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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话时,文良周通一直在旁边站着,此时也忍不住侧目。
温故虽说从小长在梁州,但幼时卫国皇帝派来的那几个太监监军,她也是见过的,早从婢女们的闲言碎语里知道了一二。
此时听到南楚竟要未来的栋梁们如此行事,也是掩不住的惊讶。
知夏在一旁更是惊出声来:“他们竟也愿意?”
县令道:“总有愿意的,我们县上那许家三郎,三岁启蒙,日夜读书,读到了今日一十八年,除了走这一条路,还能如何?倘若是告诉他科举不成了,他能受得了?最后牙一咬脚一跺,说不准还是能应了。”
几人一听,也是唏嘘,温故从话里听出来别的意思:“这么说,这些人上京前还不知道此时?”
县令道:“说不准也听过三两句,我也旁敲侧击地说过些,但总是怀着点侥幸的,要亲自去了心里才踏实。”
众人一阵唏嘘,周通却一个劲地往这宫县令腰间看:“那这么说,以后在南楚当官,还都得……”
县令哎呀一声,道了句“我自然没有”,转而一想好像说得又不够清楚,又补了两句“我都有”,“我不会”。反而翻来覆去越来越说不清楚,干脆就不说了。
文良嫌弃地看着嘿嘿笑着的周通,打个圆场又扯了几句闲话,那女县尉便到了。
知夏虽平日刻意不显露,但手底下功夫不弱,见这女县尉身量动作,显然也是带着功夫的。便悄悄说与温故知道。
原不只是什么“八字相克”,温故刚还想着这县令的心肠不差,像是个当得起父母官的,偏就是糊涂了些,现在看来,倒也不是。
县令又客套了两句,便告了辞,临走前还瞪了周通一眼。由这女县尉带他们前去那怪人住处便是。
女县尉二十刚过,名叫金绾,是潼城南边上塘县人,家中父亲和三个兄长都在定宜军中当过兵,不过最高也就做到什长。母亲也练过武,到她这里功夫就也没落下。
前两年宫县令为了寻这么个县尉,托了潼城的门路,才找到了她头上。
金绾手里提剑,腰中挎鞭,官服穿在身上倒也显得利落精神。话也不多,找人帮他们看顾好马车,领着头就带几人往山上去。
温故询问这人姓名,金绾道:“他叫李寻,说早前是个游方先生,游到了千砻县就住下了。”
温故又问道:“刚听宫县令讲,此人有些…阴阳。这话听着奇怪,不知是何缘故?”
金绾却说,她来千砻县时,这阴阳的说法就传下来了,说是李寻刚住到此处,便有个连州来的,不知道哪个贵人家里的小娘子找上门来,让他批了一卦,离开时,留了这么两个字给他。于是就这么传开了。
但金绾却觉得,这两个字可能别有他意。
温故再问,金绾就不说了,只让她先去见了,自己就该有个分晓。
五人一路上山,行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温故都有些乏了,才远远望见山腰上孤零零一座小屋,小屋前恍惚立着十数个人影,直挺挺站着,迎风不动。
温故见金绾没有异状,便也没多问,知夏文良周通三人各自戒备。想来有他们在,十数个好手倒也不够看。
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近前,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些个人影都是石头雕成的,用泥浆糊住,或站或坐,高低错落,姿态倒是栩栩如生,唯独没有刻上五官而已。
“这些,都是那李寻雕的?”温故问道。
话音刚落,温故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文良三人各自戒备,知夏立时护在温故身前,长袖一拢,就要把藏在袖中的匕首抽出来。
此时金绾却突然甩开长鞭,往温故身侧不远处的一个石雕打去。
只听得一阵碎石崩裂破落的声响传来,那“石雕”急忙向后避去。
温故四人都吓了一跳。却听那“石雕”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话都不说一句就动手。”
金绾回道:“叫你装神弄鬼。”
“石雕”本想扑打一下身上的碎土块,手伸到半截又停下来,低下头想去看看身上裂了的泥浆还有没有修补的可能,脸上的面具却突然脱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石雕”又是哎呀一声,随手胡乱扯着扒着,几下就把一身碎泥块都抖落了下来。原来他是用一整块缎子,刷上泥浆,裹在身上,一动不动风了干,又戴上面具,才和旁边的石雕别无二致。
动作间,文良把其他十余个石雕挨个摸过来,确认都是实心石头,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那“石雕”面具一落,脸上虽还沾着些泥土,但也是神采俊逸,长眉若柳,挺好看的一个人物。
“李寻,有人找你问几句话。”金绾随意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说道。
李寻从近到远挨个看去,看到温故时,视线明显多停了一刻,随即掸了掸头发,寻了个离金绾最远的地方坐下去,头一别,说道:“问吧。”
温故见他如此,心中生疑,开口问道:“是我们叨扰了,先生不要见怪。今日损失我会全数补偿,只是有些事想请先生帮忙看看。”
那李寻头也不回,大声回了句:“不会看!”
周通眉头一皱,刚要呵斥,却被温故止住,又问道:“也不是要先生看什么…”
温故的话没说完,就被李寻打断:“一时看一时不看,小娘子主意变得这么快,好生奇怪。”
金绾把长鞭凌空一甩,打出一声脆响,斥了句:“好好说话!”
李寻却说道:“金碗儿你这就是欺负人了,问两句话就要动鞭子,我要是不好好说话,你还不立时打死我?我哪敢啊?”
“那行,你让我打死你,那我就不客气了。”金绾话虽这么说,但人却不恼,站起身来就要往李寻近处走,长鞭也举起来作势要打。
李寻明摆着是怕这女县尉,忙道:“别动!你要再动,这小娘子的血光之灾,我可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