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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野猪,两只兔子,又喝了许多肉汤,智障的肚皮终于不再叫唤,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只给小狐狸留了些残羹剩饭,不过小狐狸却不嫌弃,趴在铜鼎里吃的津津有味。人一吃饱就爱犯困,智障躺在神龛下面的台阶上,将小狐狸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用手揉捏着,枕着破旧的蒲团闭眼小憩。小狐狸不知是被智障蹂躏的,还是跟智障一样也吃饱犯困,就这样安静地趴在智障的肚皮上,任他揉捏,不住的打着瞌睡。
山间的夜晚很安静,似乎蛇虫鼠鸟都已安睡了,明月挂在树梢,天上繁星点点,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庙中的智障挠挠鼻子,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智障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意,半梦半醒中,忽然看到城隍庙门口有一人走了进来。智障定睛一看,却见此人四十多岁,身上穿着破烂的官袍,手拿笏板。
“吱吱……”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惊叫两声从智障的肚皮爬到了肩膀,扳着智障的脖子躲在脑后。进门的那人也看到了小狐狸,眼睛一亮,高声道:“大胆妖孽,竟敢破坏神像,亵渎庙宇!”说着举起手里笏板就要来打。
“你是谁?”智障看着这个官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本官乃此地城隍。”那官一脸威严的道。
“城隍?哦……”智障回头看了看那断裂的神像,确实跟眼前这官长得一样,不过智障却并未感到惊奇,妖怪都见过了,城隍自然也不稀奇,智障抱了抱拳道:“原来是城隍,失敬。不过你恐怕认错人了,刚才确实有个狼妖来着,不过刚才已经被我杀了,地上这个就是。至于它并不是什么妖孽,我们也没亵渎您的庙宇,只是借用一下,煮点肉吃。”智障一边解释一变安抚肩上的小狐狸,这小家伙不知为何一个劲的拉扯自己的头发,吱吱的叫。
“大胆!你们不但亵渎神庙,还杀我护法,快快跪地受罚,不然别怪本神将你打入枉死城,永世不得超生!”那官闻言大怒,拧眉怒目的斥道。
“靠……”原来这货纯粹就是来找茬的,智障明白这点,便也懒得废话,身形一晃便来到那城隍面前,抡起大手,就要抽他嘴巴。不过这城隍似乎比先前的狼妖道行高,往后一退躲开智障的巴掌,手中笏板泛着青黑色的光,朝智障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大胆!竟敢冒犯神灵!”
“你特么还会不会说点别的!”智障不耐,让过笏板,反手一拳抽在城隍的身上,然而这一拳抽在了空气中,毫不着力。飘在远处的城隍哈哈大笑:“小小凡人也敢对本神动手,还不束手就擒!”笏板上的青光陡然变长,仿佛利剑一般刺向智障的胸口。
“没有实体?”退后的智障看着一脸得色的城隍皱起了眉头,不过想让智障束手就擒却不可能,他从来都不是束手待毙的性格,左臂一晃,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半圆后猛然击出,九阳真气如臂使指,自掌心汹涌而出,化作一条金龙,咆哮着冲向城隍,使出了降龙十八掌中最刚猛的一招亢龙有悔。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城隍庙的门框,连带着墙壁顿时化作一团废墟,那城隍连叫声都没发出来,便在九阳真气的灼烧下变成一缕青烟,消散在夜空中。
“呼……?好险。”消灭了城隍,智障的脸色顿时一垮,长长的出了口气,好诡异的世界,好诡异的城隍,幸好自己重修了九阳真气,不然恐怕就算自己有拔山之力,对这个没有实体的城隍也毫无办法。不过在后怕之余智障也是心中暗喜:至少自己的九阳真气对鬼物还有些作用。
