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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浩然气死德寿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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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官是德寿侯府的人收买的,不过这次可不是黄侯爷干的,而是郭氏的儿女撺掇黄大官人干的,黄侯爷不能对孙子孙女明说郭氏的死因,只得怪在府尹大人头上,但是儿子黄大官是知道内幕的,可是想不到黄大官这么愚蠢,郭氏的两个孩子发誓要为母亲报仇,就撺掇黄大官收买言官参府尹,让他被革职,身败名裂,然后受天下人耻笑,没想到,黄大官人真的就听了儿女的话这么干了,只是和以前听郭氏的话一样,也没提前和老爷子知会一声。

    李尚书的话传的比风还快,一下子就成了京中贵圈里新一轮的谈资,不过一日时间,贵圈人人都以还不知道这番话为见识浅了,其实尚书大人也就是气不过,德寿侯府老拿自己弟弟当靶子,浩荡是个务实的老实人,之前德寿侯府欠一堆债,债主们都跑去顺天府里要,浩荡给要债的买吃的喝的,前后还花了不少银子,已经为这一大家子一再的吃亏,自己也一再忍让了,没想到这家人居然还上瘾了,现在有事没事就找府尹,尚书大人一气之下,索性就给他捅干净。

    不过尚书大人也确实没料到,自己的几句话会传成这样,黄柏强现在怕是恨不能活吃了自己,本来也是黄家人自己得罪人太多,黄柏强本就有太多政敌在朝,后面又不停的为儿子儿媳堵祸坑,也败光了好人缘,但是对付这个曾经功高封侯的老毒物,一般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且不说他有一道免死诏谕作为护身符,更何况,只要他还活着,天子都不好动他爵位,没成想自己在朝上一个嘴快,现在所有人都拿自己的话,来取笑黄家的人,顿时为自己惹出一个大麻烦,这个所有人都想收拾的老毒物,就这么被所有人打包扔给了自己,这下不接还不行。

    尚书大人本还打算给黄侯爷多活几日,好让他安排自己的后事,可是自己的话突然传的这么满城风雨,那就得赶快动手,如若不然,这老东西狗急跳墙,要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害自己一把可就糟了。

    黄柏强看着说着都大仁大义,实际上,看他这一生做过的事也不难明白,他可是个有仇必报,极其心狠手辣的人,凡是挡着他路的人,就没有他下不去手的,当年为了表忠先帝,都做的起“孤臣”,满朝文武,谁都敢动,不歹毒,怎会有今日之地位和今日之仇敌,所以人人都恨他,却人人都不敢怎么样,可惜黄柏强比不起商鞅,先帝也不是秦王,满朝文武就更不是奴隶制时期那么好惹的,免死诏谕保活不保死,人都在等着找他算账。

    而黄侯爷这边是想都没想到,郭氏一断气,黄侯爷本还想着要为儿子续弦,反正郭氏死的难看,也不用守什么大礼,黄侯爷原是准备找个出身低,但是名声好听的女子来接掌候府,比如说哪个名声清白,但是十分清贫的教书先生家的闺女,这样就可以改改家门风气名声,显得像书香门第一般,可突然一下子出了这档子事,之前所有的努力皆付诸流水,黄侯爷听到后,就直接气倒吐血了,“李浩然,你欺人太甚。”黄侯爷倒下之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德寿侯府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比之之前更甚数倍,如此情形,黄侯爷的一双孙子孙女,怕也是娶无好娶,嫁无好嫁。其实大家都在等着对付黄侯爷的“狠人”出现,自从黄文欣打马事件发生后,大家全在盯着李尚书,毕竟他有这个能耐和底气,而且也有理由,哪知道,左等右等都不见李尚书出手,成国公李太师就更是沉得住气,前后跟个没事人一样,突然那日,李尚书在朝上冒出了那番话,而且那番话还真是一般人想不明白想不出来的,威力太不容小觑了,本就蓄谋已久的众人,哪里肯放过尚书大人如此精彩的表现,所以一下子就满城里炸开了,怎么也得把尚书大人推前面去,尚书大人再谦虚也不行。

