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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煜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裴演平时都不怎么出谷，和族里其它人的关系一直淡淡的，性子不是很好，却也从未与人发生口角，跟裴沅尚倒是蛮合得来。时常会去裴府。”
荀月白点头，“他们打架的前一天，裴演还去裴府看过裴沅尚。”
柳煜找人去裴府问过，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宋蕴之又问了几句，便起身出了房间。
柳煜看着他进了偏房，房中放了两张凳子，凳子上架着两块长木板，戚如意安安静静地躺在木板上，柳煜先前就见过戚如意的尸身，此时再看，仍觉触目惊心。
枯瘦如柴的四肢，和苏夜的画比起来，并不是时间所能赋予的残冷，她就如志怪话本里被山怪狐怪吸去阳寿的后生，露出生命体脆弱且不完美的本相。
宋蕴之皱着眉，围着尸体转了一圈，戚如意手脚被野兽撕咬过的皮肤，出现了凝冻的现象，柳煜莫名其妙，“正常尸体会这样吗？”
宋蕴之没好气地道：“你在巡检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尸体！”
柳煜摸了摸鼻子，自然是没见过。
肉质化脓腐坏，柳煜见得多，却从来没有见过尸体不腐不臭，出现凝冻的效果。
荀月白道：“戚夫人的尸身是有些古怪，天坑里的那些老鼠也有凝冻的感觉，不过那些已经腐烂了，连骨头都黑了，应该是中毒导致的。”
说到骨头，宋蕴之接过沈苍梧递过来的刀片，刮去干枯的皮肉，露出里面的骨头，虽然有些粗造，却没有任何质变的现象。
宋蕴之看了一眼，正想放回去，突然脸色一变。
沈苍梧看他放下又拿起，疑惑地道：“怎么啦？”
宋蕴之没有回答，风一样出了偏房。
柳煜和荀月白面面相觑，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朝戚如意森白的脚骨看去，抬头的瞬间，就见宋蕴之倏地蹿了进来。
宋蕴之手里拿着个袋子，到了近前，往木板上一倒。
柳煜正好奇里面是什么，就见袋子里咕噜滚出一块东西，白色，有些发黑，因此显得有些不干净，宋蕴之瞧了一眼，道：“果然是这样！”
柳煜不明所以，“是哪样，这骨头哪来的？”
说着，他扶了扶额头，别人藏金子，藏银子，藏字画古董，怎么宋蕴之老是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跟戚如意又有什么关系。
宋蕴之也没理他，换了一把尖刀，利索地将戚如意的胸膛培开了。
原本应该有的腥臭味全然没有，取而代之，是一股淡淡的香味，随着脏腑的打开，那香味更浓，沈苍梧皱眉，柳煜和荀月白皆凑上去，血污不见，五脏六腑皆有凝冻的感觉。
宋蕴之取了一点胃里积留的残渣，放入水中，用银针探了探，银针随即变得乌黑。
柳煜抽了口气，“好厉害的毒。”
宋蕴之放下银针，抓起木板上的骨头，道：“你们知道这是谁的骨头吗？”
柳煜翻了个白眼。
沈苍梧皱了皱眉，瞧着那块骨头，道：“这是陆芊儿的？”
柳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道：“陆芊儿？”
荀月白在旁提醒了句：“薛柏的未婚妻，当日你们不是说那墓里躺的不是陆姑娘么？”
柳煜这才想起，当时在忻城，陆芊儿的尸体他们都看过，因为骨龄比实际大了十几岁，又没有任何中毒和病变的迹象，因此大家都怀疑躺在墓里的并非陆芊儿。
宋蕴之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往骨头上滴了几滴药水，没一会儿，细若蚊脚的纹理会出来了，淡紫色的，分岔处又显露出淡淡的红，偶尔又化为黑色，倏地没入粗糙的洞里。
沈苍梧神色微变。
当日宋蕴之验过，唐飞鸿也验过，陆芊儿的尸身皆没有中毒的反应，他指了指躺在木板上的戚如意，道：“戚夫人也出现了骨质老化的现象？”
宋蕴之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露出来的森白腿骨，道：“从骨龄来看，至少比实际大了五六岁，而且她胃里含了大量的毒素，筋脉都有渗透，是长期积累所至。”
说着他上前几步，绕到戚如意的劲侧，捏住她的下巴按了按，“早上在天坑我就觉得不对，散落一地的骨头黑沉不说，那些老鼠的牙齿都有些不正常，像这样。”
宋蕴之微微用力，戚如意的嘴微张，露出嘴角两边的牙齿，有些尖锐。
沈苍梧抓起戚如意的手臂，枯瘦的手指，指甲脱落，未掉的一指，微微有些长。
荀月白惊讶地叫了一声：“妈呀，这症状……和薛柏说的怪物有些像啊。”
柳煜也是一惊，他摸着鼻子，道：“从青石镇开始，我们遇到的，尸体也好，枯骨也罢，似乎都跟毒有关，薛柏说余之初抓那些人可能是在练毒，如果这是真的，那越州这里才是重点，越州盅术天下闻名，苗族又有‘飞鸟投林’这样的神物，裴雀还有练毒的必要吗？”
荀月白正想说什么，房门被推开。
荀月白回头望去，就见寒夏洲衣袂飘飘跨门而入。
寒夏洲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暗七。
暗七看到荀月白后，抱拳道：“荀大人，县志带回来了。”
宋蕴之听罢，把刀片收回布包里，对寒夏洲道：“寒姐姐，恐怕要麻烦听云阁的姐姐们来给戚夫人整理一下遗容。”
寒夏洲想到什么，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宋蕴之垂着头，低声道：“无论她是生是死，都是小七的娘亲……不管怎样，在入土前，要让小七见一面。”
虽然已经入秋，虽然戚如意的尸身不会那么快腐烂，但总得让她入土。
这是小七见她最后的机会。
此后天地茫茫，他就剩下允儿这一个亲人。
宋蕴之像狮子立直了背，握紧的拳头，用力到指甲扣进皮肤，留下深深的印子。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松开手，朝门口走去。
沈苍梧跟在他身后，淡淡地道：“我们会找到凶手，为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