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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雅俗七岁的生辰,雅俗的外祖父英国公特意亲自送来一块四两多重的鸽血红宝石,给雅俗当做生日礼物,整块宝石鲜艳如血,灿烂如星,这可比之前雅俗外祖母送的羊脂白玉九龙璧珍贵的太多太多了,国公爷和陈夫人都很有些当不起,太受宠若惊了,但英国公一再坚持,而且特特带来袁夫人的话,嘱咐自己女儿,说孩子太小,生日宴千万不要办的太热闹,免得孩子福寿担不起,陈夫人知道自己母亲懂得多,当然答允了父亲。
在雅俗过生日的前几天,二叔家的雅清姐姐对雅俗说,没有什么好礼物可以送给雅俗,但是在雅俗生日那天,愿意为雅俗演奏一曲琵琶祝贺生辰。浩然二爷精通音律,家里的四个女儿,除了最小的雅鉴之外,其她的三位,每人都学了一件乐器,雅颂会弹琴,雅贤会弹筝,薛姨娘生的雅清学的是琵琶,已经学了几年了,据教习的师傅称赞,雅清颇有音乐天赋,琵琶弹的可圈可点。因为浩然二爷怜惜薛姨娘,不忍把她的三个孩子都带走交给夫人,所以雅清一直养在薛姨娘身边,日常几个小玩伴还不是经常聚在一起的,所以雅清的琵琶弹得如何,都还没见识过,听到雅清这么说,个个都是很期待的。
因为雅清说的时候,四个小玩伴都在一起,雅鉴虽然很小,但好像懂自己是嫡女,比雅清身份贵重些,于是当仁不让的说也要表演一个节目,雅鉴比雅清小五岁,目前才学认字,其它的什么才艺也没学过,雅俗就问雅鉴要表演什么,雅鉴说要表演背诗,而且要背一首很长很长的诗,还是以前没背过的诗。
雅俗知道雅鉴妹妹背诗很痛苦,一首绝句都差不多要背上半个时辰,上回自己就教过雅鉴背一首诗,立马觉得当先生很幸苦,现在雅鉴还要背一首长长的诗,不管怎么说,单就这份情义也是太重了。
雅鉴这边说完,比雅俗只小两个月的弟弟常秋也说要表演节目,而且一定表演的比雅鉴好,雅俗一听十分感动,觉得大家居然都这么为自己捧场,毕竟常秋除了读书,也就会扎马步,胡乱打几拳而已,功夫还远不如自己呢,于是雅俗立马豪气的表示,自己学了一年多的琴,大家都说谈的不错,到时候等他们三个表演完了,自己也会献奏一曲,为大家助兴,话说到这,一切都有了美好的开始。
雅鉴因为听常秋说一定表演的比自己好的话,心里很不爽,为了争口气,回去后就翻书找了一首“最长”的诗,白居易的《长恨歌》,据说这首诗和美女有关,这样就最合适了,然后卯足了劲开始学着背起来。
雅俗回家把和自己一帮的小玩伴,要在自己生日那天表演节目,为自己祝贺生辰的事,告诉了父亲母亲,这边国公爷一听,觉得不错,到时候就把老二老三家的人都请来,出嫁的女儿就不用麻烦了,就兄弟三家家里现在这些人,自己二儿子常青在外赴任都不打扰,大家也都不要带什么礼物,到时候几家人就聚在一起吃顿晚饭,看看四个小孩儿表演,为他们捧捧场即可,这样总该不算太热闹的庆祝一下,不然自己女儿长这么大,除了周岁,几乎没过过像样的生日,想想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消息一送出去,二房三房当即应允,只是这不给买礼物,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大哥一再坚持,众人就只好同意了。
到了雅俗生辰这一日,因为家中日常宴请都在内院东花厅,国公爷想着现在几家的大男孩子都已经考取功名入了仕,多也有了孩子,而且年轻的媳妇们进门时间也不是很久,为了表示郑重,就把宴席摆在了呈祥厅,以示对手足和睦表示珍重,期盼家族团结。
是晚,三大房里凡是在家中的人,除了薛姨娘是妾室,不能带来呈祥厅,其他的全都来了。
