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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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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

    为了表示欢迎谷文斌到来,林峰下了大半锅挂面。

    又切了半颗白菜,放了进去。

    还有碗厨的那盘子猪肉,也用了一半!

    徐扬拿着筷子,看着锅里漂着的猪肉,“哇!小林,颜爷爷回来,又要满校园追你了!”

    “嘿嘿,老人家多跑跑也是有好处的!”林峰盛了一大碗面条,然后舀了勺汤,“来,文斌哥,这碗先给你!”

    谷文斌接过来,面都冒尖了,“小林,这也盛的也太多了。”

    林峰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不多,这还多的是,吃完再盛!”

    徐扬早已亲自下场,捞了小半碗猪肉,半碗面条,舀了两勺汤。

    哧溜哧溜!

    “哇,太香了。”徐扬已经开吃,“什么时候,猪肉不限量供应啊!”

    谷文斌看着徐扬碗里的猪肉,打趣道:“徐扬,这个公社是不是被你吃穷的?”

    徐扬翻了下白眼,撅着小嘴,“整天白菜帮子,还能怎么穷!每天叫醒我的,不是清晨打鸣的公鸡,而是我肚子里咕咕叫的田鸡!”

    林峰也附和道:“是啊,整天红薯南瓜粥,连颗大米都没有,主食除了地瓜面黑窝头,就是粗粮煎饼,一周才吃上一顿玉米面的窝头,更别提白面了。”

    谷文斌吃了一口面,“我听说,上面已经在这方面的讨论了,我猜测大锅饭可能会被取消!”

    哧溜!徐扬吸一口面条,“啊!那太好了!”

    “是啊,那样太好了!哎,文斌哥,你怎么几句话,就把汪婶给吓跑了,你跟说什么了?”林峰问道。

    谷文斌喝里一口面汤,“我昨天看到了地区开会的紧急会议记录,汪校长的确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过两天处罚决定书就要下来!”

    林峰问道:“汪校长挺有原则的一个人啊,能犯什么错误?”

    谷文斌回道:“向地区的试卷批阅小组送礼!”

    “送礼!”徐扬睁大了眼睛,“不会吧,汪校长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

    林峰夹一口面条塞进嘴里,哧溜!

    “徐扬姐,你别忘了有汪婶在,有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徐扬又想起了那妇人近似疯狂的表演,努努小嘴,“这人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好好说吗?”

    谷文斌淡淡的回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呗!农村、城里,这种人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咱们不谈她了!”林峰举起碗,“我代表大榆树公社全体人民群众,欢迎谷文斌同志的到来!来,让我们举起碗!干!”

    “干!”

    哧溜哧溜!

    “还是猪肉香啊!”

    “那是!再来一碗!”

    “不行了,吃不下了!”

    ……

    “文斌,你直接在小林这睡吧,颜爷爷也没回来!”

    徐扬说完,便拎着煤油灯,走了。

    “嗯?文斌哥为什么不去徐扬姐那屋?”林峰诧异道。

    谷文斌一拳锤在林峰胸口,很正经的说道:“小林同志!我们还没结婚呢!”

    林峰愣了一下,不会吧!

    这个年代,这么纯真?

    今晚是个大晴天,月亮高挂在半空中,月光透过传达室的窗户玻璃,倾泻下来。

    两人躺在了床上,开始卧谈。

    “哎!文斌哥,你打算报考哪所学校?”

    “北大外语系!小林,你呢?”

    “同济大学!”

    “同济?你不是学的文科?”谷文斌有些不理解,“同济大学强势专业大多都是理工类啊!不过德语专业倒是在全国数一数二的。”

    “德语?”

    “嗯,同济大学最开始就是一个德国医生创建的,最早时叫德文医学堂,你可以辅修德语,多掌握一门外语,也是有好处的。”

    “”

    ……

    喔!喔!喔!

    公鸡打鸣三遍,天也大亮了。

    高考结束了,学校也算放寒假了,冷清的校园,只有十几只麻雀落在操场,叽叽喳喳的叫着。

    谷文斌坐客车返回城里,把自行车暂时留在了林峰这里。

    颜真清还是没有回来。

    考完试,徐扬也放松下来,此刻正坐在水泥台子,双脚悬空,闭着眼晒太阳。

    水泥台子用来打乒乓球的,是学校的主要体育器械。

    林峰走了过去,“徐扬姐,今天还有事要忙吗?”

    徐扬两只脚晃动着,睁开一只眼,歪着头,懒洋洋的回道:“小林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徐扬姐,都放假了,考试也结束了,忙什么?”

    “啊,太阳真暖和。”徐扬又闭上了眼,很享受的表情,“我现在是一颗植物,正在拥抱阳光,忙着进行光合作用,这样中午就不用吃水煮白菜了。”

    “要不要跟着我,去我老家逛逛?”

    “你的老家?不是在镇上?”

    “当然不是,我的老家在黄土高坡,过了黄河还有二百里。”

    “怎么,小林,你家也是从山西大槐树迁移来的。”

    “不是,我家可是大榆树公社的土着居民。”

    “大槐树,大榆树。”徐扬坐直了身体,“对了,小林,大榆树公社也是因为有很大的榆树才起的这名吧。

    林峰点点头,“嗯。”

    徐扬歪着脑袋,“我来这都三年了,怎么一棵榆树也没看到!”

    林峰说道:“我听我姥爷说,以前公社东边小河沟河堤上,两人才能环抱的老榆树,有上百棵。”

    “******时,这里的老百姓,第一年靠着榆树钱子和着玉米面,挺过了开春。”

    “第二年又靠榆树钱子和着地瓜面,挺过了开春。”

    “可到了第三年,老百姓们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根本等不到老榆树结出榆树钱子。为了活命,老百姓含着泪把老榆树的皮剥了,剁碎了,用水煮着吃了,才听到了开春。”

    “那些老榆树只剩下没有皮的树干,枯死在河边。后来,冬天寒冷,老百姓没钱买煤,那些树干把最后的余热也贡献出来。现在河边只剩下露头的树桩,烂在泥土里。”

    “……”

    “哎!”林峰深深叹了一口气。

    徐扬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那,后来,怎么没再种。”

    “农村讲究的是落叶归根,老榆树便是这一方老百姓的根,为了活命,不得已挖断了自己的根。万一再来一次饥荒,他们宁愿逃荒,也不愿意,连在泥土里最后的烂根也掘出来。”

    徐扬双手一撑,从水泥台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拍拍手上的尘土,“好,去看看你的老家,长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