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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师真向后看了一眼,他看到了两座木头钉起来的土楼,知道的确快到山口了。
郭索变得更加警惕,他后面的黎里族长也带领着数千山民紧紧跟着,但时不时地被他们的火把照亮着一缕缕寒光,那是他们偷偷带上了武器。
易师真心中诧异,按理说熊蹯在里面用火铳开了几铳,根据约定现在张越已经带兵过来攻打山口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他们攻打不过,也应该有些风吹草动,可是后面的山口往远处看,两边的山坡黑黢黢的像两个大黑鬼,连一支火把都没有看见。
他好不容易半骗半威胁他们,才把山口打开,结果就空荡荡放他们走,如此一来,就算他和熊蹯在这里开始跑,也跑不过这些狼卫兵和山民的毒箭吧?
更何况他还带着这些眼睛不好使的菟族人!恐怕都要死在这里了。
这张越,是不是睡过头了?
易师真的心中打鼓,而对面的郭索的神色更加冷峻。
他看着易师真,沉声道:“快到山口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回答我?”
易师真见他态度转变,颇感意外,想了想,点头道:“你问吧。”
郭索看着易师真背后被长绳串起来的七八十个菟族人,郑重道:“你为什么要救他们,你是想卖给天命坊吗?可是你现在得罪了莫应发,只要他告诉他师父,天命坊恐怕容不了你,你就这么想赚钱吗?”
易师真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认为他们是活着的药引子,还是真真切切的人?”
郭索面色一冷,道:“现在是我问你!”
易师真冷笑道:“我看他们是人,你就是条狗!实话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就是要把他们从你们的魔掌中救出来,因为他们是异族,但同时也是人!我要赚银子,也不会赚这种杀人越货的黑心勾当!”
郭索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但是他回过神来,并没有生气,而是说道:“好,我郭索敬你是条好汉,不过你断了天命坊的财路,后面有你好受的!”
易师真冷冷道:“这就不用你管了,我自然有办法。”
郭索点点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易师真恼火道:“你屁话还真多!”
郭索缓缓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跟随你们的那位姑娘,她在哪里?”
这时,原本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熊蹯挣扎起来,口中怒道:“小子,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老子跟你拼命!”
他一乱动,郭索的刀锋利无比,将他的脖子割开一线,鲜血从他的脖子流下来。
郭索皱着眉头道:“她跟你什么关系?”
熊蹯忍着痛喝道:“关你屁事,总之有老子在,你休想伤害她!”
这时秦邦相捂着肚子,眼睛一转,立即道:“那姑娘和这胖子是兄妹,你可要想清楚了,那他换他妹妹,可比就这么放了值得多!”
熊蹯腾地抬起一脚,猛地将他踹翻在地,他指着秦邦相暴怒道:“小子,老子不找机会弄死你,老子白活了这一遭!”
“好了!”
郭索一声喝断,将剑指着地下的秦邦相,抬头对易师真道:“别走了,就在这里交易!”
易师真回头一看,山口的尖木拒马和坚韧多刺的荆棘已经被清开一道小口子,狼卫兵已经牵着那些菟族走了出去。
“好!”易师真果断答应。
黎剑从郭索的背后走了出来,他戴着鹿皮手套,手里拿着玉匣子,盯着他道:“你小心一点,把血桂果拿好了,破了一点,小心你死无全尸!”
易师真笑了笑,道:“别废话,开始吧,郭索,你先放了一个人,我把莫应发放了,然后我用血桂果交换另一个人。”
莫应发闻言,被吓得惨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喜色。
郭索点头道:“行,那你来选,先放哪一个?”
易师真毫不犹豫地努了努嘴,道:“先放这个胖子!”
这时,躺在地上的秦邦相一边呻吟,一边嚷道:“易师真,你可想好了,老子是王大人请来巡检田州的巡检使,要是老子活不到封官,现在你面前的这些山民叛乱官府的事还会继续发生!”
易师真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却在不断交战。
秦邦相继续对他喊道:“断藤峡还只是几千人的山民,田州其他地方的大土司管着动辄上万的族人,他们要是没我巡检监督,没我调解土司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叛乱只会越来越多。”
郭索插口道:“容我多言,这小子说的没错,田州叛乱,大大小小的叛乱已经发生了上百年,都是本地少数族裔、土司和官府任命的官员不和发生的冲突。”
熊蹯见易师真为难,道:“没事,秀才,兄弟相信你,先放后放都不算个事!”
虽然他这么安慰,但是易师真心中知道,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郭索且不好说,那些狼卫兵虎视眈眈,还有那些山民也想报仇,。
先放了谁,谁就多了很大的逃命的机会,后面一旦交易完成,恐怕免不了一场混乱的厮杀。
张越这不靠谱的将军也没任何消息,如果交易完成之后,这里只剩下他和熊蹯,肯定会被狼卫兵和山民包围,那时候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但秦邦相虽然可恶,可他说的话的确在理,否则王卓仁也不会冒着勾结叛贼的罪名,大费心机地讨好尤太监,招安他们,就是为了有人能够在田州游离于官府和土司之间,缓解他们的矛盾。
而秦邦相原本的家族就是土司,也是掌握了很多土司信息的人,并且在王卓仁门下熟读兵法,心中有算计,是最合适不过的巡检使人选,他死了,后面就再难找到合适的人了。
想到这里,易师真一咬牙,道:“熊胖,要死,咱们兄弟就死在一起算毬!先放了秦邦相!”
