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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落停留在一棵硕大的开的极盛的桃花树下,望着天,静静地发呆,慢慢的睡去了,在睡梦里,他看到了过往。
过往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梦境,他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在那亘古不灭的皓界里,一切似乎都是永恒的物事,连帝尊也不能将他夺去。
上古时期,皓界之内,万物生长,众神觉醒,这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也是他曾痛彻心扉与无限快乐过的日子。
他看她接受万神朝拜,七界封尊。
大殿内空无一人,混沌帝君睡在她的王座上,蜷缩成一个初生婴儿的样子,他脱下他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望她倾城沉睡,额间淡淡闪烁。
她睁开眼,望见乾落,并不惊讶,她摸了摸乾落掉落的发丝,笑着说话。
“常有烦忧,无法解忧,幸有乾落,伴吾身侧。”
乾落朝她温柔的一笑说:“臣真是幸不辱命,帝尊睡吧,我会守着您的。”
殿外传来阵阵飞鸟叫声,他瞬间飞去殿外,只见白日变为暗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毒气,万千赤色鸟妖穿梭在此,发出尖锐而撕裂一般的声音,这些生物天地而生,神力充沛,一部分穿透了他的心脉。
他回头透过门缝看,帝尊还在瞌睡,可不能将她吵醒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该死的鸟儿,他只怕惊动他的主,他眼里闪过一瞬坚毅,化成碎冰,变成杀戮。
不远处是休憩的亭子,他拿起亭子里的茶杯,割破自己的手指,点点猩红落在杯子里,杯子忽的被装满,盈满而出,止不住的血水如天河一般涌出,蔓延了这方天地,他以破血指尖控制水流,冲向那些空中的赤鸟,赤鸟一碰到他的血河,便瞬间灰飞烟灭,连个渣子都不剩,
不过顷刻,他便将所有赤鸟一网打尽,暗夜变为晴天白日,乌云退散,所有的生命皆淹没在他泛起的血河里,所有出现在此时的生灵无处可逃,连附近的花妖也被杀掉,他丝毫不留情,虽没有将赤妖族全灭光,但也灭的个十之七八了。
一身白衣,手上却血迹斑斑,他将血水变为清水,盛入旁边的莲池子中,顺便洗了洗手。
他一瞬恢复原状,将茶杯用晨露洗净,他温柔的笑着对旁边的剩下唯一一个报信的一只赤鸟女妖说。
“复仇也得有资格,回去告诉你们主儿,下次再来,便是灭族,人嘛,做事情得干净利落,若没这个实力,便不要去做超越实力的事情。”
赤鸟女妖没有死,却被他折磨的遍体鳞伤,她看了一眼乾落,就像看到怪物一般,匆匆的跑掉。
从此妖族无一族敢上皓界,连报信的宴请的都没有。他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他每次杀戮,都记在帝尊的名下,让混沌帝君为他收一屁股的债与账,帝君仁义,不忍灭族,才给了他们攻上门来的机会。
又是一次。
王母举办了蟠桃宴会,八神被邀请至天界作客,不知道哪里来的东海三世子,觊觎泽宣医神的美貌,偷偷在泽宣医神里下了药,将她迷晕,困在了房间里,乾落天神与鸣坤地神打开门,只望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高傲的泽宣此时衣衫不整,脸上泪痕斑斑,满是委屈。
乾落毫无犹豫,提起剑便把还躺在泽宣身上挪动的东海三世子双臂砍断,尖叫声从那恶心的人嘴里发出,响彻云霄,惊了门外的客人。
鸣坤一把抱起泽宣,将自己的衣衫覆在她身上,泽宣显然是被吓坏了,呆在他怀中不停的颤抖,脸上的泪水和额间的汗融在了一起,甚是狼狈,鸣坤觉得此地方不可久留,便快步离去,交给乾落收尾。
乾落的灵剑上沾满了三世子的鲜血,此时正划过剑滴落在地上,房间里尽是血腥的味道,门外仙神望见这一惨状,吓得不敢言语。
东海龙王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变成这个样子,急的也提刀杀去乾落。乾落身子一转,眼神凶狠倒不说,他语气中藏的震怒,让东海龙王停下了手中动作。
“今日之事,我皓界绝不姑息,既然你们动了我皓界之人,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说来,我没把这人渣的命拿去,我已是手下留情,若龙王还要往下一步走,别怪我血洗东海。”
东海龙王眉头皱了,眼里尽是怒气,但不敢动他丝毫。
东海三世子哀嚎着骂他:“你算个什么个东西,你这个没娘的东西,没教养的玩意儿竟然敢这样对我,此仇不报,我枉为龙。”
乾落笑出了声音,回头瞪着他说:“承你贵言,我这个人生来就没有教养,没有龙世子金贵。”
话罢,乾落拿起桌上的茶杯盖子一瞬飞向东海三世子的喉颈处,又是一声惨叫,那人的喉颈喷射出血,吓得东海龙王急忙捂住。
乾落离开时还说了一句:“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免得变成哑巴,你们说是不是。”
