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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了二十三碟子,皆栩栩如生,让人不忍动筷。
浓郁的香味似一道混合的香熏,袅袅的白烟经鼻入脑,凭空织出一幅浩瀚的星空图,点点星辉聚在一起。
光华流泻,让人如坠仙境。
刘县令瞧着荀月白神色,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望江楼一事,像一根倒刺插在心里,刘县令十分清楚,只要荀月白跟皇上说上几句,自己这官就做到头了。
这几日想着补救之法,在银环赌局上可谓下足了功夫。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查出了点线索。
他看着座中面色凝重的几人,笑道:“各位都是城中名流,道理自是不用本官多说,银环赌坊明火执仗挑衅天威,践踏律法,今日王爷面前,若还推脱诿拒,可要考虑清楚。”
刘县令皮笑肉不笑,直看得众人心里打了个突。
一个个忙应道:“不敢。”
小五立在刘县令身后,看着众人维维诺诺,之前的冷漠推拒全然不见,心里一阵冷笑。
银环赌坊事发以来,刘县令脸黑得跟锅盖一样,手下的人撒出去,像陀螺一样转了这些天,小五首当其冲,一双腿险些没跑断,总得探得一丝线索,可这些所谓的名流富户,平日里和颜悦色,出了事比泥鳅还滑,一个个不是闭门谢客,就是卧床装病。
小五没有办法,这才和刘县令提议。
这些人有心推诿,非正式传询不肯露面,如今城中还伫着位王爷,真正的天潢贵胄,一不小心,就是万截不复。
小五年龄不大,心思却是通透。
刘县令正愁没有机会和荀月白亲近,几次三翻派去归云客栈的人都被拦在门外,连荀月白的面都没见着一回,听后心下一动,觉得未必不是个机会。
刘县令道:“如此,本官就谢过诸位了。”
座中众人脸上微红,“大人言重了。”
说话间,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硕大的瓷盅当中一放,刘县令揭开晶莹的盅盖,热气腾腾的白烟翻滚而上,如白云滚动。
明月楼菜品精致,碟碗上藏着的奇思妙想更是让人拍案叫绝,二十三道碟碗看过去,哪怕最寻常的素菜,也似染了仙气。
翻腾的白云散去,众人才看清,原来瓷盅里盛的是汤。
浅绿色的汤水纹丝不动,被窗外光线一照,闪着嶙峋的波光,荀月白好奇心顿起,只见原本浅绿色的汤底微微变幻,星星点点的光辉碎于其中,盅壁花枝悬垂,盅底一轮明月若隐若现。
荀月白啧了一声,金一勺这手艺,难道宋公子一掷就是五百金。
“刘大人。”
荀月白视线掠过,落在在座脸色十分不自然的众人身上,他朝刘县令道:“这些人和银环赌坊有关系?”
刘县令点点头。
盛了一碗汤恭敬地递到荀月白面前,这才转头朝众人道:“你们自己跟王爷说吧。”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诸位这是做什么,有什么隐情说出来就是,王爷当面,还能不为你们做主。”
一道声音打破沉寂。
荀月白望去,说话的是坐在刘县令左下首的一人。
那人二十七八,轩眉深目,看上去颇为沉稳,一袭素练衣衫,飘若白云,又添了几份潇洒。
“这是妻弟。”
见荀月白看着,刘县令摸着鼻子解释了一句。
那人朝荀月白看过来,笑盈盈地示意了下。
刘县令说完,暗地里扯了扯那人的袖口,低垂的眼眸,微不可察地瞪了一眼。
那人知道姐夫是嫌自己多嘴,也不作声,抽回衣袖,轻轻抖了抖。
他一派悠闲,称得众人越发拘束,荀月白知道他们心中所虑,道:“人命关天,诸位无须顾虑。”
得了荀月白的保证,众人微微放心。
面上尴尬,那人笑了笑,道:“李掌柜说笑了,我们并非不说,只是这事……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人说完,身边的人连连点头。
衙门之前来人打听银环赌坊的事,有意不见,实在是事出有因。接到刘大人的请贴,宴无好宴,已知避无可避。
不情不愿地来到明月楼,看到还有其它人在,瞬间就想通了关键。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倒霉,凑到一起才知道,经历和自己一样大有人在。
那人道:“小人姓孙,在城中开了家布庄,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蒙大伙信耐,生意还可以,直到一个月前,来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似乎是从外地来的,订了一大匹布。大庸河运四通八达,往来客商原来就多,那客人虽然有些面生,孙掌柜也没在意,收了银票,欢欢喜喜将布送到渡头。
银货两清,一桩生意到此,原本应该结束了。然而第二天一早,那位客人又出现在店里,孙掌柜觉得奇怪,还没开口,那位客人已经冲上来,揪着他的衣领说他店大欺客。
孙掌柜莫名其妙,耐着性子问明缘由。这才知道那位客人的船夜里翻了,买来的布全部掉进了水里,等到打捞上来,原来绚丽的花纹已经被河水洗去。
好好的布,怎么一沾水就退色了呢。
那位客人指责布有问题,要求孙掌柜退回全款。
自家店里的布是什么样的,孙掌柜自然清楚,看过被水泡湿的布之后,更加确定,这根本不是自家店里的布。可那位客人却一口咬定,这就是昨日买的布。
孙掌柜看向荀月白,愤愤地道:“小人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若真是我们的问题,别说全额退款,就是再过份的要求我也认了。”
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
争执不下间,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道:“我有办法证明谁真谁假,就看你们敢不敢。”
那位客人一听,忙站了起来。
孙掌柜原本想着,自己卖出的布没有问题,何须证明。
才刚犹豫了会,就听那客人嚷嚷道:“你要是不敢,就赶快退款。”
围观的人群见他犹豫也纷纷猜测,以为他胆怯了,一时间指指点点,本来是清白的生意,何必受人冤枉。
孙掌柜心里来了火气,也未多想,就答应了。
荀月白奇道:“那人是什么人?”
孙掌柜摇头,“看着面生。”
荀月白微微沉吟,听他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