“吱吱……”委屈惊恐的叫声在背后响起,智障转头一看,却见小狐狸正满脸委屈的伸出舌头来舔着自己的两只前爪,见智障回头看,急忙躲到城隍像后面,伸出一个小脑袋,偷偷的看着智障。
“怎么了?”智障奇怪的走过去,小狐狸还想再躲,却被智障一把抓了住脖颈。“爪子怎么了?”智障一边问,一边拿起它的前爪,却见原本粉嫩的肉垫此时却是一层焦黑,肚皮上的毛也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小脸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皱成了一团,那模样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想要抱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这……难道是我?”九阳真气雄浑炽烈,难道自己刚才出掌时,没控制住真气,意志伤到了小狐狸?大概、应该、可能就是这样吧。智障有点不好意思,这可说得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典型了。一面虚心接受小狐狸悲愤的控诉,一面对着它的肚皮吹气,像是要以此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小狐狸还算大肚,并没有揪住智障的失误不放,控诉了一番之后,小家伙再次爬上智障的肩膀,用小巧的前爪拉着智障的头发,蜷缩着假寐起来。此时已经是寅时末刻,眼看太阳就要出来了,智障不再逗留,托着鼎离开城隍庙来到山顶,迎接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
自从消灭了黑狼和那个伪城隍,城隍山成了智障的食堂,隔三差五便上山捕猎,除了要拿出一些换取日常必需的用品之外,大多数的猎物都落入了智障的肚皮,可怜城隍山上的动物们繁衍生息了无数代,最近却都糟了大劫,成了智障的口中食、肉中精,也亏得城隍山物产丰富,不然以智障的胃口,早玩会让智障吃绝了根。
半年下来,杭州城上城隍山的人日益增多,而山上的野兽明显减少,这都是智障的“功劳”。在城隍山上野兽们的“无私”奉献之下,智障重修九阳神功的进展极快,或许是重修的好处、也可能是这个世界天地元气更加更厚的原因,智障的九阳真气不似以往那般金光闪闪,而是金中带紫,看上去磅礴大气。原本智障体内的几百处大穴都已打通,不需受神功大成时全身焚烧燥热之苦,就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真气只在宫会穴处微微一震,便打通玄关,神功自成。自此之后练功便是积累真气,打熬筋骨的水磨工夫了。
时间一晃便是深秋,照旧沐浴着朝阳修炼了一番之后,智障又捕了一头熊瞎子扛在肩上,下了城隍山,穿过清波门,回到自己的老屋。一上午,智障都在院里整治昨夜猎到的黑熊,剥皮取肉、剔骨熬汤,红烧了熊瞎子的脚后跟和小狐狸一起享用了一顿美味的山珍。吃完饭又午睡了一小会儿,直到申时初才被一阵敲门声叫醒。智障走出门长长申个懒腰,打开了院门,却见韩琦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外。
“张兄在房中高卧,可教我在门外受那冷风吹袭之苦,如此岂不是有违朋友之意?”韩琦见智障睡眼惺忪,忍不住开口打趣,此时秋老虎当天,凉风习习正是美事,哪里会受什么苦。
“哈哈,韩兄来得适时,昨天猎了一头老罴,给你留了一对前掌,正好带回去给伯父伯母尝尝鲜。”智障笑道。
“就你,猎熊?”韩琦打量着智障大笑起来:“往日你连一只鸡都抓不住,还猎熊?张兄莫要夸口了,是不是从哪个猎户那里买来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韩兄可别小瞧人。”智障故作愤愤的道,不过韩琦却并不上当:“你要是能猎熊,那我便是大将军了……”