    黄侯爷好不容易被救醒,睁开眼时,知道大势已去,如今只恨自己年老,否则必不会放过整个成国公府,黄侯爷自知岁月无多,眼下这情形,为家里筹谋什么也是枉然了,为今最想做的,就是把李浩然给拉下马来,或者直接要了他的命,反正侯府爵位在黄侯爷倒下后,也撑不了多久,其实黄侯爷心里也是有数的,索性就把李浩然一起带着上路,让他走在前面最好,还能出口恶气。

    黄侯爷做事果决,这边拿定主张,那边就立马筹谋计划,让人递消息出去,李浩然坚守国法,必不会贪污犯罪,也深谙官场门道,定也不会留下疏忽把柄,如今官场上人人巴结,想用政治手段拉他下马,比登天还难,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他来个死于非命,反而更快些。

    黄侯爷这边正在行动,准备买通杀手除掉李尚书,那边,李尚书就亲自登门了,不过尚书大人这次来侯府的阵仗很大,直接带了五十号府邸精卫高手,精装上阵跟随自己前去,尚书大人确实是怕黄柏强这个老毒物狗急跳墙,在府里埋伏了刀斧手等自己,毕竟如今的黄柏强视自己为死仇,真要和这个都不一定能活过今日的老家伙同归于尽,自己可就亏大了,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留着黄柏强一口气在,自己整日如芒在背,也没法安心过日子,横竖他是要死的人,能豁的出去,而且黄柏强确实有的是人想不出来的手段,不尽快除掉不行。

    因为天气热,尚书大人本就怕热,所以穿了一身精雅的鱼肚白织金云锦深衣,头戴赤金累丝束发冠,腰系白玉锦带,外罩一件浅月白的遮阳的大帽薄绫披风,毕竟今天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事情成了,披风就不穿回家了,算是一甩晦气。

    尚书大人骑马一到侯府,黄侯爷就得知了消息,因为给尚书大人准备的人手还没到,所以黄侯爷就直接正坐在候府大堂,旁边七八个仆人伺候,亲自等着李尚书。

    尚书大人一到正堂门前就看到黄侯爷,迈进去后就点头唤了声:“侯爷。”这边二爷府两个精卫径直过去把旁边的一把宽大的圈椅搬过来,放在二爷身后,二爷直接展臂撑开披风,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座椅放在大堂中央靠近门口的地方,二爷正对着黄侯爷,这时二爷的护卫,立刻整齐的分布在二爷的两侧与后方的不远处,严阵以待,不只是为了保护二爷,而且也是为了作证,二爷可是始终离侯爷远远的,没碰过他。

    黄侯爷看李浩然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的都有些莫名其妙,好似是在警告自己,真想杀我你得多准备点人手,黄侯爷此时觉得就算李浩然猜到自己的计策也无妨,毕竟李浩然豁不出去,但是自己能豁出去了,黄侯爷现在已经是走火入魔了,只听侯爷开口说:“不知尚书大人今日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二爷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和侯爷扳手腕的,谁输了谁死,于是二爷开口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今天特意来候府,找侯爷畅叙人生,我比起侯爷要算年轻,还望侯爷今日多指点。”语调说的舒缓而平和。

    黄侯爷听第一句话就明白,李浩然已经明示猜到自己要对他干嘛了,果然聪明,但是还不是没办法嘛,于是笑着说:“尚书大人谦虚了,尚书你机智无双,也什么话都敢说,本侯还能指点什么呢。”

    二爷今日可不是为了斗闲嘴的,遂而直入主题,说:“我什么话都敢说,是因为侯爷您什么事都敢做,想当年你功高封侯,威震八方,一生敢拼敢闯,手段是有,可惜德行没有,如今你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现在还剩什么?”语气说的平静而坚定。

