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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徐子陵当然也不是。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势大力沉,每一次落到身上,徐子陵便要吐一口血,而徐子陵的攻击,对金盔金甲金战裙的宇文成都来说,就像是兔子在牛身上咬一口:无关大碍。打不过,徐子陵自然还是能跑的了的,但寇仲被宇文化及步步紧逼,脱身不得;而傅君婥情况不明,敌我不分的疯打一气,也让徐子陵担心不已。宇文成都步步为营不断进逼,徐子陵能够使用轻功身法的空间越来越小,山顶就在眼前。
傅君婥毕竟有伤在身,寇仲也是一样。所以即便是两人以二敌一,却仍不是宇文化及的对手。宇文化及有意无意的将二人朝山顶逼,傅君婥神志不清,寇仲对此也无可奈何,似乎是被宇文化及牵着鼻子,一步步的拉倒山顶上来。
这山并非一座高山,远处有更高的山峰俯视着几人;但似乎是一座名山,山顶有一块方圆两丈许的平台,平台一边的青松下,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墩,石桌上似有纹路,石墩上也好似刻有花纹亦或是文字图案,应该是有人在此雕琢而成。但此时无人有心欣赏山巅的先人之作,只有理不清恩怨情仇的凡俗之人。
寇仲其实伤的很重了,先前被宇文成都砸了一镗又被傅君婥划了一剑,方才和宇文化及纠缠时,为了保护傅君婥,又中了宇文化及两拳。虽然寇仲看起来依然生龙活虎,但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苦苦挣扎而已。虽然无暇正眼去看,寇仲也知道徐子陵就在自己身边,被宇文成都的金镗砸的岌岌可危。若是傅君婥能及时恢复过来,三人或许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如若不然……
“其实就这样死在这里也挺好。”寇仲原本并不怕死的,小时候和子陵在扬州城与野狗抢食的时候,他们也是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所以并不觉得死亡有多可怕。但自从遇到了和尚师傅,两个小痞子才知道生活是多么的让人向往,活着是多么有滋有味的一件事情,自那之后两个小子很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他们很怕失去那时的幸福,所以怕死。然而现在,寇仲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为了一口饭食,被打的重伤欲死的时候。
“其实就这样死在这里也挺好,这里有凌少陪着,有傅姐这样的天仙美女陪着,还有这样漂亮的景色,想来死后也不会寂寞,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再看一眼和尚师傅,再吃一口贞姐的包子了。”寇仲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便慢了。宇文化及这样的老江湖自然不会放过对手的任何一个失误,原本好像是打向傅君婥的一拳,突然转弯,重重的砸在寇仲的胸口。“咯吱”一声,伴随这宇文化及这一拳,寇仲感觉到自己胸口发出这样一声脆响,接着气息便开始不畅起来。
“在这便在这吧,和尚师傅说过一首诗: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是青山。反正我也不知道祖籍是哪里,就当是在这里好了,正好那边还有一颗青松。不过就算死了,也不能让宇文化及好过!”寇仲是有股狠劲的,对自己狠,对别人自然更狠。当他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时候,就算是身受重伤,凭他非凡的资质,也将自己的武功发挥的淋漓尽致。寇仲只是心念一转,宇文化及便觉得压力陡然一增。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作为和尚的弟子,必然要会念佛经。而寇仲所学的经文,便是《金刚经》,也是智障唯一比较重视的经文。