呈祥厅聚宴摆的是铃兰桌,吃分食宴,已经成家的就夫妻俩坐一起,没成家的小辈就往下面单独坐小一点的桌子,雅俗虽是小寿星,但是国公爷想到岳母的叮嘱,所以雅俗也就只按照辈分,序齿坐在自己常规坐的地方,穿的很正式漂亮而已。因为今天是小寿星,陈夫人把女儿好好打扮了一番,雅俗头顶依旧梳个松软软的发包,戴着一支赤金累丝攒珠缀宝五尾展翅小凤钗,脖子上戴一个赤金缠枝花卉项圈,下面坠着赤金累丝嵌宝百花如意锁,身上穿着酡颜织金缂丝琵琶袖圆领袍,下配暗花白绫裙,看着十分鲜艳灵气,堪称绝色小女孩了。
宴席没开始的时候,几个小孩子因为不怎么来过,觉得新鲜,都在恢宏大气的呈祥厅里四处转着玩,仆从们井然有序的端茶点,上酒菜。
因为大伯父说不要带礼物,平辈的也就算了,但两位叔叔不好空手,所以在雅俗转着玩的时候,三夫人秦氏就唤雅俗过来,送了雅俗一对玉钗,由一大块极品的昆仑白玉雕琢,钗首雕成鸳鸯形态,图个好寓意,雅俗看着觉得很漂亮,接过盒子后,连连谢谢三婶。二爷也准备了礼物,见三弟妹送完,于是就唤雅俗到这边来,也递给了雅俗一个精致的螺钿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串合浦珍珠项链,珍珠颗颗灿烂光辉,圆润硕大,雅俗连连说好漂亮,二爷看侄女这么高兴,和旁边的贾夫人对视一眼,知道这礼物送对味口了,动不动就送什么金的玉的,珍珠项链好像还没见雅俗有过。
雅俗为了感谢二叔二婶的深情厚意,就和二叔二婶聊起来,因贾夫人问雅俗开不开心,雅俗就说:“嗯,开心,这个呈祥厅虽在家里,除了逢年过节,平时一般还进不来呢,想不到爹爹今天居然会在这里吃晚饭。”说的是大实话。
浩然二爷就随口问了一句:“这里你平时不怎么来是吧。”纯属无心之言。
谁知雅俗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诚,就说:“是呀,上回没过节,我来的时候,就是二叔你被二婶用家法打的爬不起来的那次。”雅俗中间还想了想说到。
二爷好似立马被打了一拳,条件反射的把头偏到贾夫人这边,然后抬头笑着缓口气,转过来笑着看雅俗,二爷不是小心眼的人,但这段对二爷来说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人怕惹二爷不痛快,都不敢提起,偏偏这个小雅俗那天是亲眼看到的,童言无忌,二爷看着侄女,笑得和煦而无奈,实在是没想到侄女会来这么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雅俗看着二叔对自己笑,于是又犯花痴了,浩然二爷看着这个偶尔傻憨憨的侄女,只好笑着摸摸她的头,贾夫人在旁边听着是极力忍住笑容装作没事。
宴席开始,酒敬完第一杯后,雅鉴按照计划要首先出来表演背诗,雅鉴站在大厅中间有点紧张,于是开口先表明立场,用慢慢柔柔的声音说:“我要背白居易的《长恨歌》,这首诗我已经背会了,如果一会我背慢了,大家谁都一定不要提醒我,我会想起来的。”
众人感动于她是这一辈最小的孩子,今天有这么大勇气,当即集体答应,个个都连连保证不会提醒的,于是雅鉴才开始背诗。
这不提醒大家说没多久就后悔了,雅鉴也可能因为紧张,之前明明背会了,现在当众开口,背不了几句就卡了,因为之前有言在先,大家都不能提醒,于是雅鉴就慢慢想,想到了就接着背,有时候背串了,就从原来记得的地方重来,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背到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把后面的揽衣推枕起徘徊给忘了,这句又不怎么押韵,雅鉴一时想不起来,就把九华帐里梦魂惊给反复的重复,重复了无数遍,重复的众人心里就和狗舔的一样,一开始只是浩荡三老爷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后来慢慢传染,就连最擅长表情控制的浩然二老爷,都忍不住面上含笑的微微蹙眉,与二爷夫妻欢好后笑口常开的贾夫人,今天难得的又成了面无表情。