    黄侯爷封侯以后的余生,都在用手段挽救爵位的大厦将倾,此时听了这番听不出讽刺的讽刺话,怎能没有感慨,老了,也真是想找个明白人说说话了,于是说:“你觉得本侯是因为没有德行,才至今日的吗?你生于大富大贵,花团锦簇之中,哪里懂得富贵险中求的滋味,有些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而有些人搏命一生,到头来,还是大梦一场,你若是觉得笑的起本侯,无非因你有个好祖宗罢了。”

    二爷见话题打开,那就得快了,于是说:“我有今日,并非只是祖宗生我一场,而是父母好好教养了我,侯爷怪自己没有好祖宗,可侯爷的儿孙能不能这样怪侯爷?”二爷说完看着侯爷若有所思的神情,等了会,语气十分平静的说:“候府有今日之变故,外人皆知是侯爷您自己一手所为,若非您的纵容庇护,您的儿孙就想活成今日这般,怕是都难。”二爷说完然后,开始观察黄侯爷的神情。

    这些话,黄侯爷确实没有好好想过,自己幼时困苦,曾羡慕那些能靠父母能耐就一生顺遂的人,后来为儿孙留下偌大基业,也就一直宠着护着,但是自己只有一子,若是遇事不帮的话,岂非自断一切,于是笑笑无奈说:“父母在艰难困境中的好好教养和在富贵优渥里的宠溺,若是二者只能得其一,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语气都有些伤感。

    二爷是活在富贵里的好好教养,两个都已经选过好的了,如今听侯爷这么一问,确实想摸着良心想想再选,但是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告诉自己,没得选,二爷直接答到:“自然是好好教养,困境里的教养可以活成侯爷,富贵里的宠溺却是侯爷的儿孙,只要不是傻子,怕都要活成侯爷这样的人吧。”浩然说完就心里暗骂,“你怎么就蠢到不会教育孩子,竟然还问我这么无知的问题。”

    黄侯爷一听这番话,确实有些意外,这是折磨自己多年的问题,只怪太在意起初,若是回过头来从结局看,也就不难选择了,于是就说:“本侯并非不想好好教养,可惜儿孙资质有限,大约也是家门不幸所致,我一生都在竭力保全,却是空忙一场,唉!天意啊!”神态很是伤感叹息,估计最近刺激受多了。

    二爷见这老家伙状态来了,已经入蛊了,那就可以出招了,于是先颇为入情的说:“侯爷为国劳苦功高,本该有百岁兴盛之荣,儿孙满堂之福,可若您真为自己着想过,就不该对自己的儿孙不闻不问,理应悉心教导,即便培养不成大才,好歹也该能接的动您的侯府,而你只一味贪图自己的安淡享乐,对子孙前程不管不顾,大事小事都甩手一边,遇麻烦了,也就替收拾一下烂摊子,把儿孙日渐纵容的是胆大包天,您儿孙后来行径如此令人发指,却都有恃无恐,还不是一直仗着,有您老擎天护着,何故一开始,就做此捧杀儿孙,自断后路之事?”二爷一直是紧紧的观察着侯爷的反应,来控制语气声调说的,虽说开头的话很假,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现在的话,必须得叫这老家伙集中注意力听才行,所以二爷一直都说的十分“诚恳”动情,十分语重心长,颇有质问心态和教育意义。