寇仲生了必死之心,不再用自己喜欢的降龙掌,而是用起了大力金刚掌来应对宇文化及。同时念起了智障交给他的唯一的经文:金刚经。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与寇仲一样,徐子陵也开始用起大力金刚掌,念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或许两人是以此来慰藉他们不能在临去时见到智障的遗憾罢。只是徐子陵突然由轻灵转为刚猛,开始和宇文成都硬碰硬起来,一时间这清晨的无名山巅开始乒乒乓乓的热闹起来。
因为功力的差距,硬碰硬虽然能让寇仲和徐子陵逞一时之勇,却会加快他们败亡的进程。寇仲上身的衣衫被宇文化及的拳风撕碎,露出身上处处拳痕与剑伤。金刚经对不信佛的宇文父子无用,对寇仲与徐子陵也紧紧是起到一个缅怀的作用,然而对陷入魔障中的傅君婥来说,却好像洪钟大吕,将其脑海中的幻想祛除的一干二净。只是当她疯魔时感觉不到疼痛,而恢复清醒时,身上的痛楚一股脑的涌上来,战斗力大打折扣,便是与寇仲二人练手,依然被宇文化及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好奇心,人们看见山,就总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而此时徐子陵血满前襟,他却不再奢望去看眼前更高的那座山的后面是什么了,他想到这座山的下面去,看一看山谷够不够深,有没有豺狼野狗,能不能让自己永久的安眠在那里。清晨的阳光将山间的水汽蒸腾起来,让山顶变得雾蒙蒙的,徐子陵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透过薄雾看清山谷的景色,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连劈头砸下来的金镗都顾不上了。耳边劲风呼啸,金镗的凤翅破空时,发出刺耳的嘶鸣,子陵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轻轻的闭上眼睛,准备让宇文成都的这一镗,把自己推进山谷这个天然的墓穴,从此长眠期中。
金镗砸在肉体上发出闷闷的“砰”的这样的声响。徐子陵暗道:莫非死亡真的是解脱吗?为何我感觉不到疼痛?
“子陵,寇仲,别让我死在宇文化及的手里!”正当徐子陵迷茫时,身旁一个沙哑而柔弱的声音传入耳中,声音虽然柔弱,但透着强烈的倔强的味道。徐子陵睁开眼,偏过头去,却见傅君婥侧伏于地,大口的吐着鲜血,目光迷离的看着自己。
“傅姐……”子陵蹲下来抱住傅君婥的头,刚刚叫出声,便听“砰”的一声,赤裸着上身的寇仲,跌倒在自己面前,徐子陵赶忙伸手又扶住了寇仲。却见寇仲咧嘴露出一口血红,难听的笑道:“嘿嘿,怎么样子陵,我真的让宇文化及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咳咳……”
徐子陵扶着寇仲抱着傅君婥,三人缩在山巅。宇文成都立于马上,而宇文化及则脸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沉重的脚步告诉几人他心头的愤怒。原本苍白的脸上,此时挂上了几丝血红,宇文化及被寇仲喷了一脸的血,虽然用袍袖擦拭,却依然留下了痕迹。宇文化及的脸色愈加苍白了,虽然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他紧握的拳头,表明了内心强烈的破坏欲望。
宇文成都如天神一般,宇文化及则像是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但对于地上的三人来说,二人与空气无异。傅君婥已然意识模糊了,只是口中喃喃的说着:“别让我……?死在宇文化及的……手里……”而寇仲则是一脸满足的笑意,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右手被徐子陵紧紧的握着。
傅君婥不想死在宇文化及的手中,想来寇仲也是这样的心思,清醒的徐子陵自然不能违背两人的心愿。面对慢慢抬起金镗的宇文成都,和缓步逼近的宇文化及,徐子陵揽住傅君婥的纤腰,紧紧的握住寇仲的手掌,眼神轻蔑的看了一眼宇文化及父子,一股山峰吹过,徐子陵再次体会到了和尚师傅所说的那种乘风而游天地的那种感觉。山峰拂过,人去无踪。唯有地上的滩滩殷红与如血的晨阳。
