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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然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叫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舞台上,聚光灯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哎?
自己不是刚刚还在睡觉吗?
她什么时候还接了演出?她怎么不记得了?
而台下的面孔……看起来怎么都这么年轻?
阮然还有些发愣,但主持人为下一个节目报幕的声音已经响起,她条件反射性地拉起裙摆,微鞠了一躬,走到后台。
正巧主持人说到:“那么现在,北城大学的迎新晚会也接近了尾声……”
……诶??
北城大学?迎新晚会?
阮然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和记忆中,自己曾经在迎新晚会上穿过的那条舞裙,别无二致。
她这是……回到大学了?
她走过后台的连廊,还有些恍惚。
皱着眉头回想,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片段,是沈初睡觉之前,拉着她让她讲她和沈浮声的感情故事。
那天是这样的。
沈初今年十二岁,上初一,天天在班级里看一些乱七八糟的言情杂志,对于爸妈充满了好奇心。
但她问也没有老老实实的问,而是编了个一看就不大靠谱的理由。
“是的,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沈初严肃着一张小脸,正襟危坐地看着面前的爸爸妈妈,丝毫不怵他们怀疑的目光。
阮然看了眼旁边的沈阑星,哥哥一副被逼无奈,不得不配合妹妹的表情,这会回看了一眼阮然,显得有些无聊。
“你们的语文老师给你们布置作业,是让你们写一篇爸爸妈妈感情故事的作文?”阮然又重复了一遍。
“嗯!”沈初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腿够不着地,悬在空中晃来晃去。
阮然当然知道,语文老师压根没布置这个作业——所有的作业都会发到群里,她也才刚刚和语文老师完成定期通话,无论如何,作业里确实没有这一条。
就是不知道沈初怎么突然对这事提了兴趣。
沈浮声当然也不傻,但他简直宠溺无度,顺着小祖宗的意思问:“嗯?你想知道什么呢?”
沈初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嗯……想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认识的!怎么谈恋爱的!”
阮然看了沈浮声一眼,有点犹豫,她觉得自己和沈浮声的那些事情,并不适合现在就讲给小朋友听。
像什么还没有谈恋爱就先结了婚……挂名的商业联姻……
虽说好像出身豪门的小孩们一向会比较早熟,有些事情哪怕没有经历,也都会有所耳闻。但是沈浮声和阮然家又是个例外,阮然自不必说,沈浮声和沈家的联系也并不密切。
因此,沈初长这么大也是懵懵懂懂,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似的。
那些事又怎么跟她讲明白呢。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沈浮声显然也没有把真相和盘托出的打算,并且符合他一贯的作风,说假话也半点内疚都没有,闭着眼就开始瞎讲。
他说:“我跟你妈妈啊,是大学那时候认识的,她那时候可喜欢我了,天天给我递情书呢。”
阮然:“……”
沈阑星:“……”
沈阑星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亲爹说这话并不靠谱,沈初也觉得爸爸的表情语气都不大对劲,皱着眉头半信半疑。
沈浮声却言之凿凿:“不信?当年的情书我还留着呢,给你拿来看看?”
“……行了。”阮然听他越说越离谱,像是马上就能真掏出来封情书似的,阻止了沈浮声。
她对沈初说:“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以后你大一些了我再和你讲。这会儿该睡觉了。”
沈初当即露出不乐意的表情:“我已经十二岁了!已经很大了!”
阮然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打算再讲的态度却很坚决。
沈初没有被哄好,嘟嘟囔囔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去洗手间洗漱了。
阮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当她洗漱好,回到卧室的床上时,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又从墙后钻了出来。
扭头一看,还是沈初。
小姑娘木着脸强调:“你不和我讲也没关系!我今天晚上会梦到的!我许过愿了!”
阮然失笑:“你向谁许的愿?”
沈初说:“巴啦啦小魔仙!”
阮然弯了弯眼睛:“那祝你能梦到哦。”
当时只不过是一句安哄,阮然睡前和沈浮声聊了会儿天,等困了,就闭上眼睡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
就已经站在大学迎新晚会的舞台上了。
“喂喂,发什么呆呢?要撞墙啦!”
一截胳膊伸到阮然的眼前,晃了晃,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阮然一怔,发现一个青春版的梁苏,已经挽上了她的胳膊,脑袋歪到她的面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梁苏?”
“还记得我名字啊,看起来还没傻。”梁苏舒了一口气,又立刻兴奋起来,“你刚才的表演太棒啦!我敢说,全校的男生都看呆了!当然,女生也是,包括我。”
阮然听梁苏在她身边絮絮叨叨了一路,走到化妆间,看着镜前那个明显年轻稚嫩了许多的自己。
……是做梦吗?
顿了顿,她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梁苏说:“……你拍我一下。”
梁苏:?
梁苏伸手,轻轻拍了阮然一下:“怎么了?”
因为拍的很轻,所以没有痛觉,但是触觉格外的清晰与明显。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
如果是穿越的话……
……不知道沈浮声在哪里?
