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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晚上,父母告诉我,次日即是周末了,他们将陪我回乡祭拜一下我爷爷奶奶和列祖列宗。我自然是不理解了,重阳节都过了,怎么还去打扰祖宗。
“重阳节都祭拜过了,又去打扰列祖列宗,不太好吧?”
“你懂什么,不听父母的,就是极大的不孝顺,拜祖宗,不存在打不打扰的事,多拜几次也是孝顺。”被父亲批评一次了。
我的家乡离城区比较远,真是山高水远。很小的时候经常听别人说,家乡的风水好,四面环山,如若盆地,却奇峰层叠,村里人多秀丽、聪慧。爸爸曾经说过,自古以来,村里人才辈出,但大家都很传统,民风纯朴。
这次父母要带我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村后半山上的爷爷奶奶合墓地,他备足香烛纸钱什么的。我有时就是不解,他们都是知识分子,还博士,他内心的科学成分应当占大头了,为什么还走点香烛烧纸钱这一套。不迷信啊?这个问题,我不敢问,传统风俗这种东西,不能乱破坏。
这山有点高,父母俩走得慢,我体能极好,说不好听的,我就像一只猴子,上窜下跳,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对了,有点像孙悟空,我快速跑上山,再跑回头跟他们说说前方的情况,跟他们同走几步,又跑上去,反正就是反反复复这个跑来跑去。
他们时而提醒我注意安全,时而微笑。爷爷奶奶的墓没有很张扬,就一个土堆,连石碑都没有树。当年为了好记,听说是父亲将一块小石碑铺平埋于墓前,平时有一层薄泥和草盖住,隐藏得极好,上面写了“苏三公夫妇合墓”。是的,连个真实名都不放上。
以前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不立碑,爷爷真实名字都不刻上去?那时我幼小,父亲是那样解释的,爷爷排行老三,叫苏三公,是一种尊称,另外啊,村里人不大爱显示自己的姓名,人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什么必要太在意叫什么名。
他的这个解释,我没有半点怀疑。
父母相互搀扶,走了小半天才到爷爷奶奶墓头。初冬季节,南方不冷,仅有些少凉意,这一片山仍然是绿油油的草盖着,如果人不在此山,亲身感受,只是从照片看,很难分得清是冬天了。我对野外有一些向往,它给人很强烈的自由之感,无拘无束。
“苏何,过来,拜一拜你爷爷奶奶。”父亲点好香烛后,叫我过去。
等我过来后,父亲拉着我面向坟:“爸爸,我和何璐、苏何又来看你了。特别说明,当年你交待的事,我们成功了。苏何,拜拜爷爷奶奶。”
爷爷交待什么事啊?还要特意到坟前说?
“爷爷能听到?”这时候我突然不由自主地问一句。
“能的。我们以香为媒。爷爷能知道。”
“当年爷爷交待什么事啊?”我真不敢说,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怎么说这话,算是比较迷信了。
父母相视,还是父亲开口:“你爷爷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不在人世,他临终前说要爸爸跟你妈妈一定要生一个健康的孩子。现在你逐渐长成,身体健康,特意来向爷爷报告,不求成国家栋梁之材,你将来成人成材就好了。”
又不是第一次来祭拜爷爷,他们这样解释有点牵强了。这话哄小孩还行,对我一个高中生已经没有什么作用。
一家人上了坟后,还有一个程序,就是回到村里的厅屋,即祠堂再拜一次。
父母又一番列祖列宗保佑,苏何健康成长。他们都不说事业有成之类,也不说发财之类,因为他们都有了,最主要的就是我的健康成长对吧。可我健康得很。
这波操作,让我都感觉不到他们俩是崇尚科学的医学专家,他们和村里那些阿伯阿婶没有什么区别。
“不好了,伢崽儿鱼刺卡喉咙了。”我们正准备返程的时候,有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男童跑来,我从小不在村里长生活,根本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反正都是村里的亲人吧。
“情况怎么了?”
“三哥,你帮看看,我这孙子伢崽儿刚刚吃鱼不小心被卡了。”她叫我父亲三哥,说明这中年妇女同我父亲一辈了。农村人结婚早,很多40来岁就当爷爷奶奶了。她知道我们开车回来,想让父亲帮看看,如果不行,就想让我们送到镇上的医院治疗。
父亲认真观察了小孩的,详细询问小孩,了解情况后,他安慰起中年妇女及男童,告诉他们问题应当不大,先由他试试看。他从车上拿出一个碗,这正是我们从城里带回来的,刚刚还用。他开一瓶矿泉水将它洗干净,叫中年妇女将孩子放下,他告诉我们在场的人一会都不要作声,特别告诉男童一会不要作声,伯公给你水不吭声,直接大口喝下,伯公要听听你咕噜咕噜的饮水声。男童点头会意。
父亲再开一瓶水,给碗里倒上半碗,不作声,屏住气,左手拿碗放在男童头顶,右手伸出食指中指在碗上方比划一会,然后给男童大啖喝下。
男童竟然感觉好了,他还不忘:“感谢伯公。”
“真是一个好孩子,以后小心一点。”
这太不科学了,父亲此时此刻像极一个神棍。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以为是拍神话剧。
返程,我坐于车的后排。
我一直在思考父亲今天的表现,我非常想问,这是什么术,但我控制住了。表面上我不当回事,眯眼装睡,其实一直在思索,路上父母也不解释,也不问我是不是觉得奇怪。
倒是回家后的当晚,在饭桌上母亲开口了。
“苏何,今天进村祭拜祖宗,你有什么收获?”
“有啊,一是要敬祖宗,二是水能治鱼刺卡喉咙。”
“苏何,你只知表面。不是水能治人,其实爸爸是用了心理治疗方法。”母亲竟然这个给我解释今天父亲的做法。
“能这样解释?”我看着父亲。
“是的,村里人迷信,我们用这个方法,有群众基础,有助于快速治疗。当时我发现孩子没有什么大问题,才采取这个方法。”
“原来这样啊。”其实,我根本就不再信他们了,但仍然如获了正确答案一样。
自从上次钱的事,我就开始对他们生产不信任,所谓心理治疗法,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无谓的动作,不是脱裤放屁?直接就叫小孩大啖饮水就是了。
总觉得他们在隐瞒什么。我对今天父亲的行为产生较浓的兴趣,有比较强烈的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