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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凌寒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好像毫发无损,只是脚踝还有些麻,想来是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咒法造成的后遗症。
眼前一片黑暗,他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茫然地坐在原地,使劲回想了一番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宁燃夕?”他小声地喊,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四周悠悠回转。
她不在这里?
赵凌寒第一反应是她已经出去了。
他才是光明之子,关于这点,工会从未隐瞒,倘若荼殇想知道,自然会有妖魂去告诉他。
他们想抓的人是他,宁燃夕不过是捎带送上来的小点心……
他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喘不过来气。
小点心……没错,宁燃夕虽然天赋卓绝,终究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她的力量,在荼殇面前,如萤火之于满月,涓流之于江海。
荼殇若是一念之差,将她杀了……
如果宁燃夕死了……
……又是因为他。
那他这一生都将背负无法放下的沉重愧疚。
想到这里,赵凌寒站了起来,快速地来回踱步,想要排解心里那种无法解释的焦躁之感。
不对……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自己尚且完好无损,宁燃夕没道理这么快就会被杀。
即使凶残狠毒如荼殇,也不会这样鲁莽地杀害工会的法师。工会向来记仇,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并无威胁的法师而与工会结下新的仇怨,对于妖族来说并不是划算的交易。
她既然不在这里,应该是被妖族丢出去了。
留下她没有意义,放出去还可以帮他们传递消息。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赵凌寒想到这里,感觉稍微轻松了些许。
目前看来并没有妖魂在看管着他,这是他逃走的绝好机会。
赵凌寒缓缓调动体内的光明法力,让自己的眼睛能够看穿眼前浓厚的黑暗。
他得出去,不能在这里任人宰割。
没想到荼殇竟然如此松懈,竟然真的丝毫没有加派任何强大的妖魂来看管他。
这到底是对他的能力太没信心,还是觉得他是个傻子不会乱跑啊……
赵凌寒默默地想。
他很幸运,天生的方向感帮了他大忙,让他在一片黑暗中并没有撞见荼殇本尊,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一点渺远的光线在漆黑一片之中异常明晰。
是出口!
赵凌寒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自己警戒的姿态,快步向着光源的方向走去。
带来光线的是一条悠长的隧道,地宫在地下深处,隧道的坡度却很平缓,赵凌寒想,大概出口已经在森林之外了。
他不知道地宫外是什么样子,也担心光明法力波动会引来蛰伏的妖魂,只好慢慢地走在隧道之中。
他并不累,充沛的光明法力赋予他源源不断的体能与强健的体魄。
他只是感觉疲惫。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尊贵来源于自己无双的天赋。
却万万没想到,为了“尊贵的他”,他的父亲做了多少肮脏得令他恶心的事情。
宁燃夕不会永远被蒙在鼓里。一旦鬼面完全信任于她,在她面前摘下了面具,她不是傻子,父亲的脸会让她明白一切。
那时,他该如何面对她?
他如此清高,如此傲慢,可只要想到她心碎的眼神,他就觉得喉头哽咽。
这辈子,他欠着她,而且,永远也没法清偿了。
**********
眼前的光越来越明晰,随着他的靠近,已经隐约能看见外面明亮光线之中的东西了。
赵凌寒却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身后喊着他的名字。
他转身看去,幽深黑暗的隧道像是淹没在涌动不息的黑雾之中,看不清任何东西。
大概是心绪涌动,在地宫妖力的影响下产生了幻觉。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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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了隧道。
终于重返天光之下,赵凌寒此时的样子不可谓不狼狈,头发乱糟糟的,白色上衣上溅满了泥点,原本笔直的西裤也皱皱巴巴,膝盖处还破了个洞,乍一看完全没有昔日那个高傲平静的少年的半分影子,唯有眼神淡漠如常。
不知道在这个可恶的地宫里耗了几日……看天色,还只是傍晚,明烈如血的晚霞铺满了西边的天空。
没有察觉到结界的气息,应该是已经在地宫之外了,他本想直接念咒离开,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一个焦躁地不停徘徊的人影,定睛一瞧,竟然是鬼面。
与此同时,鬼面也发现了他,不敢相信般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定。
接到寒色的消息,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名为“心绪波动”的感觉。
探测任务已经被会长紧急叫停,返回工会的人全数集合点名,发现只少了赵凌寒与宁燃夕,很显然,是冲着赵凌寒去的——这本来甚至令他感觉到一点心安,毕竟这就说明宁燃夕可能不会被祸及,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是,此刻,从无生地宫的岩石大门中走出来的,却是赵凌寒。
宁燃夕不知所踪。
“前辈,你怎么在这里?”赵凌寒没有觉察到鬼面眼神的变化,走上前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鬼面收敛了思绪:“我听说你和宁燃夕掉进了无生地宫,想着在这儿等你们出来,宁燃夕呢?”说着,他探头望向赵凌寒身后。
赵凌寒眼神一凝:“她没出来?”
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当然没有。”鬼面有些急切地问他,“你没有和她一起走吗?”
“没有。我醒过来时,她并不在身边,我以为她已经出来了……”赵凌寒看着鬼面的样子,心下有些诧异。人人皆说术士无心无情,鬼面最近却越发怪异。
“既不在你身边,又没有出来……”鬼面低低地呢喃,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惊慌,“她被荼殇留在了地宫里!”
“地宫如此危险,她的实力又还……”
赵凌寒也是心里一惊。
他想说什么,鬼面却已经不管不顾地向着洞口奔去。
赵凌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鬼面的肩膀:“知道危险你还去!”
“正是因为危险,才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里面!”鬼面甩开赵凌寒的手,回头大吼道,“你知不知道她的人生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她要多努力才成为了如今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加入猎妖工会?是啊,你是光明之子,你加入只是为了好玩,就算你真的遇到危险,也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去救你,可她呢?冒着死的危险只是为了工会提供的津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残忍地丢下她,你是不是人啊?”
鬼面一通怒吼把赵凌寒吼得眼花。他从不知道一向冷静的鬼面还会如此动怒。
鬼面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看着赵凌寒:“赵凌寒,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我将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他转头奔向地宫入口,赵凌寒迟疑了片刻,拔足跟上,声音冷厉:“鬼面!只有我们两个人进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你真想救她,就不该这么鲁莽!白白搭上自己的命,你觉得划算吗?”
不知道是哪句触动了鬼面,他颓然地停下了脚步,眼神黯然。
“老师,您先回去将这件事报告工会,大家应该会想出好的办法来营救宁燃夕。”赵凌寒看到自己像是劝住了鬼面,赶紧换了温言细语,“目前我们对荼殇的实力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做好充分的准备,或许还有一搏之力。”
鬼面这时也慢慢冷静下来,知道宁燃夕被抓可能只是一个诱饵,荼殇没必要杀死这样一个普通的法师,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以阴险歹毒扬名数百年的荼殇,他不会是轻易冲动的人。
“那你呢?”鬼面声音沙哑。
“我们在地宫里过了几天?”赵凌寒看了看天色,树梢上的云霞灿烂如血。
鬼面也抬头望向了西天:“没有那么久,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大概也就几个小时。”
赵凌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可能要稍微离开一会儿,宁燃夕今晚未必能被救出来,我要去想办法在她爷爷面前掩饰一下。”
他感觉心脏处有沉重的疼痛,如同有冷冽又炽热的妖火在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