郭索冷笑一声,对秦邦相喝道:“快滚!”
秦邦相刚才还在痛苦地翻滚,闻言一骨碌爬起来,对着易师真“嘿嘿”怪笑一声,转身就冲着山口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郭索嗤笑道:“跑得比兔子还快!”
然后他对易师真道:“现在该你了!”
莫应发喘着粗气,松开了反抱着易师真的双手,眼睛斜视,只盯着他手里的血桂果,就怕沾上一点月华涎,那他就废了。
易师真冷笑道:“谁稀罕这废物!”
然后一顶膝盖,将他踢了出去。
莫应发如遇大赦,立即尖叫一声,躲在了郭索的身后,然后骂道:“易师真,你完了,老子一定让师父,调动所有关系,将你赶尽杀绝!你断了我们师徒的财路,你就等死吧!”
易师真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但他马上将金灿灿的铁灵芝的尖锥抵在血桂果上,同时手掌使劲,将血桂果像猪尿泡一样捏成饱满的形状。
他扫视着对面的人,嘴里威胁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血桂果戳破,大家一起死!”
黎剑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玉匣子打开,道:“你等会把血桂果扔进玉匣子里,别乱扔,否则你也跑不掉!”
易师真则向他们靠近了几步,吓得他们连连后退,他盯着郭索道:“好了,现在你放了熊胖,我扔血桂果,咱们的交易就算结束!”
郭索缓缓将剑从熊蹯的脖子上拿开,边对他道:“胖子,你别搞鬼,三丈之内,我保证我的刀比你的火铳快!”
熊蹯捏紧的火铳慢慢松了手,缓缓从他身边离开。
而易师真也慢慢靠近了黎剑,伸出手,将血桂果对准了玉匣子。
熊蹯已经从郭索的身边走开,但是郭索的刀尖依然对准了他。
就在易师真准备将血桂果丢进玉匣子的时候,郭索突然说道:“易师真,你最好能坚持下去!”
同时他一闪身,让开了位置,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莫应发。
易师真反应极快,大叫一声,把血桂果调转方向,往莫应发身上一丢!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熊蹯背着易师真,双腿如车轮般飞快捣腾,早已跑出了十丈远!
而这边的莫应发根本没法反应过来,见到有东西朝自己抛过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接!一把将血桂果捧在了手里!
当他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的时候,登时惨叫一声,忙不迭地再次将血桂果用尽全身力气抛了出去!
血桂果在空中飞了一段时间,落在黎里身后的人群中,顿时所有的人如见了恶鬼,避之不及,手忙脚乱地逃开,场面极度混乱!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号角声,在山谷中鸣叫不绝,于此同时,千万声怒吼和呼喊彻底爆发,大地震动,如山洪倾泻一般,从山前冲着山口奔涌而来!
趴在熊蹯背上的易师真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上百支火把在号角鸣响的一瞬间齐齐点亮,就像黑夜中突然绽放了上百个太阳。
然后他就看到两边的山坡上冲下来千军万马,如同潮水般将牵扯菟族的狼卫兵淹没,然后绕过手足无措的菟族和他们俩,朝着后面冲杀而去!
张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跑到了他们俩的面前,兴奋地喊道:“易兄弟,熊兄弟,真有你们的!回去给你们记大功!”
他说着就要往后面冲去。
易师真一把拽住他,急促而大声喊道:“张总兵,你记住,一定不要让人去碰那个红色的肉球!有剧毒!最好把它夺过来,有大用!”
张越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立刻点了点头,喊道:“知道了,放心吧!”然后就跟着士兵们冲杀。
熊蹯转过身去,易师真趴在他宽厚的背上直起腰来,看到远处山口那道被清开的小小口子,立即被士兵们清开,就像堤坝决口,一道小口子也能冲出惊人的洪水。
然后更远处,士兵们如洪水般将山民们淹没,遇到反抗的山民便毫不犹豫地砍杀,遇到跪在地下或趴在地上的山民便绕过去,当然踩死了也只能算命不好。
但是易师真没有看到郭索,也看不清莫应发在哪里,只见到一片火光摇曳,鲜血与火光将那处山口淹没······
镇上广场旁的一间屋子里,屋里没有点灯,黑黑的。
郭索提着莫应发的领子往里面一丢,然后一个随从哆哆嗦嗦地跑出来,道:“郭大人,莫先生,你们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我都不敢点蜡烛!”
莫应发腾地站起来,揪着随从的衣领,瞪大了双眼,声嘶力竭地厉声喊道:“给我水!给我水!快!”
随从吓得面色发白,愣愣地看向郭索。
莫应发见他发怔,一把将他推开,借着窗外的月光,翻身扑向房里的桌上,将茶壶提起来,对准嘴就猛灌。
郭索在背后冷冷道:“没用的,黎里都说了,这月华涎天下无解。”
莫应发急促地抖着手臂,仰着脖子喝尽茶壶里最后一滴水,听到郭索的话,猛地将茶壶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对着郭索疯狂喊道:“不可能!我从小学医,一学三十年,师父说我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是神农后裔!是华佗传人!我医术这么好,一定能找到解药,一定能!”
郭索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莫应发猛地朝着房门外冲去,脚步踉跄,身形狼狈,嘴里还在狂喊:“不可能!我一定能找到解药!一定可以!”
“我还要赚银子,很多很多银子!没有人能害到我,没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