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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孟晚寻没有马车,殷风止便让她骑自己的马,他则步行牵着缰绳。
孟晚寻心里过意不去,开口道:“殷公子,不如你与我同乘。”
殷风止笑着婉拒道:“孟姑娘女中豪杰,不畏他人看法,可我却不得不在乎姑娘的名声。”
他见孟晚寻坐立不安,解释道:“我行走四方,早已不是娇贵公子作风,孟姑娘不必介怀。”
孟晚寻释然一笑,“那就只能到了盛京,我请公子吃饭道谢了。”
殷风止白衣胜雪,淡金色腰带下,丝绦衔玉,虽不华贵,却很精致。
束起顶髻的发冠,纹样精美,嵌有白玉。
看这身装扮,应是出身于江南大户人家。
“殷公子,你为何要独自出来游走天下?”孟晚寻好奇地问道。
殷风止直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苍穹,目光灼灼。
“无他,心之所向是天地罢了。”
孟晚寻看着他疏阔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他一人走在苍茫天地间的景象,寂寥却壮阔。
二人距离盛京方向还有三十里路时,身后突然传来杂乱急促的马蹄声。
孟晚寻顿觉不妙,她勒住马,跳了下来。
“殷公子,如若有人问你有没有看到可疑之人,你就说一路行来,一个人都没瞧见过。”
匆匆嘱咐完,不等殷风止答复,她就钻进了路边的树林,躲进了灌木丛。
她刚躲好,十几个骑着马的壮汉就将殷风止围住了。
孟晚寻认得为首的人,是矿山的守卫。
他盯着从容不迫的殷风止,凶狠地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子和一个身体受伤的男子?”
殷风止牵住马,神情平静。
“我一路行来,除了那处茶棚里的茶客,并未见过任何人。”
“他们可曾出现在茶棚?”为首的矿山守卫追问道。
“茶棚里都是是平头百姓,并没有你说的这两个人。”
孟晚寻躲在灌木丛,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禁担心会连累殷风止。
好在那些人盘问了几句后,并未为难殷风止,而是继续驱马前往盛京方向。
等马蹄声消失,孟晚寻才慢慢从灌木丛中探出头,见只剩殷风止一人,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多谢殷公子出手相救。”
“不必客气,姑娘莫非就是他们……”
殷风止说到此处,没有接着说下去。
孟晚寻明白他的意思,爽朗笑道:“没错,我就是他们口中相貌丑陋的女子。”
“以样貌评断他人的,才最为丑陋,孟姑娘请上马,咱们要换道而行了。”
说罢,殷风止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晚寻爬上马背,笑问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殷风止拉住缰绳,将马牵到了官道旁的一条小路上。
“从孟姑娘对待茶棚夫妇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姑娘是心思温柔细腻之人。”
孟晚寻莞尔一笑,若是能与殷风止结交,她在这个世界便也不会那么孤独了。
可她介绍自己时,已经对殷风止有所隐瞒了。
但是在这个世界,无论是景王妃孟晚寻,还是仵作孟时,似乎都不是她自己。
二人为了避开那些人,走小道回了盛京,一路无事。
孟晚寻先将殷风止带到寻药斋,给他安排了厢房。
“孟姑娘是大夫?”
殷风止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草药香味,开口问道。
“我是顺天府的仵作,同时也是一名毒医,至于救死扶伤的医术,才刚开始学。”
孟晚寻招呼殷风止坐下,给他端来茶点。
“倒是很少听闻女子当仵作和毒医的,孟姑娘果然很特别。”殷风止称赞道。
孟晚寻忍不住捂嘴偷笑,从茶棚到寻药斋,殷风止就一直在夸赞别人。
“我也没听说过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放着富贵日子不过,跑出来吃苦的。”
殷风止喝了口茶,叹道:“于我而言,被困在那四方庭院里才叫吃苦。”
他的话令孟晚寻想起了阮桃,想必阮桃如今已经拥有了另一片广阔的天地。
晌午,孟晚寻在寻药斋为殷风止准备了简单的家常饭。
到了傍晚,她找到在阁楼上画流云的殷风止。
“殷公子,我带你去盛京城逛逛,夜晚可热闹了。”
殷风止描完最后一道金光,收起笔墨。
“我也正有此意,就怕白日那帮人会出现在盛京城。”
“你放心,他们不敢这么猖狂,且我换了衣裙戴了面具,认不出来的。”
在矿山,孟晚寻是一个衣着寒酸,相貌可怖的婢女。
此刻她戴上银质面具,穿戴着精致的衣裙和首饰,就算站在李大娘面前,她也未必认得出来。
到了盛京城内,孟晚寻领着殷风止走进凡楼,要了一个二楼靠街市的雅间。
坐在雅间的窗旁小桌上,可以看到从余晖褪尽到华灯初上的盛景。
殷风止坐在窗边,一只手放在窗台上,眼睛望向窗外,将万家灯火十里烟火都敛入双眸。
“我去过很多城镇,像盛京这般喧嚣绚丽胜过白昼的夜市,还是头次看到。”
“盛京多的是达官贵人,他们白日繁忙,便在夜晚出来宴饮。”
孟晚寻一边说着,一边给殷风止斟满了酒。
殷风止酒量不错,三杯下肚,并无任何醉意。
“山水景有山水景的好处,人景亦有人景的妙处,盛京夜景,不输江河的恢弘,值得我满饮一杯。”
殷风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孟晚寻欲再给他添满,却被殷风止拦住。
“饮酒需适可而止,否则回去倒头就睡,将此间景象忘了,还如何绘于纸上?”
孟晚寻见他有些痴,抿嘴一笑,打趣道:
“殷公子,我倒觉得盛京不适合你,这里虽然繁华,世俗之气也是最为浓重的。
像你这般风流隽逸之人来到盛京,就像白鹤误入脂粉酒肉林。”
殷风止愣了愣,旋即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白鹤,我是志在云间的一只乌鸦。”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砰砰几声巨响,一片又一片暖黄色的烟花在天边绽放又消弭。
“许是谁家公子娶亲了。”
孟晚寻若有所思地看着烟花的方向,在烟花的光影中,似乎能看到一只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