说说笑笑,两人进了屋。没有茶,智障便端了一碗清水放在桌上,韩琦也不客气,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在椅子上打个哈欠道:“还是你这里自在,没有管家,没有仆人,没有那么多规矩,最重要是没人管,想怎么样都行,真让人羡慕。”
“哈哈,不过菜要自己做,衣要自己洗,柴要自己劈,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自己张罗饭食……?韩兄若是喜欢的话,不如我们换换?”智障说着,就见韩琦脸色一变,苦笑道:“其他的倒还可以,只是自己做饭就免了,吃完了饭还要洗碗……”
输了几句闲话,两人才说到了正题,韩琦瘫坐在椅子上道:“张兄最近有空吗?我有件事想托张兄走一趟。”
智障奇怪:“何事?”韩琦的家里颇有些买卖产业,家中不但有管家仆人,还有雇了许多佃工帮忙跑腿办事,却想不到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办。
“是这样,我父在长安经商时,佘给一位卢店户三百匹绒缎,一直未给付银钱,如今已有五年光景了。我父想派人去讨要,苦于身边没有可靠的人选。所以我便跟父亲推荐了张兄,我父也知道张兄人品,便同意了。
诺,这便是当年的账目,张兄要是答应前去,我父自有银钱相谢,不过长安路途遥远,我只怕张兄不耐颠簸……”
听了韩琦的话,智障不由得心中感动:这位韩兄是个可交之人。讨账这件事其实随便派一个家仆去就可以了,韩琦来找自己,就是想帮助自己一个忙,却不好直接拿银钱来周济,所以才用了讨账这样一个由头。韩琦一片好心,智障自然不能推辞,便当场应了下来。
“张兄不用着急,能讨来更好,讨不回来也无所谓,这么久了,我父亲也是最近才想起这件事来,只是想去催讨一下试试看,若是那卢店户真有困难,张兄便不用为难他了。”临走时,韩琦嘱咐了智障一句。智障点点头笑道:“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逼债的人吗?”韩琦也笑了:“说的是,就算你故作狰狞,也没人会怕你,哈哈哈……”
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方才韩琦不但带来了账目,也带了盘缠,一并留了下来,带着一对熊掌,喜滋滋的回去了。按说一对熊掌也是价钱不菲,只不过两人都不是在乎银钱的主,礼物就是礼物,托付就是托付,不能一并而论。韩琦走后,智障照旧修炼到子夜,便抱着小狐狸睡了。次日清晨起来,智障打水洗脸,小狐狸见了便跑到厨房拿了一只海碗,也学着智障的样子洗脸,还仔细的梳理了一番毛发:小家伙够聪明,只来了一天便将家里这三间房逛了个熟门熟路。
吃过了早饭,一人一兽便揣着账目带着盘缠轻手利脚的上路了。白居易有诗云: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风光自是以杭州为最,不过就算走在荒山野岭,也能看到远山含黛,碧波烟柳这样的美景。智障久居江北,初到杭州也不曾仔细欣赏,此时走在山间小路上,看着左右清新娇艳的美景,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更别有一番风味的是酒,吴酒绵柔,其中又以绍酒中的女儿红和花雕为最。女儿红不但酒味醇厚,其传说中的来历还是一个美丽的故事;花雕的故事则更凄美一些,花雕意为花凋,说的是女孩儿夭折早亡,所以有句话叫做:来坛女儿红,永不饮花雕。两种酒都是天下闻名的佳酿,智障自然不能错过。初离杭州时还想着早去早回,不让韩琦惦记自己,然而看遍了江南美景的智障又被江南的美酒缠住了步伐。所谓十里不同天,多山多丘陵的江南,每一村每一店的酒味都有所不同,这可乐坏了智障,基本每到一个村落,便要尽情痛饮一番,还未到扬州,百两盘缠便已用尽。此时天色将晚,已经到了投店住宿的时间,虽然不远处便是一座大城,但想到自己囊中空空如也,智障便也不打算进城了,就在附近的山上住上一晚,猎些野味充当晚餐。
