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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黄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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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赵医生所说的“沈枫父母车祸”,我开始耿耿于怀,因为在我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一星半点的记忆,况且在医院,他们明明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还跟我说了话,这些,这些赵骏亦都是看到的啊!想到这里,我赶紧拿起手机想给赵医生打电话。只是我忘记了,只有疯子自己才会力图证明自己没有疯。

    沈枫问我给谁打电话,我说赵医生。沈枫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我想要跟他说今天病房里发生的事,转念一想,眼前的沈枫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人吗?于是我问沈枫关于他父母车祸的事。

    “赵医生说,你父母几年前车祸死了,是真的吗?”

    沈枫一愣,说:“是啊,好几年前的事了,怎么这么问?你不记得了吗?”

    “可是,可是今天在病房,他们明明来看我了啊!他们还说,是你和糖糖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赵医生也在,”话到这里,我拿起手机:“我要问问赵医生,两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他怎么能视而不见?”

    “顾影!”沈枫一把抢过我的手机,问:“那好,我问你!你跟我爸妈说话的时候,赵医生有没有插嘴,我爸妈,有没有跟赵医生发生一丝半点的接触?”

    我被他的厉声喝住了,回想起白天在病房里,他们三个,似乎的确没有任何交集。

    “赵医生是不是说,你的病严重了?”沈枫又问。

    是啊,赵医生的确这么说了,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我出现幻觉了吗?那么先前那些奇怪的景象,都是我的幻觉吗?

    陡然间,我的心绪一落千丈,瘫软在床上,从天花板上落下无数硕大的雨滴,打在身上令我浑身发麻,动弹不得,我觉得我正渐渐死去。

    之前有一首歌很火,有一句歌词唱道“何时得以赴黄泉”。那时候糖糖问我:“妈妈,黄泉是什么?”我便告诉她,黄泉是中国古代神话中人死后灵魂要去的地方,灵魂走过的路叫做黄泉路,黄泉路的尽头会有一条河,叫做“忘川河”,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做“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一位老婆婆,叫“孟婆”,孟婆端着一碗汤给每一个路过的灵魂喝,这碗汤叫做“孟婆汤”,喝了这碗孟婆汤,就会忘记生前的事,安心进入下一个轮回……

    我走在一座桥上,桥下河水像墨汁一般乌黑,两岸是怒放的红花,娇艳欲滴,一直蔓延到天际的尽头。

    忽闻身后传来了糖糖清脆的笑声,我回过头,糖糖手中握着网子,沈枫正跟着她一起奔跑在花丛中网蝴蝶。

    “糖糖!沈枫……”我朝着他们喊,可太远了,他们没听见。眼见他们越跑越远,我不觉急了起来,向他们追去。奇怪的是,我怎么跑,都下不了桥,脚下的桥面好像开启了的跑步机,任我怎么跑也跑不出倒退的桥面。我歇斯底里,拼尽全力去追赶,去呼喊,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直到消失在花海里。

    不见了,沈枫和糖糖,不见了!我停下脚步,手足无措的四下张望,脚下的桥不见了,我置身花海,如熊熊燃烧的火海。

    “顾影!”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沈枫正气势汹汹地向我走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爸妈怎么会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沈枫猩红着双眼,怒目看我。

    “我?”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是他们自己不小心,为什么要怪我?”脱口而出的话,我自己也说不上缘由。

    突然间不知从哪儿又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仿佛能将我整颗心震碎。随着这声巨响,前面有一片花丛凹陷了下去。我忍不住好奇,上前去看,竟看到沈枫的父母正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我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昏迷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我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救护车,快!快叫救护车啊!”我揪着沈枫的衣服,摇晃着他,可他无动于衷,满眼幽怨地看着我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死了。”说完,他的双眼变得空洞而又骇人。

    我不知所措,脑海里如开水沸腾般冒出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并由于害怕而步步后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声又一声地向沈枫说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可歉意却明明白白地充斥着我整个身心。而沈枫,似乎不为所动,依旧空洞地对着我。

    我害怕绝望至极,觉得只有自己死了,才能弥补这一切过失。于是我义无反顾,向着血泊跑去,纵身一跃跳进了血泊。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一个血泊而已,就能自杀吗?

    而我的决绝,似乎打开了地狱之门,血泊就像一张血盆大口,欣然地接受了我,将我整个吞噬。隔着血,我看到沈枫依旧痛苦的模样,我死了,他也是难过的。

    “顾影,你回来,你回来……”沈枫说,“我补偿你啊!”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血泊的尽头并不是死亡,而是,沈枫父母的死亡!远远的,我看着他俩被推进了火化间。而忽然间,他们从熊熊火焰中站了起来,并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嘴里你一句我一句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而我,只能声声地说着“对不起”。

    他们将火引到了我的身上,一瞬间,我的身上便燃起了熊熊火焰。我发了疯似的叫喊着,试图拍灭身上的火焰,奈何沈枫的父母依旧不断地拉扯着我。远远地,我仿佛听到沈枫的父母在叫唤着我的名字,可他们,明明就在眼前啊!

    忽然间,我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仿佛顿时来到了另一个空间。睁开眼,我站在自己的房间,而沈枫的父母就站在我的身旁。

    “顾影,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还是跟我们去医院吧!咱们问问医生该怎么办。”沈枫妈妈说。

    方才那一幕还留在脑海,见到他们,我自然是有抵触的,因为我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还是不是人!

    “你们,想干什么?”我警惕地退后,因为赵医生说,眼下我能信任的,只有他、沈枫和糖糖。

    “顾影,你的精神有问题,你相信爸妈,爸妈不会害你的。乖,跟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沈枫爸爸说。

    我仍是抗拒,步步后退,“沈枫,沈枫呢!”

    突然,从门外冲进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穿着医护人员的衣服,强行想要把我带走。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能一直喊着沈枫救我,可他不知去哪儿了,糖糖也不见了。我好绝望,这些人,尤其是沈枫的父母,本不该存在的啊!这一切,难道又是我的臆想吗?这时,我感到脖子上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那护士给我打了一针。一瞬间,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