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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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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堂深似海,江湖远飘渺。

    无论天下的局势乱到了何种地步,得意的总是根深蒂固的世家与那门生遍地的门派学宫。他们从不参与纷争,但他们却是时代更迭纷争骤起的得利者。

    如今的大兴帝国也走到了几欲坍塌的地步,外有叛军作乱蛮夷夺掠,内有亲戚夺位谋权,就连本应继位的太子殿下迄今为止也没出现在天下人都面前宣告先帝遗诏,反而是二皇子的逼宫夺权在这沸腾不止的天下史书中落下了重重一笔。天下如此,更别提面儿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潮汹涌的世家势力了,找退路谋靠山,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年复一年的争权夺利,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听说最近有个年轻女子破了大极乐寺法空主持的对子?”金粉扑鼻,红袖添香。稳坐在白玉书案前的玉面男子对镜描眉,眼如弯月目甚星辰般的瞳孔里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可就算看起来如此无害的男人,站一旁的侍婢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里做的不合眼前男人的胃口而被他扔出去剁碎了喂狗。

    “父亲,确有此事!”站在门外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大极乐寺庙前千金买对的颖山公子程云川。

    “这倒是有趣的很,什么时候这大极乐寺也肯吃这种没来由的亏了。”正在对镜描眉的程虞动作忽然一顿,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青雀头黛淡淡问道:“那破对女子你可曾看见了?”

    “孩儿不曾见过,但是我听说三日后那女子会亲自去大极乐寺参拜夫罗如来,去求姻缘。”

    “有意思。给我备好后天的马车,后天我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大极乐寺都吃瘪。”说罢程虞淡淡一笑,慢慢捻起一张薄薄的艳红口脂细细打扮起来.

    “可是这几日你是不能出府的啊,父亲。”程云川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不准出府是程虞的心病。

    说起来颖山世家也算是个大宗族,这一脉上大大小小的分支也不少,可当时的程老爷子偏偏就认定了程虞做主家的继承人。程虞天生女相虽然才学满腹但在颖山氏族里却并不能服众,甚至不少人在背地里了诋毁程虞的清誉。所以在这方面程老爷子也废了不少心血,又是劝说宗族长老又是拉拢后辈,目的就是为了给程虞树立威信,好让程虞在以后管理世家的道路上无后顾之忧。虽然最后程虞也真的成了颖山世家的执牛耳者,可代价却是程虞一辈子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且只有每个月的十五日才有一次外出的机会,这不仅仅是其他抗议者的一种态度,也是程老爷子保护程虞的一种办法。

    “川儿你多大了?”话说到此,装扮完毕的程虞挽起长发,对着身后的侍婢勾了勾手指。侍婢看到后便立刻双膝跪地,服侍程虞套上那一身代表着颖山世家家主的厚重袍子。

    “回父亲,孩儿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那你可知道我继位的时候多大吗?”

    “父亲弱冠之年便已经开始操劳家族事务,孩儿才疏学浅远远不能及父亲。”程云川一头雾水,父亲平时是不太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更是不曾以过去的成绩来标榜自己,而且父亲对自己都没见过的母亲更是闭口不谈。每每到了春始节,这偌大的城府里也永远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不曾有亲戚来拜访,更不曾有除侍婢以外的女流进过父亲的房间。

    “那你想做这颖山世家的家主么?”厚重的袍子袖口是一针针刺绣出金乌鸾雀翻飞。在凡间人们追奉凤凰为百鸟之首,可那凤凰图也只有宫里的皇后娘娘才担得起。程虞袍子上的金乌名气虽比不上凤凰图,但在这天下里也没几人担得起着金乌的名号。毕竟颖山世家的金乌鸾雀是前朝大秦四世谥得文正的郭霄甲丞相花了一辈子心血换来的,哪怕时代更迭到如今的大兴帝国,历代的皇帝也对颖山世家的金乌鸾雀持以默认的态度。

    “孩儿不敢想!”这句话如芒刺在背,惊得程云川一身冷汗。

    “不敢想?”程虞面色如常,走下阶梯站定在程云川的身前抬起双臂,缓缓转了一圈,又问道:“这身金乌袍你不想穿?不敢穿?”

    “不敢!”程云川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气力才从嘴里崩出几个字来。

    “那你总在书房和你那些个狐朋狗友吹嘘,说自己早晚有一天当上这颖山的家主?连这点胆色都没有,也配当我程虞的儿子?也配继承这颖世家?”

    字字诛心,每一个词都扎在程云川的心上,他程云川顶着颖山大公子的名号过了太多年。每次惹起祸端,他从不担心后果,因为自己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和一座庞大无比的大靠山。当初他确实有想过像父亲一样,每天坐在那白玉案前挥斥方遒,大笔一挥就有无数的人来为他效命。可他太畏惧自己的父亲了,那干净的没有一丝情感的脸庞上是绝对碾压自己的自信,除此之外更让他无可奈何的是父亲的容貌,十几年来父亲的容貌几乎没有太大的改变,若是把他和父亲同时放在其他人眼前辨认,大部人都会认为自己的父亲和自己是亲兄弟。种种原因下,程云川不由得早早放弃了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取而代之的是他肆意的游戏人间,将自己沉入那温柔乡里,忘记那些烦恼。

    “父亲教诲的是。孩儿确实不如父亲当颖山家主合适。”没有反驳,没有愤怒,那些早该丢掉的情绪是不会在程云川的心里生根发芽的。

    “你........”程虞指着那跪在地上的程云川半晌说不出话。

    “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过几日您若真要去见那破对的姑娘,那孩儿我这就去准备车子。”

    “我不去了。”程虞默默转身,抖了抖袖袍。z

    “孩儿知道了。如是父亲没有别的事情,那孩儿就先退下了。”

    回到白玉案前,程虞扫了一眼桌子上积压的卷宗,默默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