出身,土生土长的田州人,那族长爬一爬宗谱,恐怕还是他的长辈,秦章心里向着谁,还不明白吗?”
苏合香也着急道:“可我之前看秦大人还向着秀才哥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变了呢?”
高人等还未答话,易师真便抢先道:“秦大人,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让您在王大人面前有所顾忌,但事实上,失责事小,百姓的安危事大,还请秦大人看在断藤峡受苦百姓的份上,派兵前去清剿吧!”
秦章看自己的算计被易师真当面揭穿,怒道:“好哇,你还真以为本官是在王大人面前敷衍塞责?别说王大人在此,就算是皇上在此,也要讲究真凭实据!如今县令和那里的族长之言,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的话,你要本官相信谁?”
易师真一时语塞,秦章紧接着道:“你以为打仗是儿戏,断藤峡离这里有上百里,大军一动,粮草、马匹、兵革,都需要准备齐全妥当,你以为你一句话,明天上千兵马就能飞到那里?出兵讨伐,那可是耗费巨大的朝廷大事!不信,你问问王大人,让他亲自来指教你!”
易师真心里窝火,但还是带着希望看向王卓仁。
王卓仁脸色肃然,说道:“事情老夫明白了,的确,秦大人说的是事实,此事的确根据不足,行兵打仗也耗资颇大。老夫早就听说田州断藤峡的名声,那里是鬼斧神工的天险之处,就算真的出兵清剿,也要做好万全之策。”
尤太监在首座上冷笑道:“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能调动朝廷兵马?你当咱家是吃干饭的?”
王卓仁道:“依老夫看,还是派人前去打探一下,如真有此事,再做决断不迟。”
易师真背后的熊蹯忍不住骂道:“真恶心,怎么当官的一个个都是这么两面三刀的小人?”
高人等道:“这王卓仁说得倒也没错,只是这秦章,的确有些过于护短了。不过,明哲保身,也确实是官场之道,难怪他能做到知州的位置,从这一点来看,秦章其实一直没有变。”
秦章接口道:“王大人,这易秀才好怒易冲动,也许只是听信了那女子一面之词,蒙蔽了心智。依下官之见,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下官保证断藤峡并无乱事,还请尚书大人明鉴!”
王卓仁看了一眼秦章,又看了一眼满脸写着焦急的易师真,心中有了判断。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闯了进来,跪下急冲冲说道:“秦大人,不好了,断藤峡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