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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溪预想过静棠楼需要重染的面料会有很多,不然也不需要用一成利钱请自己帮忙重染,但是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快要放满一间屋子的面料时,辰溪还是震惊了。
“宋小娘子,这里有一百匹面料,后续还会有。你看这些面料你有信心重染吗?”李掌柜已经请示过主子,主子只说让他放心大胆的做。
也是,这面料就算再贵重,放在仓库里卖不出去落灰,还慢慢掉色最后变得面目全非,还不如就博一下,以他上次看到的辰溪重染的技术与审美,这些面料大概率会变得更好。
辰溪细细翻看这些面料,把那些颜色太深比较难漂色的拿出来放在一旁,一共有十九匹,她对李掌柜道:“这十九匹恐怕会脱色不彻底,这样重新染出来会影响新的颜色的。我的建议是漂浅后染同色系,或者直接加深后固色。想要像上次那匹云暮纱一样,墨绿变晚霞色,那是不能够的了。”
李掌柜叹口气,他就知道像那样可以扭转乾坤的重染技法,必定诸多限制,他点点头,表示接受安排。
辰溪又挑了几匹双色提花的织锦出来,说道:“这是色织提花,从纱线开始就染色的,如果要重新染色,只能一匹面料里只染一个颜色,像这种多色的效果就没有了。”
李掌柜道:“一切但凭小娘子安排。”
辰溪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转过头起细细大量起这些面料来,每一匹都做工精美繁复,用料也是顶级。
市面上最贵的那几种面料,云锦、蜀锦、提花绢、软烟罗这些统统都有,真不知他们怎么搜罗到如此之多的名贵面料。
她与李掌柜商定好,每匹面料重染的价格是二两,另外还有一成的利钱,双方签好合同,辰溪当即表示:“李掌柜,这么多面料,我可拉不走,这次我先拉走二十匹,半个月后,你派人上门去取,顺便再拿二十匹过来,我们每次就是这个时间点做交接如何?”
李掌柜点头答应,每半个月一批,刚好也契合静棠楼出新品的时间,说不定还能做一些噱头呢。
只是一次二十匹,进度倒有些慢了,他问道:“可以一次染多一点吗?”
辰溪摇摇头,道:“我现在人手不足,且重染是个细致活,要一遍一遍的试色,这批面料比我上次买回去的那批面料贵重多了,我必须加倍小心,强行加快进程,我担心会染不好。”
李掌柜这才没有异议,他半是玩笑半是埋怨的说道:“宋小娘子赚这么多钱,合该多买几个人伺候伺候,也好享受享受生活啊。”
辰溪苦笑,确实需要多买几个人了,家中事情越来越多,光靠谷雨一人可不行,可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像谷雨这么忠诚好用的人,还是要慢慢培养的。
出了静棠楼大门,辰溪越想越觉得李掌柜说得十分有道理,转身便又去了伢行。
辰溪与伢子说明了来意,伢子把辰溪请进了堂屋稍坐。
她们在堂屋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伢子带了两列仆妇拖拖拉拉的走来,那些仆妇慢吞吞的走着,显然伢子已经与她们打过招呼,知道辰溪家只是普通农户,便多少有些不情愿。
同样是做下人,卖进官家和卖进农户情况当然不一样,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主家地位高了,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能受惠,在外人面前也能得个体面。
就算他们没有这样的好运道,能卖进官家做上等人,便是那富户商贾也比农家好,起码吃饱穿暖,活儿也不算重啊。
两列仆妇走到辰溪面前站定,稀稀拉拉的行礼道:“小娘子安好。”
辰溪点点头,说道:“可能陈伢子也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家就是和怀村上普通的农家,想要买几个人回去帮着干农活。你们可有愿意跟我走的?”
她暗暗观察众人神色,扫视过的人没有一个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头去,仿佛地上有宝物似的。
唯独有一名妇人,神色间变幻不定,她右手牵着一名小男孩,男孩只比修哥儿大个一岁的样子,与妇人面容有几分相似。
他年年纪虽然小,却十分懂事,跟在娘亲身边不哭不闹,别人行礼他也乖乖跟着行礼。
终于,妇人向辰溪跪下,膝行几步上前,那小男孩也慌忙跟上,跪在她的身边,
只听她说道:“小娘子,请您收下奴婢一家。”说罢便跟向辰溪磕了个头,那小男孩见她这样,也慌忙照做。
辰溪皱了皱眉,她不太喜欢别人一上来就行这样大的礼,还是有事说事,适合了就要,像这种万一不适合,说不要好像都对不起她们一样。
她淡声道:“起来说话。”
那妇人观察辰溪的神色,知道她是真不喜欢这种举动,便牵着小男孩一同站了起来,口中应道:“是”。
“你们一家有几人?因为什么卖身?”
妇人黯然道:“奴婢......奴婢家中现在只有三人,奴婢和当家的,还有一个儿子。
奴婢一家原本是卖身于上京城一官家旁支的府中,一直做得挺好的。
奴婢在府中任二厨,手下也管着几个厨娘,奴婢的男人是外院管马厩的小管事,本来奴婢还有一个女儿,今年也才刚十岁,长得玉雪可爱,在夫人院中做事......”
她说到这里有点说不下去了,似是想起了她女儿的过往,顿了一下,她哽咽起来,接着说道:“有一天大公子来院中找夫人,正好夫人没在,大公子见奴婢女儿在院中扫地,起了歹心,把我女儿抱进了夫人书房......我女儿才十岁啊......”
她泣不成声,手紧紧抓住自己衣襟,仿佛这样能发泄一点自己的仇恨,那小男孩紧紧抱住母亲的手臂,无声的陪她一起哭泣着。
她停顿了好一会,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接着说道:“奴婢女儿回来之后,当即便寻了死,好在奴婢发现及时,被救了回来,奴婢男人知道这件事后,气不过去,当晚便趁大公子喝酒回来,醉醺醺的时候,在路上套了麻袋打一顿,没想到那麻袋不知怎地滑落,被大公子瞧见了奴婢男人的脸。
奴婢男人当时就慌了,赶紧逃跑,但是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不敢连累我们,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去跳井,希望公子能看在他一命的份上放过奴婢母子。没想到大公子快了一步,把他抓住毒打一顿,腿都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