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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毅比富子骁讲究的多,也有可能是医生的洁癖,房间里打扫的纤尘不染,就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短靴踩在满地的碎玻璃上,谢寄举起枪对准大门附近的石毅。
他左手将手机揣进兜里,又解下绳索的环扣,一步步朝石毅靠近:“别动。”
石毅心里明白,自己要真一动不动才是死路一条,只有把舒量当人质,他才有逃出去的机会!
石毅拔腿就要进卧室,谢寄不给他机会,一子弹射//进他脚前的瓷砖。
可石毅被逼到绝境,反正都是一死,根本不怕他的威胁。
谢寄骂了一句,石毅是人,他总不能对石毅开枪,不然一会儿T队长上来都不好解释。
他看也不看,顺手从身旁的桌子上捞过一个罐子砸向石毅。
石毅顿时跌到地上,令人意外的是,石毅没有再往卧室的方向跑,而是猛地扑向罐子。
谢寄本能地不想让石毅得到罐子,在石毅指尖刚碰到的那刻用脚轻轻一踢。
罐子的圆盖本就没扣紧,随着罐身打滚脱落,一颗圆球状的物品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是一颗眼球。
仔细看的话,眼球上的血已经凝固,外层溢着的更像是寒气与热气相撞造成的水珠,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舒量的眼睛!
石毅把舒量的眼睛挖了!
石毅还要扑向那只落在地上的眼睛,谢寄决不允许石毅这么侮辱死者和受害者,一收抢,拽住石毅的领子就把人掼到墙上。
石毅被摔后立刻弹起,意识到如果谢寄还在,他根本拿不到眼睛,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赤红着眼朝谢寄捅去。
谢寄侧身躲过,手肘狠狠在石毅后背一敲。
石毅当即猛咳一声,上半身不自然地前倾,眼见就要趴到地上,可对余影变态的迷恋激发了他的潜能,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一只手撑住地板,另一只手握紧匕首划向谢寄小腿。
谢寄抬腿避开,用力踩在石毅背上,继而夺走匕首,拉起石毅两只胳膊将人牢牢控制住。
“放开我!”
“你放开我!”
石毅死死盯着躺在地板的哪只眼睛,疯狂地怒吼着,他不断拼命挣扎,可谢寄的脚如山一般抵在他背上,让他根本逃不开控制。
明天小区本该是僻静之所,可现下却变得很吵,引擎的轰鸣、杂乱的呼喊、以及呼啸的风声从破碎的窗户毫无阻拦灌进房内,震得人耳膜都要裂开。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石毅在他脚下怒吼。
像是在自己世界中绝望又愤怒的倾泄,嗓子都破开大洞,叫出来的声音完全偏离正常人,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刚学会说话的恶鬼。
“砰——”
大门被从外面大力踹开,一个身穿防弹衣的高大男人冲了进来,枪口在房内迅速找到目标,先是瞄准了谢寄,又很快向下移动对准石毅。
见石毅已经被控制,男人放下枪,却依然谨慎地走过去。
谢寄松开脚,把石毅交给该负责的人:“T队长来得挺快。”
T队长微微喘着气,摸出手铐把石毅给铐好:“受害人呢。”
谢寄:“应该在卧室。”
按照章程,TJJ动手抓人至少该两人一组,但刚才电话里的女声可谓撕心裂肺,足以证明事情的严重性,T队长顾不得那么多,将底下的媒体记者都交给同事,自己率先上了楼。
江霁初和苗佳跟在T队长后面进门,江霁初没什么表情,苗佳则有些羞赧:“对不起,我拔不出‘妄’……江副总的长刀。”
谢寄摆摆手:“看着石毅。”
他和T队长一起走向卧室。
卧室里是石毅犯罪的证据,可石毅连看都不看,即使双手被铐在背后,也在用肩膀和胸膛朝掉落在地的眼睛爬去。
石毅的嘴巴大张着,像是要将眼睛吞进腹中。
苗佳一把将人给拽了回来,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何况还是对石毅这种没有人性的垃圾,下手狠辣。
客厅的动静应该是惊动了卧室里的人,门缝里传出微弱的呻//吟。
房门终于被打开,正对门的双人床上,床单被鲜血浸透,舒量只盖着几块破布,目之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尤其是肚子有着明显的凹陷,像是被人打得狠了,皮肤下的内脏碎裂,连一层肚皮都撑不起来。
更令人感到后背发凉的是,舒量两只眼睛的位置只剩下血淋淋的大洞,整张脸肿得没了人样。
谢寄在祭坛走过许多关卡,杀过的boss自己都记不清,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女孩子惨成这副样子,呼吸都不由放轻。
他对身后的江霁初道:“外套给我。”
他和T队长为了行动方便都没有穿外套,只得跟江霁初要来外套先把舒量遮住,好维持她作为一个人类的尊严。
谢寄:“眼睛,找到她的眼睛。”
尽管在他的判断里,至少客厅地上的那只眼睛是安不回去了,但他又不是专业医生,但万一呢……万一还有救呢?
舒量听到有人说话,身体开始颤抖,似乎要做出什么动作,但她应该没有多少力气了,手都抬不起来,嘴唇也只能张开一条细缝。
“让我们进去!”
“我们有记者证的!有拍摄权!公众也有知情权!”
“你们TJJ的人不能这么霸道!”
“有人钻进去了!我们也要进去!”
楼下的吵闹传入谢寄耳中,紧接着是一道扯着嗓子的男声:“队长!控制不住了!”