因为等的太久了,忍无可忍的浩荡三老爷,见小侄女憋这么久憋不出来,伸手拿起酒壶,给酒杯满上酒,一口干了,啊的出口气,好像酒有多解馋似的,秦夫人也面带为难的看着旁边的夫君三老爷。
坐在父亲浩然二老爷这一边的常年,看妹妹半天憋不出一句,十分同情对面的三叔,常年高中探花后,因之前有谋公事的经验,所以直接入仕授官,仕途十分通达,加之这几年父母恩爱,性格开朗了不少,于是常年也给自己酒杯满上酒,举杯向对面的三叔致意,浩荡三老爷收到侄子的敬意,立马再斟一杯酒,举杯对侄子回礼,叔侄俩隔空相敬,一同畅饮,喝完同声啊的叹一口解馋的气。
要是再这样下去,整个厅里的人都怕要效仿三老爷了,好在雅鉴及时想起来了,于是接着背起来,背着背着,背到夜半无人私语时又给忘了,这下可就剩四句了,众人生怕雅鉴再一卡卡半天,全都屏住呼吸的等着她,生怕打乱她的思绪,好在雅鉴这次很快想起来了,当此恨绵绵无绝期一背出来,全厅人都松了一口气,全场听诗受难终于结束,瞬间掌声雷动。
雅鉴本还以为自己背的不怎么样,见大家这么热情的反应,以为自己背的很好,于是慢慢的为面前左右的诸位,福过万福礼后再回到座位上。浩然二爷见小女儿坐下,这时终于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而看着妹妹背了这么久,中间背不出来还不能提醒的雅俗,早就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好不容易等雅鉴下去了,雅俗想起了今天母亲给了自己一条帕子,于是拿出来把额头上的汗擦一擦,众人注意到小寿星的这一举动,都忍不住纷纷笑出来。
众人才一笑完,还没来得及祝酒,雅清就上去了,想着小孩子初次表演没有经验,于是大家也就不忙着先喝酒了,让雅清先表演琵琶曲《十面埋伏》。
保姆把给雅清坐的绣墩放好,雅清坐下,这边转轴拨弦三两声,缓缓开始,突然琴声炸裂,十指疾如奔马,音韵旋迅开战,实在是精妙无比,因为弹得太熟,到高潮处时,雅清直接闭上眼睛弹,完全沉浸其中,在场精通音律的就几位,只他们可以品评曲意奥妙优劣如何,大部分不通音律的,觉得弹的这么快,又好听,肯定就是好,加之雅鉴背的“大憋诗”的铺垫,这一曲实在才叫是真表演,众人听完后都大为赞赏,连连鼓掌称妙,贾夫人和浩然二老爷都像雅清微笑示意,雅清喜不自胜的福礼过后下去。
这边雅清一下来,常秋立刻上去了,众人又没来得及祝酒,常秋不管,在贾夫人的调教下,常秋现在的举止开朗大方不少,直接拱手就说:“常秋现在为各位伯父伯母,父亲母亲,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嫂子以及姐姐妹妹们,表演背诵一首应景的诗,白居易的《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
常秋直接自顾自的背起来,不过与雅鉴不一样的是,这首诗常秋之前背过,所以背的十分顺畅流利,不说如何声情并茂,感情丰富,但是抑扬顿挫,节拍匀称,一口气就给背完了。众人这边明白过来,只等常秋一背完,全都鼓掌示意,常秋十分高兴的为在座诸位作完揖后下去。
众人想着这样的表演也不错,开头吊足了胃口,然后直上高潮,结尾收的也是麻利,都在感叹。有了前面两次被打断祝酒的经验,想着小孩子急着表演,众人现在也就不急着喝了,都知道雅俗琴弹得好,小寿星今晚的表演才是压轴的,于是众人看向雅俗,保姆也把琴都摆好了。
雅俗这边郁闷着呢,难怪常秋说会比雅鉴表演的好,原来就是背诗背的比雅鉴顺溜些啊,雅俗原来还以为常秋要表演几招拳脚呢,想不到这常秋没二叔的“才”,倒还学会了二叔的“滑”了,大概当时一个说弹琵琶,一个说背诗,常秋立马就想到背一首“琵琶诗”了。
