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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泠整理捯饬了下发簪衣襟,“进来吧!”
阳煜一身黑袍立领配以灰色貂皮裘服,面如冠玉,手中拿着一白色瓷瓶,温谦有礼地走进来。
宸洛上前道:“指挥使光临寒舍,乃属下的荣幸,还得感谢您对我们俩兄弟的关心和照顾,尤其是苏青。”
青泠当面言谢:“指挥使大人,今日之事,苏青不胜感激!多谢!”
阳煜摆手回道:“不必客气,即入了锦衣卫,于公,是上下级隶属,于私,自当作朋友亲人,不必拘礼见外。”
青泠回:“属下岂敢!大人请落座。”
“哦,不用了!”阳煜没有落座,眼眸环顾四周之后,又瞥了眼桌上的饭菜,对着青泠道:“一会儿有事务,就得回去了,这是外敷用的药,你忘记取用了。对了,烧退了吗?”说完,一只手将瓷瓶递交给青泠,腾出另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欲探青泠的额头。
青泠机警后退半步,将头偏后仰几分,适时躲开了阳煜那大掌的触碰,尔后颔首急声道:“有劳大人亲自送药来,属下自不敢当,现已然烧退,勿挂心!”
真是烧糊涂了,情急之中竟忘了取外用的药!青泠在心里扶额道。
阳煜看出了青泠那异样的拘束,俊脸上扬起轻笑以释其怀道:“呵呵,你不用紧张,既然烧已退,那就好了一大半,接下去就是好好疗养了。”
“可否住得安适,吃得习惯?”阳煜接着嘘寒问暖道。
“大人,请不要以如此优渥款待折煞了我,苏青担待不起,还望大人恢复普通食住标准。”青泠意识到阳煜所指,自感承受不住,决意推辞。
“无妨,你有伤在身,自是食住要精细些,有利于伤势恢复,我之前对受伤的士员都一向如此,勿觉受领有愧,待伤愈后,一切恢复如常。“阳煜平心静气道。
那就好!青泠心里舒坦了好多。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苏凉,好好照顾你弟弟!”说完,难得在最后扫了宸洛一眼。
“大人,慢走!”青泠道。
“大人,我送你吧!”宸洛对阳煜道。
“不用,你照顾好你弟弟就行了。”阳煜一个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是!属下遵命!”宸洛回道。
待阳煜走后,宸洛幽怨道:“你看看,这就是区别对待,这个指挥使大人几乎一进门眼睛就盯着你,从始至终几乎没正眼瞧过我,哎,我就这么不入指挥使的法眼吗?“
青泠斜睨了宸洛,眉头一挑:“至于嘛!你是嫉妒我吗?搞得跟深宫怨妇似的,指挥使只是关心我的伤势而已,你没听见他讲吗,如亲友一般的关怀,再说,他也没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啊,他也环顾了环境,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最后临走前不也看了你一眼吗?你也不遑多让啊!”
“那是为了交代我照顾你,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宸洛打着哈欠,下午半天的严酷训练让她体乏倦怠,刚刚和青泠怼嘴半天,又耗去了精神,神形俱疲道:“我实在太困乏了,不陪你叨扰了,先洗漱睡了。”
宸洛似乎真的太倦怠了,洗漱过后,在青泠对面的床铺粘到枕头就入睡了。
青泠摇摇头,自己把外用药敷在退上,她因着下午睡过的由头,自然睡不着。
她柱着拐杖移步到轩槛前,推轩望天。
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冰壶含雪魄,银汉漾清波,夺人神骇,直击人心,青泠陷入如梦一般的回忆之中。
也是在六年前这样一个月光如泄的夜晚,彼时初夏戌时。
淮王府门前龙马银鞍,朱轩绣轴,府内溢彩流光,觥筹交错。
一位身着紫绸纱裙的女子正秀眉微蹙,凝神聚目,一手挽起云袖,从容泼墨洒弄着柔翰,一气呵成,搁笔。须臾,女子将所书联交于侍从,侍从接过书联呈给高堂之上的淮王。
淮王褚勋,为先帝第七子亲王,赐封韶州为藩国,因韶州多瘴疠,后迁至赣州。
淮王手托楹联,眯起眼眸,仔细端详,既而拍案叫绝:“好!此乃上品,挂起来!赏!”
台下紫衣女子淡淡颔首道:“谢王爷!”
侍从接过楹联,挂于堂中央。
“五岳同尊唯嵩峻极,百年上寿如日方中”。这是一副祝寿楹联,苍劲、豪放的笔风难以想象竟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好联!”“真是位奇女子啊!”台下众达官贵宾称赞颂奇声一片。也引起了淮王一位贴身侍卫的注意。
台上的淮王红光满面,眸色精光,开怀豪气道:“哈哈哈!雪儿当真是手起笔落惊风雨,腕缚袖飘唤雪霜!本王拜服!”
紫衣女子起身谦恭道:“小女不才,承蒙王爷如此抬爱,诸位宾客的厚词,小女愿以一曲《阳春白雪》以示答谢。”说完,紫衣女子向台中央移步着,其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紫衣女子向台上的淮王略屈身颔首,淮王笑颜退至台后。
紫衣女子从侍女手中接过琵琶弹奏起来。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这也是阳煜对尉迟雪印象深刻的一幕,他就是那个淮王身边的贴身侍卫,他被她的气韵所吸引,紫衣女子就是尉迟雪,彼时尉迟雪化名邹雪,以义女的身份居留于淮王府中。
尉迟雪起先轻拢慢捻抹复挑,悠悠入清涧,婉婉诉谧亭;随后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紧接着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恰若繁华桑折枝,瑶梦恍若醒,忽闻击石恸萧野,裂目决眦湃岸惊。最后,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台下宾客无不四座惊起,拍案叫绝。
“简直惊为天人!世间奇女子啊!”
“淮王好福气啊!得此义女,如得一宝啊!”
“此女才华横溢,旷世奇才啊!”
淮王此时眉开眼笑,面对如山如海的褒扬奉承,他自是非常受用,况且这是他的义女,他看上的人,绝非凡品,就这姿色,也是天人之姿。
尉迟雪抱着琵琶在台上优雅一躬以示谢意,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