他白衣如雪,不染纤尘,踏上云雾离去。
混沌帝君这次什么也没说,她先是安抚了泽宣的情绪,待她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将乾坤与鸣坤抓入殿内一顿乱揍。
混沌赤脚走来走去,地上随她步伐生花,开满了鲜花,殿内温暖了不少,只是这盛开的花海,论是他们二人也不敢碰一下踩一下,只敢安安静静的跪着,被她教训着。
“不是吾说你们,你们下手也太轻了吧,居然没有将那登徒浪子杀死,这可不太像你们的风格。”
鸣坤先开口了:“臣有罪,请帝君责罚。”
二人对视,乾落也跟着重复了一句。
混沌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咯咯的笑起来,她一屁股坐到花海里。
“你们何罪之有,我可不敢冤枉了你们。”
二人不敢说话。
混沌帝君缓缓开口:“你们既然这么喜欢给吾惹祸,你们就跪在这里,七天七夜,吾看谁敢起来,起来了,吾便把你们都拉去东海给那龙王喂鱼。”
二人应和道:“谢帝君恩赐,臣遵命。”
混沌穿上红衣外披衫,慢慢的走出了王殿,把门关上了,还设下了结界。
乾落念想至此,帝君虽是对外人严厉,十分严肃,可是对自己家人可是从来都心软至极,也不舍得打骂,每次闯祸了,就把他们关起来面壁思过,还禁食,不知是罚帝君还是在罚他们,毕竟平时办实事的最多便是他们,他们不办,帝君还得亲力亲为,年年日日过去,她还是如此,任性得就像个小孩。
他和鸣坤对视一笑,随后二人笑声止不住,开始聊帝君小时候跟他们一起玩耍被捉弄的事情,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他陪她走过幼时的路,同她一起练习法咒,挥剑练武,看四季更迭,看日升日落,从未缺过一日。他以为他能陪她千世万世,便也不在乎这心意表白的事情,毕竟来日方长,他得以守护在她身边,便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可未曾想,还会有这么一天,而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佛宫门外。
本是不该下雪的日子,却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混沌赤脚而行,依旧是一身红衣,发丝不知何时染上了白絮,许是跌落的白雪,在她盛装的发冠上成了一点装饰,前方是六界讨伐的人群,尽管她孤身一人,却从未停止脚步,从未惧怕。
只因她是帝君,又不止因她是帝君,她亦为守护皓界的帝君,她生于混沌,被佛祖赐名混沌,从此,七界九州,奉她为尊,可人们总是喜欢随自己的意愿制造神,遇到不顺心顺意的神,便亲手毁灭。
乾落和她说过的,这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明是那群废物做错了事,后果该自己承受,可他们只会怨天尤人,不觉自己有何过错。她不去管那些该死的六界人渣,或许还能换的太平,若是帝尊低头了,那帮人不会感恩戴德,只会得寸进尺,巴不得皓界的人永远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他们才会消停。
眼看她高楼起,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眼看她高楼塌,众人唾弃,无人怜悯。
就如眼前一般,哪怕她低头了,那群伪君子也不过是想占据她的力量和一切罢了。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冰火交加,困在穹庐烈火中,为了保住八神的性命,献祭六界,她用尽最后的灵力将众神身躯打碎,灵魄散落六界,只要灵魄残存,他们便不会真正陨灭,他们仍旧会换个身份重生于世,而她,却陷入永恒的沉睡中。这样好的帝君,如何让他忘记,如何不让他牵挂,他何以释怀,何以解脱。
他浴火重生,却只见最珍爱最敬重的人落于人世,重走一段不属于他的路,与他人谈情爱之事,生儿育女,他也只能在旁默默守护,或是送上一句祝福。
帝君,珍重。
无人能问他一句,乾落,你放下了吗?
他放下了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摸了摸自己的额间,那痛感还历历在目,他曾经在帝君受伤的那些日子,用自己的血肉结下生死契,她就是他的封印,她生他便生,她若死,他亦不会独活。
他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件事,连他的最好的兄弟鸣坤地神和临震雷神都对此事毫不知晓。他从梦中醒来,望见头顶的桃花盛开,粉嫩而娇俏的有几朵花瓣掉落在他的发间,他捻起一朵,放近了闻,只觉得往事不再,忽有恍若隔世的意味,那是一种奇特的神秘的清香,像皓界的四季桃花香,却又不像皓界的味道。
果真是时过境迁,只留一句物是人非。
世间最残忍的原来不是放不下,而是连放下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去接受这个事实,他确确实实失去了她。
世人纷纷悦动,有其执念,有其向往,唯他孑然一身来去,乘风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