雅俗见众人看着自己,于是走下座位,没到琴桌前,直接站在大厅中间,面对父母,张开手掌,一手指天抬头,朗声开口就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众人一开始不知怎么了,突然明白过来直接哄堂大笑,原来雅俗背诗之兴大发了,雅俗不管众人,自顾自的背,又一转身,面向门口,背对父母,展开双臂,直接往前走:“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雅俗背的是慷慨激昂,气势如虹,等背到五花马,千金裘时,直接小琵琶袖一甩,走到自己桌前,把壶里现磨的桃汁斟一杯,举杯向前对众人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说完一仰头干了下去,然后举杯示意,颇有诗仙风范,让大家都看看什么才叫背诗,自己四岁就背完《唐诗三百首》,这能耐可不是吹的。
众人一开始笑,后面越看越惊艳,结尾妙绝,雅俗背完,众人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顿时一齐拍手叫好,浩瀚老爷为女儿的精彩表现,激动的眼眶都湿润了。
等雅俗这边背完诗,众人忍不住纷纷祝酒相敬,小孩子也跟着欢乐起来,喝着喝着,惊艳于雅俗侄女表现的浩荡三老爷忍不住说:“雅俗啊,今天听你这么一背诗,三叔原虽不太懂诗,都忍不住有一种想背几首诗来助兴的想法啊。”
浩荡三爷这一说完,浩然二爷立马接口说:“说的好三弟,我提议,要不大家在座的各位,都背一首唐诗为雅俗侄女的生辰助兴吧,不要求诗的寓意如何,就拣有名的唐诗背,不重样就行。”二爷确实被雅俗的诗情感染了,也很是忍不住想背诗,来回味一下年少时背《唐诗三百首》的感觉。
二爷一提议,众人就纷纷响应,全部忍不住想背诗,这时三友笑着说了句:“可以作一首诗为妹妹祝生辰吗?”
“欸,在座的不是人人都会作诗,但人人都会背诗,你二叔的提议好,咱们大家每人都来背一首诗,只要不背重了就行,人人都参与进来。”浩瀚老爷打断三友说,于是一时间大家都无异议。
浩瀚老爷先开始,背了一首杜甫的《蜀相》,陈夫人本想让提议的二叔先背,二爷直接让小辈们开始,不然长辈们把脍炙人口的诗都背完了,小辈们接不住招就不好了,于是这边先从小辈们开始,想背的就直接先背,除了太小需要抱着的不算,能说话背诗的最小小辈,就是常春的儿子恩硕了,小小的孩子精神四射,浓眉大眼,双目如星,接着祖父后面就背了一首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这边一下子就争先恐后起来了,三老爷背了一首杜甫的《阁夜》,这是三老爷最喜欢的,也是雅俗极爱的一首诗,当浩荡老爷背到五更鼓角声悲壮,雅俗忍不住朗声同道:“三峡星河影动摇。”这万千气势,实在了不得。因一人只能背一首,众人无不极尽感情的去背,整个大厅内朗声此起彼伏,诗歌涌动如潮,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哪怕只是基本的背唐诗,如果能运用的应景,也可以唤醒人内心的共鸣,深海回流,云开雾散。
话说众人把诗都背完一圈,浩瀚老爷及时打住,不给背第二圈,越精彩的玩法就越要点到为止,如果不知收手,后面就没意思了,于是众人这边继续敬酒欢庆。
酒敬了数轮,在众人放下筷子的时候,浩然二爷取出紫玉洞箫,为大家吹奏了一曲,箫声渺远,荡气回肠,余音袅袅,天涯绝响,众人听的十分入神,听着听着,雅俗走到琴桌前,拨动琴弦,为二叔的箫音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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