江南多雨,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待到太阳一落山,乌云便蜂拥而至,压在头顶,不一会儿,瓢泼大雨便哗啦啦的倾泻下来。智障虽然不怕雨淋,但这样湿漉漉黑沉沉的天气也让他心情不爽,山上的野兽也似讨厌下雨,全都窝在洞里不出来,智障好不容易捉了两只冻得瑟瑟发抖的野鸡,但却没有干柴,生不起火来。正在烦恼时,却发现山脚处有一丝亮光,顺着光线走过去,入眼处是一座寺院。智障大喜:自己又渴又饿,到这里去借宿一宿,化顿斋饭吃岂不美哉。
小狐狸似乎也很高兴,扯着智障的发髻吱吱乱叫,智障揉了揉它的肚皮,将其揣在怀里,朝那寺院走去,小狐狸从智障的领口露出一个脑袋来,一双小眼睛提溜乱转,显得十分好奇。智障兴冲冲的来到门前,脸色却突然一垮:寺院规模很大,但却荒废了,大门虚掩着,院里院外蒿草长得老高:进门来迎面是一座壮丽的大殿,两侧是僧房,但俱是空无一人;一侧的院墙坍塌了,露出墙外的竹林,墙根下是个大池塘,有溪流经过,不是死水,里面的野荷花开正艳,池边有一排精舍,回廊下有一条栈道直通竹林,灯光就是从其中的一间精舍中发出来的。
这里也没有人,站在门口的智障再次失望了。屋子不大,只有一床一桌,床上有副铺盖,桌上摆着一本春秋,只是上面落了些许灰尘,看来书主人离开有一两天的时间了。书旁有一盏油灯,火苗一跳一跳,眼看着灯油就要烧尽。窗台上有一钵豆油,智障倒了些,火光再次稳定下来。很明显此处有人居住,不过却离开了,看起来走的还挺匆忙,连书本和铺盖都没来得及带。倒也不错,虽然没有饭菜,但至少不用露宿野外,还有一本春秋可以读来解闷,池塘中有藕,可以用来果腹,说起来智障的运气着实不差。
智障在精舍中转了转,其他的房间也是一样的摆设,有床有桌有油灯,不过都落了几层灰了,只有亮灯的这间算是比较干净,智障准备就在这里住上一夜,明早上路。智障倒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他在一间精舍中发现了一件百衲衣,不过跟别的百衲衣不同,这一件通体暗红,没有一块布条上有其他颜色。不过智障现在已经不是和尚了,看着这件衲衣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退了出去。
大雨此时已停了,乌云散开了一些,露出后面的星星。智障不惯早睡,屋子太小让人有种压抑感,智障便出了门,在就在回廊上点了一堆篝火,支好木架,将洗剥好的野鸡放在上面烤。都说狐狸吃鸡,不过智障的小狐狸却好像对烤鸡没什么兴趣,它更喜欢缩在智障的怀里,拽着衣服打哈欠。
春秋其实就是一部鲁国的史书,记载着鲁隐公至鲁哀公这二百多年间东周列国所发生的大事。其作者已不可考,只知是由孔子抄录整理出来后,方才流传于世。读春秋不只是为了了解那一段时期发生的历史事件,等是要读明白书中蕴含的道理精神,既是所谓的春秋大义。读春秋,旨在明辨是非、判断正邪、知善恶、懂褒贬,无论何时何地,这本书都能够让人有所收获。古代儒生读书之前,为表尊敬都要净手清心,不过智障没有这个习惯,他一边转动木架一边读书,烧烤学习两不误。
野鸡个头不大,春秋记事的字句又太过言简意赅,智障刚刚读完隐公十一年,野鸡便熟了。香味扑鼻而来,肚皮咕咕叫的智障急忙放下书本,开始慰劳自己的肚皮。正所谓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吃饱穿暖才是最大的需求,至于读书,还是等到腹中有食之后再说吧。
不知为何,小狐狸今天似乎有点食欲不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恹恹的缩回了衣服里,智障拉开衣襟,却发现小家伙已经蜷缩着睡着了,不禁莞尔一笑,几口吃了烤鸡,便靠着窗棂继续看书。智障一边读书一边捉摸着字句,不觉便到了三更时分,张嘴打了个哈欠,合上书本便要回房睡觉,便在此时栈道上出现一个人影。仿佛是从竹林而来,也似是突然出现在栈道上,衣袂飘飘,白衣胜雪,髻下长发如瀑布一般披在肩背上,身姿窈窕,抱着一把琵琶似得跃起款款而来,翩翩然不似凡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