山虽不高,离地亦有五百余丈,而且山的这一侧是一处绝壁,山谷夹在两山之间,其深远不可测量。强入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这样的一流高手,对落入深谷的三人,也是无可奈何。宇文化及终有有了表情,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已然铁青,俯视了一眼山谷,一甩袍袖,“哼”了转身便走。这一路追赶了近百里,不惜得罪了岭南宋阀,依然没有将长生诀拿在手里,宇文化及心中愤怒、失望之极。
“哒哒哒”宇文成都催动战马,来到山崖边,对着深不见底的山谷注视了一会,便也勒马跟随宇文化及下了山。和宇文化及的愤怒与失望不同,对寇仲徐子陵和傅君婥三人,宇文成都还是有那么一丝欣赏的。虽然宇文成都身在宇文阀内,但本质上,他还是一个军人,对不畏生死,同仇敌忾的人都会生出敬佩之心,即便那是对敌人。
宇文化及马不停蹄,一路赶奔扬州。回到城中之后,立即调动人马回到那无名山谷中搜查,希望能从寇仲和徐子陵三人的身上找到长生诀。然而宇文化及注定要失望了,山谷中除了两件染血的衣衫和一个坟丘之外没有任何人类的迹象,他又让人刨开坟丘,然而里面却空无一物。宇文化及愤怒的咆哮如雷。但却于事无补,随着两个小子和傅君婥的消失,长生诀也从此失去了踪迹。
且不说宇文化及如何愤怒,但说寇仲和徐子陵,不愧为主角模板在身的人物,不但资质超高,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那山谷落差极大,将近千丈之深,然而绝壁上不知为何竟然有密密麻麻的柳树生出来,柔软的柳枝不断的减轻两人下落的重量。虽然山谷的谷底不是深潭,但经过柳枝的承托,再加上两人被智障督促打磨而成的变态体质,两人落地之后只是昏迷了一阵,便再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当然,身上的衣服却是不能再穿了,被柳枝划成了一条条,已然遮蔽不住身体了。
主角自有上天庇佑,但傅君婥则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原本就重伤垂危的她,虽然和两个小子一样被柳枝减轻了下坠的重量,但落地这一下,还是震裂了她的心肺。和智障不同,傅采林的武功并不注重肉身的锤炼。所以傅君婥终究没有挺过这一劫。
当你不能够在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虽然和傅君婥相识的时间不长,但寇徐与傅君婥之间经历的却不少:动过手,救过命,上过宋家的船,逃过宇文化及的追捕。算起来傅君婥对徐子陵和寇仲的恩情不小,宇文成都的一镗,若不是傅君婥拼死为徐子陵抵挡了一下,徐子陵早已经被宇文成都砸碎了头颅。除去恩情,寇徐二人对傅君婥的观感亦不差,更别说双方冥冥中的那股亲近之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智障和贞嫂,傅君婥便是寇仲和徐子陵最亲的人了。两个重情的小子只觉得痛入心肺,而对宇文化及则是恨入骨髓。然而他们知道,想要找宇文化及报仇,实在是太难了,除非两人能找到他们的和尚师傅,或者等两人武功大进到顶尖高手的行列,然而就算两人天资绝顶,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到绝顶的境界。更何况宇文阀财雄势大,除了宇文化及更不知有多少宇文成都这样的高手。
山谷有幸,得埋香魂。寇徐两人以傅君婥的遗剑,削树为板,造了副简陋的棺木,把傅君婥安葬在谷内一处疏林内,以她的宝剑陪葬,又在傅君婥的坟前撮土为香,以人子之礼恭敬的磕了几个头暗暗发下了为傅君婥报仇雪恨的誓言。两人知道宇文化及不会轻易放弃长生诀,回去之后必定会带人搜查这个山谷,所以两人安葬好傅君婥之后,又在山谷中堆了一个土丘,做成坟丘的样子,以此来迷惑宇文化及,免得他四处乱翻,扰了傅君婥的安宁。