她上大学的时候,沈浮声的名头还没有在北城商界打响,问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按照正常的时间线来说,沈浮声比她高一届,在北城的另一所高校上学。
阮然一边想着,一边卸了妆、和梁苏一起出了学校礼堂的大门。
秋天的夜晚,晚风微凉,有些微桂花的香气被风挟裹而来。
因为她们花时间卸妆,出来较晚,门口也没有太多人,而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
阮然凭借记忆,往校宿舍的方向走,刚拐过一个拐角,迎面撞来两人。
阮然一愣。
年轻版的沈浮声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嫩一些。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身材,高、瘦,还没有完全长开成成熟的模样。眉眼间的棱角也没有那么锋利,但已经是遮挡不住的俊朗气质。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版的许焕。
阮然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一出,无论是面前的两人还是身边的梁苏,都是一怔。顿了两秒,沈浮声微抬起眉尾。
“我们认识?”
阮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唐突。
但是转念一想,虽然自己这个时候认不出沈浮声的面容,但是沈浮声不应当认不出她才是。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沈浮声就陌生且冷淡地点了一下头,说了声:“还有点事,借过。”
和许焕一起,从阮然的身边过去了。
等到两人走过去,梁苏才拉了拉还在愣怔的阮然的衣袖:“你怎么了?跟沈浮声认识?……我怎么感觉你今晚不大对劲?”
阮然问:“你认识沈浮声?”
梁苏莫名其妙:“学生会长哎,还长这么帅,咱们学校还会有人不认识吗?”
“……学生会长?”
“然然,你怎么回事?说你不认识他,你一见他就打招呼。说你认识他,你连他是学生会长都不知道。你就上去跳了个舞,怎么下来就变了个人似的?不是被谁穿到身体里了吧?”
阮然:“……”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么说竟然也没错。
该说不愧是新闻人的敏锐吗?
于是,回到宿舍的路上,梁苏无愧于新闻系学子的名头,兴致勃勃地和阮然科普了一路沈浮声的家世事迹。
“他是沈家的,你知道沈家吗?就是北城赫赫有名的那个。他当年以最高分考入商院,入学后仍旧风头不减。样貌成绩样样拿得出手,实打实的风云人物诶。”
“他考的咱们学校?”
“你这问的什么话?不是考来的,还能是转学过来的吗?”
阮然:……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怎么会?之前沈浮声不是和她讲在另外一个学校上大学吗?该不会沈浮声又编瞎话捉弄她?
可阮然想不到在这件事情上沈浮声有什么捉弄她的必要。
难道,她来到的这个世界,和她所经历过的过去有一些偏差?
这样的话,沈浮声完全不认识她,就也解释得通了。
梁苏又问:“哎,我还没问你呢,刚才你为什么问他那句话呀?你之前认识他?”
“嗯……不熟。”阮然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
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沈浮声确实是不熟。
梁苏若有所思:“是你认得他,但他不记得你了吗?呵呵,狗男人,你今天跳舞还那么漂亮呢,我敢打赌,明天就起码有一个连的男生给你递情书,他早晚要后悔!”
阮然哭笑不得,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都能让梁苏给脑补出来一出大戏。
她拍了拍好友的胳膊:“别多想了,没有的事。”
心想,好在穿回来之后,这个梁苏还是她一直以来非常熟悉的。
-
另外一边。
许焕扭头,看到两个女孩走远之后,才又转了回来。
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到沈浮声在一边问:“刚刚那个……叫阮然?”
许焕应了一声,顿了顿,却是在想。
这一届的迎新晚会由学生会来主办,不过主要是由他来负责,沈浮声并不熟悉每一个节目的人选,更别提把人名和脸对上。
方才演出的时候,他们也在后台一直在忙别的,并没有机会看演出。
沈浮声应当是不知道阮然才是。
不过他中途好像是出去了一会。
算了算,好像正好是阮然演出的时间。
许焕问:“你怎么问起她?”
又补充道:“她在新生中还挺出名的,清冷女神,好多人已经找我打听要她的联系方式了。”
沈浮声似是无意地瞥他一眼。
“不用试探我,我对她没兴趣。”
许焕立刻说:“没有的事,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沈浮声一直以来断情绝爱,对于感情上的事都没什么兴趣,上大学后,不知道被多少人追求过,也都是不冷不淡的模样,从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好意,也没见对谁起过额外的兴趣。
他刚刚是想什么,才会以为沈浮声对那个漂亮到出尘的女生有额外的注意。
可惜刚反省了两步路的功夫,许焕又听到沈浮声淡淡的嗓音:
“别人的隐私,不要乱给。”
……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以前,阮然还怀揣了一点想象,想自己又回到现实世界了。
然而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宿舍雪白的天花板,头往往边一歪,还能看到梁苏翻了个身,呼呼大睡着。
……行吧。
既来之则安之,着急也没有办法。
阮然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前一天晚上,因为跳舞太困了,她简单洗漱完就睡了,还从来没有翻过自己的手机。
这会,一打开收到几条微信消息,点进去一看,是班级群,发布着交作业的通知。
她回了个“收到”就退出来,下一刻,指尖一顿。
在消息聊天列表中置顶的,是被她备注为“妈妈”的人。
而最近一条聊天记录,是对方发来的:
【真漂亮。】
阮然的心跳一停,点进聊天详情的时候,拇指都有一些颤抖。
映入眼帘的,是昨天她在化完妆之后,给妈妈发过去的一张自拍。
余轻霜回复她,说她真漂亮。
阮然看着这一段对话,几乎连呼吸都不敢了。
拇指再往上滑,是自己和母亲一段段的聊天记录,并不算特别频繁,但每一天都有,隔三差五还会有视频通话。
阮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在这个世界里,余轻霜还活着。
她的妈妈……还活着。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梁苏,随手抓了件衣服套身上,握着梯子下了床。
一边往宿舍外的走廊跑,一边已经将语音通话拨了出去。
刚站到门外,嘟了几声之后,电话接通。
余轻霜温和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然然,怎么了?这么早打电话。”
阮然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妈……”
听见阮然语音里的哭腔,余轻霜一顿,有些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在学校里受委屈了吗?”
