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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棺里的女子,虽然面目已经损毁,但小厮十分肯定,那就是自家小姐。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朝唐飞鸿点了点头。
宋蕴之若有所思。
如果里面躺着的是陆莘儿,从尸检的情况来看,很显然就是吊死的。他检查器官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毒素残留,唐飞鸿到底发现了什么?
“你怀疑她不是陆莘儿?”
为什么?
唐飞鸿道:“陆姑娘最多不过双十年华吧?”
小厮点头。
唐飞鸿道:“可是根据这尸体的骨龄来看,死者至少在三十岁以上。”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唐飞鸿的话,仿佛一滴冷水落到了滚烫的油里,众人皆是难以置信。
尸体的骨龄在三十岁以上,陆莘儿不过双十年华,很明显不是。
可倘若躺在这里的不是陆莘儿,那会是谁?
为什么要将一具假的尸体放在陆莘儿的棺材里?
真正的陆莘儿,又在何处?
沈苍梧想了想道:“陆老爷的骨头,也有老齡化。我记得你说过,有些病会遗传。”
宋蕴之如何会不知道沈苍梧的想法,他摇了摇头:“先不说骨头老化会不会遗传……陆老爷会这样,是因为中了毒。”
而陆莘儿根本就没有中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也没有说话,半晌,还是宋蕴之开口,“先回去吧。”
他拿出一个收纳袋,将裹尸布上的骨头装了进去。
暮色灰暗,山风徐徐,天上无星无月,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走进了死地一般,一点鸟兽虫鸣的声音都听不到。
小厮瑟瑟发抖,拉着宋蕴之的衣摆,一路回了村子里。
柳煜在陆府前院放了一张桌子,正自酌自饮。
苏夜坐在一旁,盯着大门怔怔出神。
柳煜听宋蕴之讲过,苏夜是江南苏家二公子,善丹青,更善书画,武功不知深浅,轻功却是不错,他停下酒杯,笑道:“既然担心,何不去看看。”
苏夜道:“王爷说笑了,以二位门主的武功,哪里需要苏夜担心。”
柳煜笑了笑,掷过去一只酒杯,朝身后暗卫使了个眼色。
苏夜稳稳接过杯子,托在手中,洁白的杯子里浅粉色的液体,映着灯光反射出点点光茫。
柳煜前阵子被背后灵盯怕了,来了忻城之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淡了许多,心情放松不少,有一搭没一搭和苏夜说话,直到暗卫去而复来。
将笔墨在桌上铺好,暗卫默不作声隐去。
柳煜放下酒杯,兴致昂扬做画去了。
苏夜微微有些惊讶,此次出武陵源,三位门主只带了自己和薛长青四人在身边,三位门主虽然没说,但一路走来,苏夜非常清楚地明白,此行怕是不同寻常。
宋蕴之好管闲事,整个武林几乎人人皆知,此次陆家小姐的事情看上去是恰逢其会,表面上来看,也像是多情女子遇上薄情郞的寻常故事,可不知为何,苏夜隐约觉得,此事追究下去,必然会牵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心中忧虑,没想到叫柳煜看出来了。
柳煜出身帝王之家,权术里浸淫多年,原本以为必如山岭一般冷硬,此刻才知,与自己相比,他倒更像潇洒恣意的江湖客。
苏夜面上一热,微微有些惭愧,忙端起酒杯,掩饰心中尴尬。
柳煜也不管他,执笔绘画,怡然自得。
半晌,苏夜看去,只见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跃然纸上。
青螺髻,碧玉钗,玉沾粉面,水剪双眸。
明明是这样的绝色,却被一扇轩窗禁固在内。窗前花落离枝,映在眼中,似有霜雪簌簌飞落。苏夜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煜停下笔,抬头道:“你觉得可惜?”
苏夜道:“画者觉得可惜,观画者才能觉出可惜。”
柳煜若有所思,道:“是么。”
他语中并无疑问。
这些日子跟随宋蕴之两人纵情江湖,虽然险像环生,但钟鸣鼎食之外,别有翱翔天地的欢喜。唯一的遗憾,在开山宴上显现出来,他曾以为的周全,在别人眼里,反倒成全了她坐井观天的岁月。
苏夜边看画,边吟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柳煜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世上可真有这样的女子……”
苏夜道:“王爷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么。”
已经有了答案么?
柳煜扪心自问,画上的傅婉瑜仿佛要从混沌里走出来一般。他定定地看着,恍惚中似乎看见茫茫夜色之上,前世今生的广袤天地,一种诱惑倾轧过来。
夜色不知何时变得越发浓稠。
苏夜看着柳煜痴态,对画中的女子越发好奇。
柳煜心中欢喜、遗憾几度变换,任由日渐涌起的思念煽动情绪漫天肆虐,沉思了良久,心中顿如铜镜,往日的积尘慢慢拂去,明亮地照见里里外外。
他忽然心情大好,提笔在画上题了几行字。
“你回京一趟。”
柳煜将画卷起,交给身后的暗卫,道:“一定要亲手交给王妃。”
暗卫刚要接下,忽觉眼前人影一闪,青色的衣摆自眼前飘过,宋蕴之抢过画,落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等柳煜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蕴之已经将画展开。
这……这……
柳煜脸涮的一红,提着落风剑就冲了上去。“姓宋的,我跟你没完!”
轻飘飘的一剑,倏地就到了宋蕴之眼前。
柳煜自从成功拜师,得方淑传授剑法,武功是一日比一日精进,要不是内力不足,和宋蕴之一较高下也不是不可能。然而此时他恼羞成怒,一心想抢回画作,剑招挥出,大有雷霆震宇之势。
宋蕴之足尖一滑,向后退去,几米开外的地方,沈苍梧抱臂而站,一条残影倏地到了眼前,宋蕴之将画往沈苍梧怀里一塞,笑嘻嘻道:“孟玉,你终于想通啦!”
宋蕴之鼓着巴掌笑得前合后仰。
柳煜一剑不中,另一剑又刺了出来,高遏行云的一剑,仿佛他心底淤积的情怀。他在莹莹闪亮的剑光之中,突然明白,这情怀淤积心里早已成了浩瀚之势,不怕人知。
想通这一点,柳煜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与宋蕴之剑来剑往之间,只觉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