山谷虽然隐蔽,但并不是安身之所,虽有鸟兽的踪迹,但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身上的伤势都不轻,只能采摘些野果,草籽之类的东西果腹,最重要的这里没有水源。二人不得已,对着傅君婥的坟茔拜别之后,相互搀扶着,离开山谷,进入了茫茫群山之中。山中跋涉了十几天之后,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有溪水经过的小谷,而此时二人也将将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两人对面瘫坐,双掌相抵,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九阳神功上面。
寇仲和徐子陵二人的武功,皆是以九阳神功为基础,而九阳神功本就是疗伤圣典,最能克制阴寒属性的内力。更难得的是寇仲和徐子陵二人心意相通,在二人勉力调动之下,同根同源的九阳真气在二人体内循环往复,不断修复着二人体内破损的经脉、骨骼和脏器。当二人实在坚持不住而昏迷之后,九阳真气却自动运转,一刻不停的在两人经脉间游走。
就当真气在修补肉身、祛除宇文化及寒冰劲的过程中,二人体内的九阳真气却有越来越深,越来越多的趋势。仿佛自山巅淌出的溪流,在从山巅到大海的过程中,不断地发展壮大,水流从杯口粗细,变成宽达百丈的汹涌长江大河,在二人经脉间奔腾咆哮,内力仿佛无穷无尽的循环自生,很快就达到了二人经脉所能承受的临界点,此时若无名师指点,打通全身经脉,必定真气爆裂而死。不过二人双掌相抵,狂暴的真气自二人右掌而出,自左掌而入,就像一股庞大的外力,将堵塞的经脉一一冲开,使其能够容纳暴增的真气,而在冲击经脉时,真气得到磨练,不似初生时那么狂暴,而变的温驯,最后流入丹田气海。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两人的九阳神功就在昏迷中大成了。
自昏迷到醒来,只是九天的时间,但寇仲和徐子陵睡的太过深沉,就像是在梦中过完了整整一世,醒来时好似开始了第二次生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全都焕然一新。保持一个姿势整整九天时间,但一点酸麻的感觉都没有,寇仲惊奇的发现徐子陵脸上隐约有一丝光亮,惊奇的咦了一声:“子陵,你好像便帅了!”
不但是徐子陵,原本皮肤有些黝黑的寇仲,此时也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皮肤柔嫩。徐子陵也惊奇的打量了寇仲一番,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发出的却是“呃”的一个饱嗝,不是吃撑,而是实在饿的紧了。一个饱嗝打完,肚子便开始震天的想起来。“咕噜噜咕噜噜……?”两人的肚皮一个赛过一个的叫起来。
山谷无人,溪流平缓,水中鱼儿自然肥硕。寇仲刚离开溪边去摘果子,徐子陵准备取些水来喝,正好看到戏中懒洋洋游动的肥鱼,徐子陵伸手一抓,不但抓到一只鱼,鱼腹下面竟然还藏着一只硕大的八爪螃蟹。寇仲还未走远,徐子陵捏着螃蟹的壳,冲寇仲晃了晃:“还摘真么果子,水里有螃蟹那!”
一顿鲜美的螃蟹大餐,能填饱两人的肚皮,却不能告诉他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想起傅君婥的死,二人又是一阵黯然神伤。徐子陵很想回扬州去找和尚师傅,但他也知道扬州是宇文化及的地盘,宇文阀势力极大,想必和尚师傅也不会在扬州逗留。“不回扬州,我们能去哪呢?”寇仲喃喃的说道,似乎是在问徐子陵,也似是在问自己:“哎,天下之大,竟无我寇仲的立足之地!”寇仲不由的长叹道。
“要不我们去洛阳吧,听宋大叔说,和氏璧在洛阳出现了,天下间有些本领的人都在洛阳聚集,或许我们能在那遇到和尚师傅呢。”徐子陵对一脸落寞的寇仲说道。
“天下人都去洛阳了,那岂不是很热闹?和尚师傅应该也会去凑热闹。那就这么办,咱们就去洛阳。”
寇仲听到徐子陵提议,立即拍板决定。两人身无挂碍,说走就走。虽然只知道洛阳在北方,但首要的任务是走出大山。两人在水中摸了几只螃蟹傍身,便背对着太阳,开始奔往洛阳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