    这又吹捧又谈良心的一段话,把黄侯爷说的近乎“如梦初醒”,甚至有些飘飘然,黄侯爷听到最后只是张着老嘴,半天无言以对。

    二爷看这老家伙脑筋醒了,得赶紧加力道,把他绕进去,于是语气更加舒缓,也颇是认真的说:“世间人,但凡血肉之躯,都是爹生娘养的,别说什么勋贵显赫人家,哪怕就是路边乞丐,街头弃婴,都能上追百代祖先,侯爷想想您自己,若说光宗耀祖的话,您一生除了这个爵位,还为您自己和您的祖宗做了什么吗?”说到这,二爷停下来紧盯着侯爷,见侯爷确实在想着这个问题,于是又换招,直接仰了仰身子,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修身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您倒好,直接反过来,根本不管修身齐家,你一生都在纵容家人,把一大家子纵的是狼心狗肺,就算你能长命百岁,你一生可以保你儿子,可你能保得了你孙子?您的爵位可降袭三代,莫非你真是仅此三代。”一番话都用半论半问的口气说完的,可这话结尾骂的,太难听了,也太狠了,黄侯爷之前真被绕进去了,这会儿明白过来,气的,手指着二爷抖着说不出来话。

    二爷一见侯爷这样,得赶紧大力刺激一下,不过内容要够狠,这老家伙一生最敬爱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搬出来呢,于是二爷这会儿直了直身子,看着侯爷的面色,语气大为伤感叹息的说:“我曾闻您老幼时艰苦,是寡母带大,想您老母当年一个弱女子,该是历经多少艰辛,受了多少罪,才把你抚育成人,本以为会把你培养成国之栋梁,造福百姓。”说到这里,语气都一直极其动情,黄侯爷刚才的火,又被说转入对母亲无限的回忆当中,突然这时,二爷语气立刻收敛了同情,语气冰冷的责备说:“却不想你毒害世间多年,最后还亲手把自己的儿孙们,一个个送上了不归路,就连你自己死后也要背下千古的骂名,你老母若是地下有知,看到你今天这副样子。”讲到这里,二爷顿了顿,慢悠悠的,冷冷的说:“九泉之下,怕是死不瞑目啊。”

    话音一落,黄侯爷突然双目圆睁,喉头一紧,顿时一大口暗红的血喷出来,好在二爷坐离得远,没弄脏衣服,周围几个仆人纷纷涌过去,一边连连大声叫侯爷,一边赶忙喊人去叫大夫。

    黄侯爷近期寿数将至,家门又屡遭祸端,时常睡觉眼一闭就梦见老母来接自己,侯爷的母亲当年去世时,虽是见儿子出息,含笑离开,但走的时候,确实也因为没撑到儿子回来见最后一面,睁着眼睛走的,黄侯爷为此悔恨至今,所以一直都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这事二爷不知道,随口说中的。

    二爷见黄侯爷此时看着是面如金纸,色如死灰,之前来时,就着人去和给黄侯爷看病的大夫打听过,经年旧疾已经全都复发,好不容易才救回来,这一次,估计应该救不回来了吧。

    坐到现在,二爷都没敢凑近黄侯爷,横竖自己只是和他说说话,其它的,什么也没做,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回去了,二爷站起来后,直接大手一挥转了身,披风都扬起来高阔,顿了顿,面目平静的轻叹一口气,然后径直迈步走出候府,后面的精卫立刻都整齐的跟了上前去。

    二爷骑着马慢悠悠的,沉着个脸,一言不发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大帽出门后也没往头上戴了,只垂在背后,毕竟这是害死一个人,就算已经知道这老家伙快疯了,自己是被迫先下手为强,但也心情好不到哪去。

    二爷还行在半路上,留在侯府门前的眼线,就过来报告说,候府已经叩起了云板。二爷听完后,伸手一把抓住身后的薄绫披风,直接从背后扯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双腿一夹马腹,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人知道二爷的规矩,这可以捡起来,拿去卖了,但是不能拿回府里,于是刚才报告消息的小厮,就过去捡起来,等大家都走了,就去了当铺。

    活着的时候遭尽了人厌弃,真要一旦咽气了,又有几分可怜,不知二爷气死黄侯爷的事,会不会传出去,后面如何清算,还有黄侯爷请的杀手后面会不会来,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