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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没有药店,家里也没有常备的药,只有一瓶红药水和一瓶紫药火,也不知道消毒用的白酒是多少度的,万一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陈卫东担心姐姐夜里发烧,就让妈妈带陈玉松和奶奶睡,她负担起照顾陈玉莲的责任,这么做一来是真担心,二来不想妈妈辛苦,但更多的是照顾好陈玉莲,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吕良的内疚。
真是飞来横祸啊!第一个春节就不消停。
陈玉莲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带着嘴唇都失去了红润,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双眼紧闭。
“特疼吗?我给你找点儿吃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卫东几乎是跪在陈玉莲的旁边,这个姿势让陈玉莲心里舒服了很多,她的眼睛睁开一道缝儿,借着灯泡的微光看着陈卫东的脸,那上面看不到幸灾乐祸。
没有得到陈玉莲的回应,陈卫东伸出右手摸向她的脑门,陈玉莲下意识地往里挪了一下头,“你干嘛?”
原来我们姐妹是如此生分吗?前世不算亲近但也没到如此陌生或防备的程度啊!
陈卫东换了个姿势坐在炕上,“我怕你发烧,想试试温度。”
“我不烧。”
两姐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问一答也就没什么话说了,陈玉莲重新闭上眼睛,陈卫东扭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各怀各的心思,沉默着。
大年初一,陈卫东没有睡懒觉,照旧在七点钟起床了,服侍奶奶吃了早饭,和平时一样:藕粉、蛋糕和桃酥。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都少,奶奶看着陈卫东轻手轻脚地扫地、擦桌子,低声说:“昨天没睡好吧?”
“没事!”陈卫东看看里屋,也用很低的声音说:“明天舅舅和舅妈来串门儿,我妈就不回去了。”
中国的风俗习惯是正月初二回娘家,姥姥、姥爷已经不在了,今年家里又出了事儿,妈妈老早就说过年不去舅舅家了,姥姥只生了她和舅舅,舅舅比她大九岁,凡事都会想着自己的妹妹,可舅妈不一样,认为嫁出去的姑娘波出去的水,越少回来越好。
奶奶点点头,“今年串亲戚的少,明天多做几个菜。别让你舅妈挑理。”
打开包裹伤口的白布,陈卫东轻吸了一口气,伤口红肿,还有些化脓,“姐,得把脓挤出来,你忍着点儿啊!”
陈玉莲一听这话又开始眼泪汪汪的,“老二,我以前是欺负过你,可你不会趁这机会报复我吧?那可不地道!”
陈卫东灿然一笑,“姐,我要想报复也是光明正大的,这叫乘人之危!”
陈玉莲被噎了一下,只好哭着说:“那你轻点儿!”
陈卫东已经不是十一岁孩子的心智,一边说话转移着陈玉莲的注意力,一边快速挤压着伤口边缘的脓水,直到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来才收手,涂好紫药水后用干净的白布绑好,“有点感染,我去找人给你打一针吧!”
“还要打针啊?”陈玉莲又开始哭了。
问好了卫生站医生的地址,陈卫东和奶奶打了个招呼就冲出门去。
妈妈不知道是昨天没睡好还是有心事,早晨起来就没精打彩的,家里的事全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还好内心足够强大,否则早垮了,陈卫东在心里称赞了一下自己,她一直有苦中作乐的本事。
那个时候消炎的药好像只有青霉素,大年初一被叫出来看病,任谁也不会乐意,这要是前世的医院都有加班费,还是三倍的。
医生叫王一梅,她认识张淑敏,一口一个张老师喊得挺亲。她的二女儿李艳丽和陈卫东是同班同学。
简单做了皮试,在陈玉莲的哀嚎中,王一梅拔出了针头。
陈卫东一直在旁边皱眉看着,这陈玉莲也太邪乎了吧,还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她痛苦、博取同情、换取关注?如此一来,只能好好养伤了!
青霉素要连续打三针,约好下一针的时间,陈卫东恭恭敬敬地把王一梅送到大门口,往她手里塞了几块大白兔,“阿姨,这个给李艳丽。”
唉,什么时候都是求人难啊!
刚要转身关门,听到吕良小声喊:“老二!”
回头看过去,是白秀霞和吕良,陈卫东恭敬地弯腰拜年:“白阿姨,过年好!”
白秀霞叹口气,“小良净惹事!玉莲那么标致的女孩子,这手上要是留下疤,多难看啊!”
留疤,这一点陈卫东到是忽略了,陈玉莲很在乎外貌,真要是留下难看的疤,她得多恨啊...可,这帐不能算在吕良头上啊,是她自己去捡的哑炮...事已至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更找不到去疤的药,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秀霞把网兜放在桌上,是十来个国光苹果,那个时候没什么污染,能闻到纯天然的果香。
张淑敏说:“你这是干嘛?赔礼道歉?用不着。”
妈妈开口就堵上了白秀霞的嘴,陈卫东笑了笑,妈妈也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只是不善于表露罢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开口了,”白秀霞顿了顿,“以后家里有活就招呼小良来,算是弥补吧!”
“其实都是孩子,我知道小良是好心,想让他们三个开心点儿...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挺感谢小良的。”
从前大大咧咧的张淑敏现在变得谨小慎微的,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度,眼睛里的怯懦不时流露出来。白秀霞拉住她的手,“淑敏,屋里说会儿话?”
张淑敏朝婆婆看了看,奶奶摆了摆手。
吕良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这时他走过去掀开水缸盖看了一眼,默默地提起水桶。
陈卫东急切地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外面冷。”
“没事儿!”
陈卫东无视奶奶的目光,戴上围脖就跟了出去。
吕良的眼里有着忧色,“那个...你姐夜里发烧没?”
陈卫东摇摇头,解释说:“刚才打了一钉青霉素,消肿。”见吕良还是紧锁眉头,她又说:“你不用内疚,又不是你的错。”
“我本来想让你高兴高兴,谁成想这下你的活更多了,我是...是觉得...对不起你,昨天肯定没睡好,眼睛都无神了。”
吕良絮絮叨叨地说完,只顾低头往前走。
陈卫东小步慢跑跟上去,“都跟你说了,我没事儿!”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大白兔,包开纸,大喊一声:“吕良!”
吕良诧异地张嘴:“啊?”
大白兔滑进了嘴里,陈卫东在井台边跳着:“哈哈,上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