“没有……”阮然哽咽着说,“我就是、我就是想你了……你在家吗?我今天下午回去。”
余轻霜听到她没事,松一口气,笑骂了一声:“你这孩子,多大了,还因为想家哭鼻子呢。这才开学半个月,就这样了?”
阮然吸了吸鼻子:“就是想你了,我下午回去吧。”
“不上课了,说回来就回来?”余轻霜说,“还有,你不记得了?我在北城。下午去学校看你吧。”
和余轻霜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阮然才平复了一下情绪。
上午没有课,她在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熟悉了一下环境。
虽说有些事不一样了,但很多事情和她记忆里的相同,熟悉起来并不困难。
到了中午,她去食堂吃过饭,然后到学校的一个有些偏僻的门旁,等余轻霜到来。
把阮然送入大学后,余轻霜重新捡起了自己的舞蹈事业。这些日子,从头开始,勤勉练习,也陆续接了一些演出。
这天就是她来北城工作,顺带,因为女儿的想家,来安抚一下。
正午的学校侧门并没有什么人,街上也是偶尔有车辆驶过。阮然站在路边,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一转头,意外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形。
是沈浮声。站在一辆漆黑锃亮的车前,车前挂的是阮然熟悉的、沈家的车牌。沈浮声面前则是一位矮小的、衣着粉粉嫩嫩、非常可爱的中年女性。
远远看去,沈浮声身形颀长,手随意地插在口袋,低头同那女性说话,而那女人转身,从车里拿出来一个袋子,又从里面掏出一团的东西。
她抖了抖,抖开之后,阮然才发现那是一条毛茸茸的、长长的粉色的围巾。
阮然总觉得,这个女人的气质,让她有些熟悉。
下一秒,女人一踮脚,把围巾挂到了沈浮声的脖子上,又结结实实绕了几圈。
沈浮声后退半步,显然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却又忤逆不过,最后低着头,显得有些无奈。
阮然突然意识到。
这大概……是沈浮声的妈妈。
是那个喜欢可可爱爱粉粉嫩嫩的风格,颇具少女心的妈妈。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
鼻腔就有一些发酸。
她也曾经陪沈浮声去扫过墓。沈浮声在父母的墓前话并不太多,只是会沉默地站一会。
阮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身为子女的一种,最痛苦不过的失去。
耳边突然传来温和的嗓音。
“哎呀,说是等我来,自己反倒是看别的小男生看傻啦?”
阮然一转头,看见余轻霜带笑站在她的面前,咬了下唇,一把抱了上去。
哪怕从心理上,自己已经到了养两个十二岁小孩的年纪,到妈妈怀里的时候,还是会像一个孩子。
余轻霜有些惊讶,但还是没有问什么,伸手拍了拍阮然的后背。
她带着笑意说:“哎呀,怎么越大越黏人了?不然妈妈下午不工作了,陪你去上课?”
阮然吸了吸鼻子:“又笑话我。”
余轻霜下午还有工作,时间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她站在偏僻的校门口,同阮然说了会话,又问她生活费够不够。
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才叫了辆车,挥手离开。
阮然站在原地,目送着车辆远去,直到看不见那辆车的身影,才转过身。
没料到,正好对上沈浮声的目光,她一怔。
沈浮声正站在她面前,那条粉嫩嫩毛茸茸的围巾已经被拿掉了,可能是装进了挂在手腕上的袋子里。
他有些散漫地看着她,好像专门等她似的。
阮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沈浮声为什么站在这里,说:“你……”
话说出口,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沈浮声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她几秒。
由于刚刚哭过鼻子,她的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是,眼皮还有些发肿。
晕染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有些可怜。
却又给人一种剔透的美感。
沈浮声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想妈妈想得哭鼻子啊?”
“……”
阮然顿了顿。
她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缓和过来了,便也听出沈浮声语气中若有若无的促狭笑意。
沉默了两秒。
阮然没什么攻击性地瞪了沈浮声一眼,又慢吞吞地说:
“不是。”
“可能是因为,有点羡慕你那条粉色的围巾吧。”
沈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