T队长的一位队友也在此时赶来,一进屋就被吓了一跳,队友提醒T队长:“队长,底下控制不住了,那些记者要冲上来!”
T队长:“把石毅带走!”他说完抱起舒量就往外冲。
江霁初皱眉:“底下堵得水泄不通,救护车根本进不来。”
队友从地上把石毅拉起来,尽管讨厌记者,但对谢寄和江霁初还算有好感,多嘴解释道:“我们队长早就料到了,所以安排了直升机在楼顶等着。”
所以谢寄才会听到引擎轰鸣。
他往楼下瞥了一眼,记者们人多势众,有部分已经冲进TJJ的包围,往他们所在的大楼跑。
队友押着石毅就要离开,却被谢寄叫住。
石毅是医生,卧室放了许多医用器具,他拿起一块无菌纱布捡起客厅的眼睛,但另一只没在罐子里,也没在冰箱里。
谢寄问石毅:“另一只呢?”
石毅不答,哪怕被押着也大张着嘴、竭尽全力咬向谢寄手里的眼睛。
谢寄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攥住:“我问你另一只呢?”
石毅像是听不懂似的,继续白费力气地咬向眼睛。
又一股冷风吹进房间内,几人心中都有了同一个猜测。
苗佳:“难道你把另一只眼睛……吃了?”
石毅有了反应,他眸中透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狂热,甚至探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苗佳:“呕——”
TJJ的其他队员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先记者们一步跑到五楼,他们分别堵在楼梯口、电梯口、五楼东户的大门前。
谢寄将舒量的眼睛交给其中一名队员,他没有拿走这间在媒体眼中价值千金的犯案现场任何意见东西,也没有拍任何一张照片。
尽管房子透风,但外面还是要比房间内冷的。
谢寄管江霁初要外套时,江霁初给出的是自己的外套,一出门,他就把谢寄脱下的风衣递给谢寄。
谢寄接过风衣,却是披到了江霁初身上。
记者们像一群喜好吃腐肉的秃鹫,你挤我我挤你地往A栋冲,今天会赶来明天小区的记者不会为追车事件反思,即使看到了舒量的惨状也不会动容。
他们只会啃完肉后,再用带钩的嘴一点一点把骨头捣烂,榨出骨髓,连血泥一起吞进去。
谢寄没什么心情说话,只牵着江霁初的手,逆着人群走向较为宽敞的地方。
风将他的黑发吹得凌乱,眸中情绪复杂,直升机挡住头顶的日光,阴影将他面部线条衬得更加深刻立体。
他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有隔着纱布拿起眼睛的触感。
石毅是外科医生,眼球剥离的干净完整,可舒量眼眶的待遇和眼睛却天差地别。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石毅眼里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容器。
手机在口袋震动,谢寄拿出手机,刚才为了不引起石毅注意闯进五楼,和殷霖的电话被他挂掉了。
现在应该是谢泉他们看到记者们的现场直播打了进来。
谢寄的声音泛哑:“喂。”
谢泉急忙问道:“哥,怎么样了?”
谢寄抬头望向天空,直升机已经接上舒量离开了楼顶,正要往最近的医院飞去。
在谢寄要回答谢泉问题的前一刻,他看到直升机未闭合的舱门突然跳出一个人影。
几秒的时间,人影就摔到了雪地里。
那速度太快,离得又有些远,他看不清人影的模样,却认出了人影身上裹着的,江霁初的外套。
谢寄微微睁大了眼。
他大步走向舒量的坠落处,扒开围成一圈的人群挤了进去。
白色的积雪被来往的人群践踏成了一地肮脏泥水,而舒量躺在那瘫泥水之中,破碎的骨头扎穿皮肤,鲜血从里向外涌着,与泥水融合在一起。
舒量骨架小,江霁初的外套刚好能将她从脖子到脚完全包裹,可没包裹到的地方,比如那两个血淋淋的眼眶,正对着一架架不断闪光的摄像机。
谢寄:“别拍了。”
没有人理会他。
谢寄:“我叫你们别拍了!”
他接过江霁初脱下来的外套将舒量的脸遮住,挡在一众机器前。
TJJ的队伍赶了过来,用盾牌将记者们强行驱散。
谢寄感觉江霁初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用力握了回去。
他们和其他记者一样被驱散得远离舒量,有记者看到他的反应,还要来采访他,但江霁初拔出长刀,径直插//入他们面前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将记者吓得都退了回去。
谢泉轻声问:“为什么?”
谢寄走向盛怒的TJJ队长:“为什么,你们不是都把人救上去了吗?”
T队长浑身都是扎眼的肌肉块,身量和谢寄差不多高,五大三粗的汉子双目通红:“她伤得太厉害,直升机飞得急,我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劲儿……趁医护人员转身拿器具的时候,挤开要闭合舱门的队员跳了下去。”
谢寄他们找尸体身份、从廖音三言两语中发现还有别的受害人、努力调查犯人是谁、呼吁媒体放舒量一条生路、一路追踪犯人和舒量所在位置、冒着危险将舒量救出来,他们做了可以做的所有事情。
可舒量或许是对自己的命运感到绝望,或许是太过痛苦,也或许是不想面对活下来后的闲言碎语与无尽采访,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直升机一跃而下。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霁初对谢寄道:“你已经尽力了。”
T队长旁边坐着一个身穿TJJ队服的人,闻言以为是说给自己听的,毫无征兆地拽着头发放声大哭起来。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就抓住她了!”
“就差一点点!”